人影闪过,青年轻松地跃下院墙融入小巷的黑暗中,留下身后灯火攒动,慌乱声起的城主府。
“恩?”
一朵绽放路间的奇异白花引起了青年的注意。止住正欲离去的脚步,蹲身打量。花开七重,薄瓣甚纱,层层似羽,纤柔轻盈,与其说是绽放,倒更像是漂浮在地上。好奇地伸手探去,青年想试试白花究竟是绽放的呢?还是漂浮?
世事无常,美丽和可怕之间的距离往往很小。眼见只差分毫就要触到白花的青年猛然收手,身体突跃,闪向一旁,躲闪中青年手间也没停下,迅速由腰间抽出把短剑护在身前。
“叮!叮!叮!……”
短剑不停地飞速变换位置,仿佛在阻挡着什么,阵阵急促地清脆突然响起,如骤雨落地,密密麻麻。待青年稳住身子,清脆也同时消散无影。夜风呼呼,穿过寂静地小巷,好像方才的瞬间什么都没发生过,除了那朵奇异的白花不知何时何故从路中移至了对面的墙上。
“鹤羽针果然只有你能碰。”
顺手把玩起先前抽出的短剑,青年没有丁点惊慌,风趣地对前方小巷说到。
“不知是什么风把风吹来了?”
巷影里,一柄白扇轻扇而出,扇上的白花赫然和此刻墙上的一模一样。白鹤羽问向巷中青年,宛如老友相见,甚为悠闲。
风,九州shā shǒu组织。同为人所猜不懂的昙花相比,风要简单许多,总结之下就是一句:没有不敢杀的人,只有你出不起的价。
“夜景不错,来赏赏。”
短剑宛如活过来一般,灵活调皮地在青年手里旋来转去。
“恩,夜景的确不错。只是不知几年过去,杀榜甲字的赏金有没有涨点。”
说着白鹤羽手上白扇随意一挥,一朵白花飘然而出飞向青年。
鹤羽针,形如牡丹白鹤羽。花开七层,每层五瓣,每瓣可化作七根羽针,羽针霜寒,彻骨浸心。正所谓出于雪白,归作鲜红,其间命陨,谁人能晓?
眼看飞来的美丽白花刹那消散,化作羽针隐入黑暗无声袭来,青年却是镇定自若,嘴角微翘,笑得邪魅。忽然,短刀骤停握入手中,应该是羽针已至身前,只见青年身体后倾,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便如离弦利箭般急速倒飞。指间轻挥,三柄黝黑短刃随即射出,锋利寒刃插进黑暗,直指白鹤羽。
“叮!叮!叮!叮!……”
又是一阵短促清脆的碰撞,不见霜寒的羽针,只有被打偏深陷墙内的短刃和绽放地上的白花。倒飞而出的青年右手撑地,上身一转,一个潇洒地摆尾下便就止住了身体,半匍于地。
不给青年半刻喘息,白鹤羽手中扇挥,不再是一朵,而是整整十六朵白花齐出,消散化羽,霜针入暗。寒冷的气息瞬时变得清晰起来,使得呼呼的夜风更显彻骨。霜寒之后,白鹤羽脚下步伐迅起,一个躬身,白扇贴地,托起地上的白花跑至墙侧,接上最初的那朵一同袭向青年。
“十八朵鹤羽针齐出,果真大场面。”
舔舔嘴唇,邪魅不减的青年竟是在享受这一切。
“叮叮叮叮……”
数十道锐利黑影划破霜寒,激起阵阵清脆,寒芒四溢,黒刃乱舞,短促不止的脆响连作长长一段响彻巷间。
小巷里的碰撞永远只有短暂的**。
白扇微扇,安然无恙,短剑转动,毫发无损。可怜街巷石墙,坑坑洼洼,插满黒刃,破裂碎石,盛开白花。
兴许是羽针的霜意未完全褪去,夜风萧萧,愈显寒冷。风拂青年,出鞘的短剑划破轻舔的舌尖,鲜红渗刃,血腥淡淡,或许这才是夜风愈寒的原因。
此波方平,下波又至。shā shǒu的世界里没有停歇,一旦出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扇起花飞羽针现,剑出刃落黑芒舞。两道人影飞速地来回穿梭碰撞,这边刚托起一朵白花,那边也已跟着拔出一柄黒刃,叮叮叮地清脆没再轻易停下。
白鹤羽侧身一躲,一柄锐利黒刃将将贴胸划破衣裳,插入地上。青年短剑斜挥,一道霜寒被斩偏身侧,汇于墙上,洁白绽放,顺手拔出地上的黒刃,青年随即朝白鹤羽袭去,寒风中,嘴间邪魅的笑容更甚之前。
忽然,白鹤羽发现了一件事,数波交锋下,地上墙间的黒刃是越来越少,而自己的白花则越离越远。“哗!”急忙收起折扇挡在胸前,抵住猛然袭来的黝黑长剑,余光扫过身后地上,果然,最后一柄黒刃不见了。
“没了鹤羽针的白鹤羽该怎么办呢?”
青年戏谑地说到,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黝黑长剑已将抵住的折扇切出一道口子,也许下一刻脆弱的折扇就会断成两段。
“原来罗睺的第三十六柄随风刃在这。”
抬眼看向落得很远四处绽放的十八朵鹤羽针,看来自己真的太久没huó dòng了,连这点伎俩都没反应过来。
罗睺,杀榜甲字悬赏,风中最喜杀戮的几人之一。手中三十六柄随风刃染血无数,但算上先前的短剑,为人所见过的也仅仅有三十五柄而已。
“见过它的人可都死了哦。”
白鹤羽只觉手中折扇一顿,眼前长剑瞬间碎开,分成数十把即将齐出的黝黑短刃,短刃之间,与折扇相抵的正是罗睺把玩的那把短剑。
哎,又要坏一把扇子了。
“咔嚓。”
白鹤羽的折扇没有断裂,因为折扇已冻结碎裂化成冰屑;罗睺的数十把短刃没有刺出,因为短刃已凝作冰雕坠落地面。
凛霜至,众生凝。
罗睺终于没了邪魅的笑容,震惊地看着近在咫尺微笑对视地男子,他的笑容里,寒意满满,胜过夜风,远胜羽针。
“寒剑凛霜?”
胸口传来的凛冽霜寒令罗睺肤色变得苍白。
“哎,又要被小墨说了。”
抽出罗睺胸口散发寒气的长剑,左手一收,锋利的长剑竟如柔软的长布般缠入袖内。没理会罗睺的问题,一个死人的问题,谁会去回答?拾回鹤羽针,白鹤羽不再停留,径直走入小巷深处。
夜风呼呼,冷冷地穿过小巷,一朵昙花,嫣然盛开。
时间稍稍推前,罗睺方与白鹤羽相遇前,城东豹韬军营,随军郎中陈老和四名士兵正全神贯注地守护于杜预所在的房间里,房间外也同样戒备森严。然而,无人察觉,一缕淡香随着夜风来到军营,悄然飘入房间,仅仅片刻功夫,房内五人便软软倒下迷失梦乡。
倩影盈盈,一袭粉红落至房中,袅袅玉步,移到床前,婷婷优雅,美艳动人。俯身细探,柔荑纤纤,红唇微启,声若蚊呐:“原来如此。”别看杜预温文儒雅,好似一介书生,甚至是有儒将之称,但实际上,他的实力并不弱,加上还是在这云霞城豹韬军营,能被shā shǒu成功刺杀,身受重伤,肯定有什么特别原因的。而这原因于墨魁面前,不堪一击,略微查探就已彻底知晓。
取出一小粒药丸给杜预服下。毒,对墨魁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果然,没过多久,昏迷的杜预醒了过来。“好好躺着,别乱动哦。”未等杜预起身,温柔地叮嘱便率先传入他耳中。听见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的声音,杜预心头顿时一愣,竟听话地没有起身。难道是她?扭头看向床边,逐渐清晰的视野里映入一位美丽的女子
“墨姐!”
这位一向沉着冷静的豹韬将军吃惊之下更多的是欣喜。
“杜将军真是折煞小女了。”
“纵使过了多年,墨姐也还是没变。公子尚且尊您一声墨姐,我这当然更应如此。”
面对杜预发自内心的尊敬墨魁无奈摇摇头。谁会想到被儒将杜预尊敬这件令人幸福的事发生在眼前,墨魁心里却只有一句无奈。
可是你们岁数都比我大啊……
突然,寒冷毫无征兆地凭空降临,虽不比冬日的冻人,但胜过冬日的彻骨。匆忙转身,担忧之色从墨魁眼底闪过。屋子中,本该只有昏睡的五人间,多了一名男子,即使面带微笑,也是冷冷地。寒意散发围绕身周,仿佛与生俱来。
“阿羽!”
飞速跑到白鹤羽身前,墨魁温柔地拉起白鹤羽左手握在双手中间,似乎是想要消去他身上的寒意。
“没事,扇子坏了而已。”
声音中的情感被一片冰冷无情盖过,抬手揉揉墨魁的头,目光凉凉,却不冷人,此刻的白鹤羽hé píng日的白鹤羽相比完全判若两人。
“恩,你没事就好。”
认真地理理白鹤羽胸口被划破的衣服,墨魁亦是不同往日,表现得乖巧无比,真正意义上的乖巧。目光绕过墨魁,落于躺在床上的杜预,白鹤羽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雪莲?”话下意识地说出口,杜预才意识到不对,连忙起身道歉:“白兄,对……”
“不必道歉,杜将军躺下安心养伤吧。”冰冷依旧,如果不是同他相识的杜预,而是换做别人肯定会以为白鹤羽已经动怒。“至于城里的事,就先交给我和小墨吧,现在情况未明,杜将军还不适合出现。”“恩,杜将军尽管放心。”抱住白鹤羽左手宛若贤惠娇妻的墨魁随声附和道。
看着自信保证的两人,杜预没有反对,作为云霞城豹韬将军的他也没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因为屋内的白鹤羽是公子所尊敬的人,也是他杜预所尊敬的人。杜预和那一战中的所有弟兄永远都不会忘记那道屹立身前,半步不退的背影,那柄独挡千人,刀戟不渡的寒剑。
风虽潇潇,却无霜寒。寒虽彻彻,却胜夏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