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东城,鼓声停后,阵阵步声紧接响起,整齐而有力,连地面也仿佛随之震颤起来。呼呼作作响的凶猛豹旗下,队队铁甲杀气腾腾地小跑出营,迅速融入城中,气氛甚是紧张。
军营里,将军房内。副将王猛焦急地来回踱步,双手更是握在一起不停地搓揉着。“陈老,将军他到底怎么样了。”停下脚步,王猛看向床边头发斑白的随军郎中,浓眉之下,深沉的眼里满是担忧。
“王副将莫急,老朽已为杜将军包扎完伤口,所幸伤口不深,修养一番应该便能醒来。”陈老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心底也是松了口气。他身前的床上,躺着的正是云霞关豹韬将军杜预,与魁梧挺拔的副将王猛一眼就给人以久经沙场的感觉不同,胸裹白布,渗出血色,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杜预沙场味并不明显,反倒是透着股温文儒雅的书生气息。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地脚步混着盔甲声从屋外传来。
“报!犬韬乐统领来营求见。”
“恩?”那些家伙这时候来做啥?担忧的看了眼床上的杜预,王猛心里十分不快,这些人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陈老,将军就先拜托您了。”
“王副将放心,这里就交给老朽吧。”
毕竟是相当于豹韬将军的犬韬统领,纵使心中不快,他也不能轻易怠慢。
“多派点人来保护将军。”
“是!”
吩咐了门外传信的军士后,王猛便立即朝营门赶去。
豹韬军营门口,乐寥寥难得一脸精神,没有倦意,还饶有兴致地不停打量着身边经过的豹韬士兵,完全没有被营中紧张的气氛影响到。
“不知乐统领孤身前来所为何事?”随着一道洪亮的声音,身披盔甲的王猛径直从营内走来。魁梧挺拔的身躯,锐利有神的目光,布满老茧伤痕的手紧紧握着剑柄,身后护卫更是个个威武严肃,宛若天生的杀气丝毫不掩。
“不愧是陛下的精锐,这气势在下佩服。”
“哼!这是豹韬军营,不是闲聊的街边!”王猛毫不隐晦的不喜令本就紧张的气氛又添上一份浓浓的huǒ yào味。豹韬犬韬素来互不对付,加之才发生豹韬将军遇袭这等大事,王猛当然不可能和颜相待。
“王副将息怒,我此次是来帮忙的。”面对气势甚强,杀气慑人的豹韬副将,乐寥寥依旧轻松从容不慌不忙。
“乐统领,这里是云霞城,城外是云霞关,用得着你帮忙吗?不送!”语罢,王猛果断转身离开,显然不愿多作停留。
“王副将留步,在下觉得,shā shǒu的事还是我们来方便些。”
“你说什么!”
“一名魏国将军被shā shǒu刺杀,我犬韬怎有坐视不理之理?”
迎上王猛愤怒的目光,乐寥寥从容下深深的杀意不再隐藏。
“你是如何得治杜将军被刺杀的?”
说话间,王猛身后的护卫纷纷拔出wǔ qì,上前围住了乐寥寥。他出现的时间,他话中的内容,让王猛不得不怀疑此事是否同他有关。
“王副将这话说得,您忘记我们犬韬是做什么的了么?”
听见乐寥寥的解释王猛瞬间反应过来,由于心系将军安危,他竟忘记犬韬就是专门收集情报,行暗杀之事的。
“你有线索?”
“当然。”
仙客居内楼。小丫头无聊地坐在床边吃着糖葫芦,悬空的双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摇停停。“无云哥哥,你说墨姐姐那边是不是很好玩呀。”经过两日相处,两人已熟悉不少。“墨姐和白大哥是去打探情况的,怎么会好玩呢。”靠窗而坐的夜无云瞅了眼小丫头,怪不得墨姐离开前要叮嘱自己认真看好小丫头,此刻她那挂满无聊的脸上想出去凑凑热闹的心思明显得只差用笔写出来了,
忽然一道细微的响动引起了屋内两人的注意,夜无云迅速起身站至窗旁,床上的小丫头也飞快地下床跑到门后俯耳细听。轻轻将窗户推开,透过缝隙,夜无云发现一队队豹韬士兵正悄悄地接近他们所在的内楼。另一边小丫头则朝夜无云摇了摇头,示意门外无人。
“是豹韬。”拉上窗户夜无云来到小丫头身边将外面的情况低声告诉她。“现在怎么办?”墨魁走前跟小丫头说过无论遇到何事都要听夜无云的,虽然她平时总爱调皮,但在关键时刻还是很听话地。“以防万一,按墨姐所说去望霞阁。”“恩。”
趁楼外士兵还未进入楼内,夜无云果断带上小丫头找了间紧靠仙客居后方小巷的无人房间,准备跳窗离开。奈何豹韬行事果然周全,窗外小巷内全副武装的士兵早已枕戈待旦,渗出楼窗,微弱洒下的暗淡灯光中,士兵肩甲上,凶猛豹头獠牙外露,狰狞可怕。
“别。”小丫头按住夜无云准备拔剑的手摇摇头,“无云哥哥有伤在身,让我来吧。”剑贯胸口的重伤需要修养,纵使是墨姐姐的药短时间内勉强治愈的外伤也同样经不住剧烈地运动,这她还是清楚的。门外轻轻地脚步渐渐清晰,此时不是客气谦让的时候,松开剑柄,夜无云轻声叮嘱道:“尽量别致命。”
“恩。”
没有预想中的推窗跃出,激烈拼杀。秀眸阖,笑容盛,齿间咬,一颗糖葫芦渡入口中,小丫头却是享受地品尝起糖葫芦来,幸福满足溢于言表。而旁边的夜无云竟没觉得奇怪,温柔安静地看着小丫头,目含怜惜。
仔细端详,小丫头的容颜其实挺是秀美,只不过平日里调皮可爱太过引人,让人忽略了这点。暖暖地微笑,宛若幸福盛开的郁金香,令人迷醉,似乎她口中的糖葫芦乃是世间最最可口的美味。
温柔注视的青年,阖眸幸福的女子,这幅悦目的画面外谁会联想到楼下长戟锃锃,廊上铁甲寒寒。
又有谁会注意到,长袖掩下,柔荑轻盈,指尖灵巧,翩翩舞动,仿佛在提线操纵着什么,奈何女子手中空空,不见一物。
“唔。”
“唔。”
……
几声闷哼带起一片铁甲靠墙滑落于地的响动,打散了房中温馨的气氛。“无云哥哥,我们走吧。”和残留秀颜的幸福笑容不同,小丫头声音里充满疲惫。“啊。”娇声忽响,刚喘口气的小丫头眼前一花,便发现自己已被夜无云横抱在怀中。“接下来交给我吧,你都快站不稳了。别乱动哦,我的伤抱你跑跑可以,乱动的话就难说了。”夜无云的话从耳畔传来,热热的气息让小丫头觉得耳侧有点痒痒的,使手足无措的女子心头准备起身的念头悄然消去,她确实是累了。不知该放于何处的双手叠于胸前,小心谨慎地挪挪身体,娇小的女子恰好可以在夜无云怀中找到个舒适的位置。螓首倚肩,不知看向何方的美目微微阖上,双颊红晕,似火似霞,哪还有半点调皮丫头的模样,俨然一位柔弱羞涩的清秀女子。
阖眼的女子只觉耳边先是刮过呼呼风声,紧接是一下突然的震动,应该是跳出窗了吧。一股新鲜空气随即钻入她鼻中,隐隐夹有股淡淡的异香,好像是无云哥哥身上的,但不像墨姐姐伤药的香味呀?
布满伤痕老茧的手摸着身前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士兵的胸甲,王猛十分疑惑,这些人真的如乐寥寥所说是shā shǒu?起身环视一圈,每名士兵的胸甲都宛如被重物瞬间击中般破碎不堪,位置之准,力道之适,正好令训练有素的士兵昏迷而不致重伤。谁家shā shǒu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此等实力,直接致命不更轻松简单么?
“乐统领呢?”
“他说有事处理离开了。”
离开了?王猛拍拍头,要是将军在就好了,戎马近二十年,他可只懂得行军打仗,对这种费脑的东西实在是不擅长,一细想就头疼。
“派一队人继续追,不要着急动手,先监视。”
事情至此,即使细想不通,王猛也能隐隐感觉出这事情很不简单。
“另外让城里搜查的人同时追查犬韬的动向,堂堂犬韬统领不应该孤身一人。恩,目标是犬韬的话,单靠我们有点棘手,去望霞阁请二xiǎo jiě帮忙。”
“是!”
城中豹韬士兵四处搜查的时候,位于城西的城主府反而平静无比。
“杜将军现在怎样了?”
“卑职来前陈老已为将军包扎好伤口。”
院中,坐在竹椅上问话的中年人便是云霞城城主,回答的则是前来汇报情况的豹韬军士。
“恩,请转达王副将,若有需要尽管吩咐。”
“是。”
军士退下,中年人仰头望向天空,今日的夜空漆黑得很,没有星星,也无月亮。“哎。”中年人脸上极为疲惫,女儿失踪他无能为力,杜将军遇袭他也无从相助,深深的无力感顿时涌上心头,压得他很是难受。在这两件事上,一名文官能做的实在太少太少。
“老爷,早些休息吧。”
关切的声音来自身后跟随中年人数十年的老仆。
“诸事未果,我怎么睡得着。”
忧虑重重心顾它事的中年人没有察觉到老仆的异常,戏谑的眼神,邪魅的笑容,跟语间真情的关切分毫不搭。
“我只是通知你,可没问你意见。早些休息吧,老爷。”
随着有人俯至耳畔,于耳边响起的不再是熟悉的关心,而是年轻的低声曼语,不待中年人扭头细看来者究竟何人,颈后突受的重击便瞬间令他失去意识,瘫倒椅中。
“起风了。”
不知是年轻声音的缘故还是仅仅巧合,夜风忽起,寒冷习习,城主府内,淡淡的血腥从随意插入城主胸口的bǐ shǒu下渗出,浸入寒风,弥漫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