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飘忽不定,上下自由,不是快如闪电,动若奔雷。追魂追魂,也就是以飘忽追飘忽,心中去执念,步伐似散实神,势若前,实则后。欲将左,先到右。轻如鸿毛,随风摇摆。小子,你还差得太远,不练到月华满地,不准歇息!”
崇山峻岭,飞流激湍,一个少年跳跃于一座又一座山头,时而趟过河谷,时而越过山丘。满头淋漓的大汗,成串的汗珠湿透了衣衫,却依旧咬紧牙关,眼神中装满不服输的精神。
这是此处三个多月来的寻常景象,每日太阳初升,少年就会在老者的喝骂声中一个鲤鱼打挺爬起床来,由于山洞低矮,很多时候迷糊的少年会多次撞到头顶的山岩,然后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地飞快窜出山洞口,若时间恰好,透过朝霞的红色暖光会洒满少年的脸庞,少年会在心中舒服得哼唧出来,然后,依旧面色冷肃地投入到日复一日地训练中去。
少年有三样绝学,一位龟息吐纳,不仅能匿形潜影,更能滋养经脉强壮血肉,还能令五识清晰,看见辽远的景色,听见蜂鸣振翅的声音,嗅到山风中吹来的十三种花香,辨别午饭时添加的七种调料,以及触物得形,不差毫厘。为世间一等一根骨功法,造化门门主修习之法,传一千两百年,外人只知其名,不得其功。任长天将龟息吐纳传给少年,便意味着将造化门门主之位传给了这个不及弱冠的半大孩子,为千年造化门未有之景象。
绝学之二,名为击神术。乃是任长天参天造化,遍览门内各种古书古籍,不拘弓法箭术,老庄儒法墨,无所不包,最后无造化门太皇顶静坐苦修七载,一日日升,悟一半。当晚月落,终大成。从此凭借此功法笑傲武林,败十三位大宗师,一时风头无两,天下无人可匹敌。奈何,不知为何,非要入皇宫藏书殿,刚至皇城,便被五百重甲御林军和三位皇室大供奉团团围住,终于重伤落败,从此在武林销声匿迹。殊为可叹!但即使如此,也不落击神术之威名。感悟日月而得术,一术可击神灵。
绝学之三,便是这日日勤练不辍的追魂步,乃任长天于归隐之后,观山林叠浪摇摆不定,终于结合造化门的十三提纵创出来的一门不输世间任何顶级身法的绝学,若任长天十余年前就能会此绝学,皇宫之战的胜负殊难预料。但,人间没有如果。
除了这三门绝学之外,胡寄生老者还教给了他一门名为不死流的残缺功法。并言明自己也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只得与他共同参详。
起初少年誓死不愿,后来老者承诺,只要少年能够补全不死流,那他朝闻道,夕死可矣。而想要补全不死流,先要修炼不死流。
此功法为不死,据扉页所称,练至大成,不生不灭,不垢不净,除非心脏与头颅受损,否则不管受多重的伤势,均可在七日之内复原。少年和老者均认为这门功法与佛门有莫大关联,但任凭老者遍览佛门之宗少室山少林藏书阁,皆不可得。因此,便存了自己补全功法的心思。
老者也曾想要传授少年自己的绝学行者术与割喉刀法,被少年断然拒绝,一是尊任长天师父的遗嘱,不可修习这杀气深重的绝学。二来,他想倚靠任长天的绝学堂堂正正击败胡寄生。
少年曾询问老者,为何师父甘愿一死。胡寄生摇头不语,只称是各人所求罢了。
这日少年继续日复一日的修炼,一直到日照当头才允许休息半个时辰。
老者坐在自制的石凳上,一整块岩石削平做成地饭桌上满满当当地放置着四荤两素一汤。早有两碗水晶米饭盛好搁在桌上。
少年曾狐疑地问老者,这每日的一桌桌吃食到底从何处而来?老者先是默然不答。待最后问得多了,才方才不耐地答道,是自己趁少年修炼的功夫于山林中打来的猎物。少年自是不信,鸟兽自可打来,米饭与蔬菜从何而来呢?但既然老者故弄玄虚,少年也失了兴趣,便当作天经地义般每日习以为常。练完了功法,便吃起这美味佳肴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过去了一年有余,少年十七岁了。
这时,每日练习追魂步时,方圆一丈之内尽是虚影,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少年的真身。而龟息吐纳也已将将小成,只差临门一脚便可突破。但进步最最迅猛的却是击神术,如今少年一箭出弦,虽不敢称例无虚发,但方圆半里以内,都将笼罩在他的威压与杀机之下。顿时,鸟兽乱窜,仓皇而逃。如山兔火狐之流,更是吓得失禁,萎靡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弹一下。
但老者并不满意,因为,不死流依旧没有半点进展。
虽然不满意,但老者也无可奈何。不死流在自己手中已有十多年,至今无一丝进展。更旷论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不足一年的钻研呢?既然始终无法补全不死流,便索性丢开,一心一意地培养少年。
今日,少年没有再继续飞跃在山巅谷底,反而依旧呼呼大睡。是因为昨晚老者有言,今早可睡个囫囵饱,不须再练那日复一日的追魂步。少年自然欣喜,睡了一年多来第一个懒觉。待日上三竿,方才迷迷糊糊睁开朦胧睡眼,打量着眼前露出诡异笑容的鹤颜老者。霎那间如冰水淋头,止不住地打着寒噤。
“老头儿,你打算干什么?”
少年戒备地望着老者,摆出击神术的起手势。
击神术虽是弓术,徒手亦可使得。是杂糅拳术剑术的无上功法,令胡寄生也不由眼馋得紧。但终究碍于颜面,不曾强取豪夺。
老者喋喋笑着,打量少年如同打量砧板上的肉脯,然后便一伸手,抓住少年的肩膀风驰电掣般窜出山洞,“噌”一声割喉刀出鞘,遇山开山,遇水劈水。
少年被狂风吹得眼睛都快睁不开来,只是一个劲地大声询问到底去何方。
老者恍若未觉,只是抓着少年向大山的南面窜去,那里是十万大山的深处,相传巫蛊盛行,虫蛇鼠蚁遍地,更兼瘴气袭人,除本就是苗疆之人,寻常人进入九死一生。
大约过去了两个时辰,也不知究竟越过了多少座大山,眼前依旧是苍莽的绿色,以及无时无刻飞上窜下的鸟雀和隐现在树荫覆盖之下的虎豹熊罴。
见一只黑熊正傲立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耀武扬威,老者怒极反笑,刀出如红色的丝绸,顺着黑熊的脑袋缠绕了一圈,黑熊便身首异处了。老者见之哈哈大笑,开怀道:
“赶路得早,竟还没来得及吃饭。如今这头笨熊送shàng mén来,岂有辜负它一番美意的道理。”
说着,刀再出,黑熊的四只熊掌便摔落在了地上。
老者瞥了一眼立足未稳的少年,催促道:
“还不快去将熊掌收集起来,再去捡些干柴火,一顿不吃,老夫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少年闻言,心中暗暗给了个吃货的中肯评价,便乖乖地用几张粗大的叶片将四只熊掌收集了起来,又在不远的山林中寻来了两捆柴火,在黑熊的尸首前燃起了篝火。
火焰升腾,将老者与少年的脸庞映照得通红。不同的是,少年的脸上满是无奈无趣的神情,老者则兴致勃勃,垂涎欲滴。
少年实在忍不住了,说道:
“老头儿,你就这么爱吃吗?”
老者用看傻子般的眼神瞥了少年一眼,虽不曾开口,态度却表露无疑。
少年深吸一口气,支起木根搭起的烤架,将四只熊掌一一串在树根上,随着火候的文武,不时地翻动几下。不一会儿,山林间便飘起了阵阵馋人的香气。
连少年也不由咽了咽口水。
老者鄙夷地觑了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些瓶瓶罐罐,细心地一丝不苟地添着调味料。这专注的神情,只有在他与师尊对敌是才看到过。
看着少年满是不解和忧郁的目光,老者淡淡说道:
“余生只爱二三事,shā rén,吃饭和教你这个徒弟。每一样事情皆须用尽全力,勿因事小而疏忽,便可不因事艰而畏惧。”
少年似懂非懂,怔怔出神。
然后,便被老者狠狠地敲了个脑瓜崩。看着有些烧焦的熊掌,少年不由有些讪讪,赶紧拨弄几下柴火,使火不至于太烈。
老者端坐在山岩上,呈道家打坐姿势,不一会儿便已入定。
到了老者这番修为,每日只需休息两个时辰便可精神饱满,昨晚老者因某些缘故不曾阖目,便借着此番靠熊掌之际,修养些精神。
但或许是天意有意小小作弄他一番,不一会儿,老者与少年的身周便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猛兽身影。
少年叹息了一声,责备道:
“都是烤熊掌惹的!”
老者却怒喝:
“我自烤我的熊掌,与这些蠢物何干?真是寿星劳吃pī shuāng,找死来了。”
说完,割喉刀出鞘,霎那间,山林便重新寂静了。
嗅着这冲天的血腥气,少年很是不满,嘟囔道:
“赶走不就行了,如今可怎么待?”
老者似乎也有些面上过意不去,只是装作闭目养神,待熊掌烤好,便用随身的割喉刀插起,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少年也有样学样,掏出乌狮匕,插着熊掌啃着,不得不说,滋味确实美妙。老者的调味料功劳不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