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关,王弗有些怀念在王家的日子,也想起了春梅。春梅是个非常美好善良的姑娘,要是放在上辈子,他是做梦也想有个这样的老婆的。而如今,到了这个不平等的世界,春梅直接被自己淘汰了,他的双眼里早已没了真情,剩下的全是****。
兴许是春梅太过温婉,太过柔善可欺,太过贤良淑德,以至于王弗便真正欺侮起她来了。反正只要自己一张口,春梅就得满心欢喜地脱光了躺在自己床上,任君施为。不像那些野花,充满了的刺和不羁,更能调动他心里征服的**。所以,从根子上来说,男人实在是贱得很。
他又不经回想起初次遇见春梅的时候,那时候春梅瘦小极了,像棵豆芽菜。那时候,王弗还没有如此的纨绔习气,时不时逗弄春梅几句,也不像大少爷对待下人一般。或许,是那时,春梅对王弗有了好感吧,春梅又是个贞洁从一而终的人,几年后被王弗夺了身子,便一心一意死心塌地地认了王弗,不管王弗对她是如何的无视,她都一直不离不弃。这是一种最最坚贞纯净的爱恋,此刻的王弗每每想起,都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如此爱你的女人都不知道珍惜,简直不是人。
王弗很长时间里不认为自己算是个人。因为按照儒生所说,“人之异于禽兽哉,德矣”,王弗实在没什么道德,所以也不认为自己是个人。但直到此刻,往事如大江大河冲击进脑海里,脑海也不停地翻着各种各样的的泡泡,泡泡里是各种关于春梅的影响,包括最后王弗与春梅缠绵时,春梅说:
“少爷,请记住奴家!”
王弗当时莫名其妙,却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然后便继续“哼哼哈哈”了。如今想来,皆是有寓意的,只怪自己当时不察,只怪自己当时太不珍惜。
雪散淡地下着,时不时飘几片下来,很有点悠哉悠哉的随xìng gǎn觉。王弗也不禁兴致勃勃堆起了一个小小的雪人。雪人不高,只齐到王弗的胯部,雪人头上戴着一个草帽,五官是各种各样不同的石头,王弗在雪人的背后,写了几个这个时代的中国人绝少能认出来的字母——chunmei,i love you
从此以后,春梅就成了王弗心中一个最最纯净的雪人,居住在一片冰冷的天地里,在这个天地,没有迫害,没有倾轧,有的仅仅只是一句i love you
王弗所有的怀念只是思绪间的一刹那,除了堆雪人费了一柱香工夫,其余并没度过太多时间。因此,在老大夫的两个仆人看来,付忘小先生只是玩心起了,像别家孩童一样,因下雪而欣喜,欣喜地堆了一个模样很是臃肿的雪人,在技术层面,很有点不如人家七八岁的小孩子。
两个仆人于是哈哈笑着,其中知道还拍了拍王弗地肩膀,指着身前的雪人说道:
“付小先生,这雪人您平常可不常堆吧?模样着实不太周正啊!”
王弗却洒然一笑,摇着手中的最最寻常的折扇,淡淡道:
“在我心中,这个雪人却是最美的。美到整个天下,无数时辰,都在我的眼睛结了冰,最初的结点就是我眼前的这个雪人。”
两个仆人无奈地摇头,都以为是王弗忧心面子,纯是抬杠。心中不由觉得,王弗实在是对颜面太过介意,以后还是多恭维少玩笑的好。
王弗亦知他们心中的想法,却并不屑解释。毕竟,美好分给了别人,而别人不珍惜,反而自己受伤。于是,便客客气气邀请两个仆人进屋喝茶。
王弗是老大夫地御用烹茶匠人,给两仆烧茶倒是让他们受宠若惊,很是推辞了一番。最后实在是碍于王弗的拳拳心意,就在火炉旁围成了一圈,然后点火,沸水,庄严而洒淡。两仆的面庞被火光映照的红彤彤的,配上千里雪封,自有一股子宁静祥和。
在这祥和之中,王弗便与两仆惬意地聊开了。首先讲述的便是那位救王弗于危难的老大夫。
老大夫家世代行医,从其中一个远祖开始,已经整整七代。七代以来,给过无数达官贵人草莽平民治病开药,最辉煌时曾入过前朝的前朝的太医院当院正,那时,几乎整个杏林,老大夫他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终究盛极必衰,前朝兵事,莽夫数万入京城,无数达官贵人被屠戮,那位太医院正也被几个兵丁砍了好几刀,虽当时未死,却也只坚持了三个月。三月之内,京城动荡不安。三月之后,前朝已立,院正的儿孙们不想给杀死自己爹祖的朝廷办事,便毅然离了当时的京城,赴了汴梁。
如此又过两代,曾经声势浩大国力鼎盛的前朝,竟然被一个将军篡了江山,从此,便是今朝。
后来的事情,两仆知道的也不大清楚,只知大概是老大夫的父亲时代,老大夫他家又迁出了繁华的汴梁,来到了这个偏僻的天南小县。他们陪伴着老大夫一家从汴梁辗转迁徙,最终落叶于此处已有整整三十年了。说出来不甚唏嘘。
王弗听得也是一阵怅惘,这兴亡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变更,实在是事关万民啊!
话继续聊着,茶继续烧着,一个穿着厚厚棉衣,脑袋上戴一满是白毛的皮帽的少年兴冲冲地进来了。进来第一就冲王府奔过去,一把抱住王弗,高兴地喊道:
“付哥儿,我回来了!”
王弗也是开心地笑着,眉头却不由深深地皱了起来,然后便开始死命地拍着对方的后背,嘴里一个劲地喊着“勒死我了勒死我了”。于是,少年赶紧松开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憨地极尴尬地笑着。
王弗也挺无奈,狠狠给了少年胸膛一拳,恶狠狠地道:
“在外面玩痛快了吧?”
少年不住地点头,开心地简直就要蹦起来,不停地说着:
“痛快痛快,实在是痛快!”
于是,两仆也不由笑了起来。其中一个指着少年的鼻子说道:
“柱儿,咱福大镖头出趟镖,那是累死累活,甚至可以说是出生入死。你这儿子跟着老子,却像是游山玩水去了?”
少年拍着胸脯道:
“哪有出生入死,真有那三两贼人,正好让我福大柱收拾收拾他们,好让他们知道我福威镖局的厉害!”
于是,大家全都高兴地附和起来,一个劲地夸着柱儿“少年英雄,虎父无犬子”之类,乐得他彻底找不着北了。
王弗微微笑着,也给少年泡上一杯刚烧好的茶,少年急性子,一口气吞下去,结果烫得嘴里起了燎泡,茶全都喷回给了王弗。王弗额上一条条黑线,在少年含糊不清地道歉声里,回屋换了衣服。
换回衣服,少年已经拿着一碗中药吸溜起来,是两个仆人调给他的。少年苦闷地说道:
“乐极生悲,前几天高兴坏了,今儿个就惨了。老天爷就是嫉妒人们太开心。”
王弗摇着折扇笑道:
“老天爷可真冤,明明是你自个儿不小心,偏偏还赖到了老天爷头上。就是我都看不下去了,得替老天爷说句公道话。”
少年这会儿却泛起了牛脾气,也有些纨绔之气,只是恨恨地道:
“反正不能是我的错,也不能是付哥儿的错,最后也就只能是老天爷的错了。”
说得王弗一噎,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两个俗人也是相视苦笑,这福大柱可真是憨傻。
接着,憨傻的福大柱又提起了一件王弗最近头疼得不得了的事情,直接得了王弗的一个脑瓜崩。
福大柱嬉笑地说道:
“付哥儿,胡家小妹这几天可有来过。她可是欢喜得付哥儿够呛呢!”
然后,福大柱便抱着额头瘪住了嘴。
王弗愤愤地怒斥福大柱,道: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对胡小妹半点那方面的意思都没有,你可不许再说,要是坏了人家的清誉,我可饶不了你。”
福大柱纳闷地看着王弗,疑惑地道:
“胡小妹对付哥儿的意思,难道付哥儿还没看出来吗?我看胡小妹可是很想和付哥儿那什么的。”
王弗拿这憨人简直没办法,最后只能苦口婆心地跟他说:
“柱儿啊,你还小,男女之间的感情你还不懂。”
福大柱愣了半晌,最后竟然反呛道:
“我看是付哥儿不太懂吧?”
这可笑坏了两个围观的仆人,两个人笑得腿肚子直抽筋,不停地揉着腹部,都快笑岔气了。两人都冲着福大柱竖着大拇指,其中一个还不停地鼓掌,搞得福大柱同志光荣不已,满面红光,是嘴也不疼了,也不怨恨老天爷了。
王弗是郁闷得够呛,本来以为福大柱毕竟比自己小一些,还没有自己两世为人的经历,以为他相当好骗。却不道古人在男女关系上开发较早,自己却似班门弄斧,反被嘲笑了。当下,也不由一怒,扔下茶壶,道一声“谁喝谁烧”,就进屋去了。
这里于是笑声便更大了,直能震破头顶上地瓦片。
王弗走后,福大柱便和两个仆人肆无忌惮地聊起了那位胡小妹。
胡小妹是离医馆不到一里处的卖绸缎铺子的老板家的小女儿,有一次家里的母亲生个病,她就和小厮一同来到了医馆为母亲抓药。正巧看见了正在医馆外面为别人代写信件的王弗。王弗长得本就不赖,那时又是义务劳动,因为客人实在是穷困潦倒,就盼着此信拖乡人送去,能送回些体己来。因此,王弗也就没要钱。对方于是千恩万谢。
就这样,王弗便进了胡小妹的心里。胡小妹觉得,这么英俊的一个小哥儿,人还善良,虽然字不咋的,但谈吐自是不错,因此芳心暗许。
初时倒也没做什么,只是时不时就能抓一副药。什么母亲生病了,母亲又生病了,母亲再次生病了。
胡小妹终究天真烂漫,撒个谎也撒不好,那时节几乎所有医馆的人都看出来了。胡小妹从老远就注视着王弗,因为王弗在医馆外设摊,她便磨磨蹭蹭许久才迈进医馆的门槛。进了医馆以后又不停的催促着两仆赶紧抓药,抓完药就迫不及待地又去看王弗去了。
老大夫是特别乐见其成的,因此如此拙劣的理由竟然如此拙劣地不停地演了下去。到今天为止,胡小妹的母亲已经整整病了十八次,并且是一场连着一场。先是风寒,然后是痢疾,还有什么肝火旺盛之类,各种名目。看得老大夫都直想提点,说只要一种病就可以了。直接病个一年两年的,也能隔三差五地就能来拿药。
说到底,小姑娘还是太天真烂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