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弘怡在不小心碰到瓦片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飞身便往外跃去。
身法甚为轻巧,宛若月下一直翩跹蝴蝶,在这西安府成排成列、错落有致的琉璃色或青灰色的屋顶,边跃边飞,踩到这一个屋顶的瓦片后,运劲一跃,就轻轻巧巧地落到另一个屋顶上。动作不慌不忙,体态端庄有致。
她身负崆峒派的绝顶轻功,在同门当中显有人,能超得过她的,故此,她颇为自信。
花架门,历代都是女子执掌,因此,内功阴柔,以敏捷为主,运劲讲究巧妙,不讲究刚猛,每招每式,七分巧,仅有三分力,以巧弥补女子力道之不足。而,这轻功恰恰讲究巧,而不在于力,每次腾跃,宛若一只轻轻雨燕,不似那虎豹豺狼。
轻功之巧,与女子之巧,二者不谋而合,这也就注定,花架门为崆峒派轻功的登峰之所在,更为江湖之一绝。
正在,叶弘怡如一只轻巧雨燕,越飞越远的时候,薛青冈运起紫霞神功,一口真气,连换也不换,提足飞腾前行,那速度之快捷,竟与叶弘怡不相上下。
叶弘怡不由暗暗心惊,怎地,这老贼轻功如此了得,我们崆峒花架门轻功,于武林上少逢敌手,今天可不能栽在他手中。想着,当即运劲,腾跃攀行之速度,当下快了一倍。
但是,这薛青冈可非浪得虚名,他身负三十五年的紫霞真气,这聚气运劲之能力,俨然是一代武学高手,这运气于身,力道极强,宛若野原猛狮,雪山猎豹,丛林恶虎。
他的轻功本领,已是不再凭借轻巧,而是完全的纯刚气力。这倒是与轻功之本初,反其道而行之,本是不甚妙的,奈何他紫霞真气已是颇有成就,这般刚猛,虽不灵巧,但却快速。
这其中奥妙,就好比一头猎豹之速度,与一只花羚之速度,相差不大的道理异曲同工。猎豹讲究强而刚猛,花羚讲究轻而巧妙,但都能达到速度极快之目的。
但唯有一处不同,刚猛者必需有极强之内力修为,而巧妙者则没有这般讲究,但是巧妙者却需要身体之轻盈,每轻一分,便快一分。
而叶弘怡乃是能掌上起舞的极轻巧之女子,故此,其轻功着实不容小觑。但奈何,叶弘怡内力之修为,与练了一身紫霞真气的薛青冈,相去甚远。
这路遥可知马力,叶弘怡虽是竭力往高阳府方向跑去,但这西安府甚宽,北城到西城相距又甚远。这般轻功飞行,耗费的内力也需要甚多。
叶弘怡渐感不支,速度慢了下来。这一慢,便是已经输了九分。
那薛青冈转眼就到了跟前,他朗声笑道:“哈哈哈,我道是谁,轻功如此之好,原来是崆峒派的叶女侠,这也难怪!”
叶弘怡大口喘着粗气,心中暗暗称奇,这老匹夫内力竟是这般深不可测,都跑了这么长的路程,竟是气也不喘,着实厉害。
虽然心中有些许恐惧,但是嘴上却硬的很,她冷笑道:“薛大侠,几日不见,你的风采依旧啊,为何又与那些朝廷狗贼,勾勾搭搭地走在了一起,可否告知一二?”
薛青冈捋须笑道:“叶女侠,此话怎讲,我们只不过想借他们之手,铲除魔教势力罢了,怎么叫勾勾搭搭,我薛青冈又岂会这般轻贱自己,卑躬屈膝,做狗皇帝的奴仆呢?你说是吧?”
叶弘怡又是一声冷笑,说道:“你的师弟韦星渊入住剑堂,修炼了独孤九剑,那这华山掌门之位,可就不在是你囊中之物了,所以,你便想借助朝廷势力,夺这掌门之位,我且问你,是也不是啊?”
薛青冈一听,神色一变,怒气直冲印堂,冷笑道:“叶女侠,我本不欲取你性命,怎奈何你如此咄咄逼人,那也就休怪我不年武林同道之情了。“说着,刷地一声,拔出手中宝剑,那剑奇怪异常,剑身皆为碧青色,寒光闪闪,在月色下显得出奇亮烁。
叶弘怡见了此剑,便知那是少有的宝剑,此次交手恐怕是凶多吉少。但,她向来刚强,绝不轻易屈服,只是淡淡冷笑,接着拔出系与腰间的青钢剑。
月夜之下,两人剑锋相向,微风渐渐转急,衣衫皆被吹得飞舞直起,呼啦啦之声,响彻碧野。
薛青冈一声狞笑,将剑一横,说道:“我若是用这碧潭剑,与你打,你死了也是不服,那我就空手与你斗上一斗。”说着,将碧潭剑插回剑鞘,然后,将剑插在后背上。
叶弘怡心中一惊,说道:“这就是当年与逍遥剑齐名的碧潭剑么,当年‘逍遥剑仙’萧遥萧大侠手持逍遥剑,无数英雄的神兵利器皆折于他手,但是与你师父紫烟神剑邵泽鸣,与华山思过崖论剑,却打了个平手,只因这碧潭剑与逍遥剑同等锋利,为当世少有之宝剑,哼,既然你师父将着碧潭剑赐给了你,可见你将来定然是华山掌门。你又何必轻贱自己,与那些朝廷走狗为伍,当世人皆知你薛大侠仁义无双,乃当世少有之豪杰……”
薛青冈含怒道:“你住口!这碧潭剑有何用,怎比得上独孤九剑,若是他能将独孤九剑传给我,我也不会这般狼狈,当日在华山剑堂前,我邀请那么多人,他们都是我的至交好友,都是武林上的英雄豪杰,他们买我面子,替我劝说,怎料得,那老东西,如此不给我这些朋友脸面,当众斥责我,还让我在列代祖师爷的灵位前,跪下,当众宣读祖训,一句祖训不可违,就让韦星渊进了剑堂,还当着我朋友的面罚我上思过崖,面壁三年零三个月,哼,在他的心中,早就没我的位置了!”
叶弘怡道:“薛大侠,你真是妄为大侠二字,这度量也忒小,你师父让你修炼紫霞神功,就是为了让你当上华山掌门后,再去练独孤九剑,到时候,你就是第二个紫烟神剑了,你又何必如此。”
薛青冈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道:“叶女侠说得在理,但是,昨天我从思过崖上偷偷跑下来的时候,已经回不去了,这面壁私逃之罪,乃是要逐出师门的,我的徒弟不会说,朝廷的人也不会说,但是……”
说着,指着叶弘怡道:“但是你会!所以,今晚,你必须得死!”
叶弘怡冷笑道:“薛青冈,你妄为大侠之称,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仁义大侠,哼,已经死了,你现在只不过是利欲熏心的阴毒小人,可笑,真是可笑!”
薛青冈双手握拳,吼道:“骂够了么?骂够了,就来领死吧!”说着,将紫霞真气运于掌间,这运功之时见得,他脸上,竟隐隐布有紫气,
然后,他说道:“你出招吧,此事若是我先出招,却是不合理!”
叶弘怡冷冷笑道:“有什么不合理的,你既能背叛师门,这仁义二字,早就没有了,让我先出招,不就是想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些,你这般所为,倒成了伪君子,着实可笑啊!”
薛青冈,说道:“你快发招吧,你是女人,我先发招,杀了你,你也不服,江湖上,还会说我以大欺小,哼,快发招!”
叶弘怡冷冷道:“哼,薛青冈,你还在乎这些江湖道义么,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却想置我于死地,薛大侠,你又何不这般虚伪呢,还是你先出招吧,这样,干干脆脆的挺好的,若是我先出手,杀你这伪君子,倒会玷污了我自己。”
薛青冈听了,羞愧不如,觉得自己竟连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妮子,都不如,但又想到,如此僵持下去,她的同伴来了,将我的行踪透露出去,师父若是知道,我没呆在思过崖上思过,定然会将我逐出师门的,哼,她既然这般讲究仁义,我就做做小人吧,她死了,反正也没人知道,倒也不会有人说我以大欺小、先行动手,我的仁义威名还是在的。
想着,他果然先行发招。叶弘怡本以为,能这样拖得一时是一时,怎料得,他竟如此不讲江湖道义,年过半百,仍是如此厚脸皮,竟对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家,发招。
叶弘怡只得,捻了花架剑法的剑诀,护住全身各处要穴。
薛青冈的紫霞神功,乃是华山派最高的内功心法,初发时若有若无,绵如云霞,出掌时,铺天盖地,势不可当。纵然,叶弘怡花架剑法巧妙精深,对付这拥有三十五年紫霞真气的薛青冈,真的颇为艰险,只得护住门面,再伺机反攻。
叶弘怡剑闪青光,先是一招观音千手,将剑在胸前舞得飞快,一朵朵剑花,宛若千万只手,使得薛青冈无法以肉掌进击。
薛青冈冷笑一声,以闪电般的速度,移身至叶弘怡后边,以此躲过她那招观音千手,伺机攻其背后。叶弘怡暗暗惊讶,薛青冈移速之快,只得将剑回收,一招反弹琵琶,反击后背,再扭腰转身,娇躯一震,云鬓柔丝,随着这转身出招,宛若摇摆的裙袂,晃向后头。这一转身,甚是完美,宛若贵妃练跳《霓裳羽衣》,这美致之招数,暗合花架剑法体态优雅之要义。
薛青冈也颇觉叶弘怡招数精妙,也暗暗埋怨自己托大,此时手中无剑,虽占上风,但要迅速取胜却颇为艰难。
更何况,叶弘怡知道如果自己一不小心,输了一招半式,那么自己小命不保就算了,若是东里大哥知道了,只怕他替我报完仇之后,定也要随我而去。故此,她防守得颇为谨慎,凭借自己高超剑术,尽量与之周旋,耐心寻找对手破绽。
就这般,皎皎月轮下,这一男一女斗得颇为胶着,双方发招巧妙而凌厉。斗到七十来个回合,薛青冈觅得一个破绽,灵巧返身,躲过叶弘怡一剑之后,迅捷地移至其背后,捻了中指,往叶弘怡后颈大椎穴,运了巧劲一点。叶弘怡身子一软,倒于地下。
这大椎穴乃是身体要穴,若是被高手点中,当即麻痹于地,动弹不得,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此时,叶弘怡躺在地上,心知自己已是必死无疑,不由叹了口气,心道,东里大哥,我们唯有来世再做夫妻了,妹子这一生再也无法服侍你了。
薛青冈,站在她跟前,冷笑道:“哼,不愧是崆峒叶女侠,剑术果然精妙,只是可惜,过了今晚,江湖上再也没有你这号人物了,唉,叶女侠,你可有什么遗言么,我杀了你,也是迫不得已,若是还有未了的心愿,我如果能帮,尽力而为。”说着,叹了一口气。
叶弘怡冷冷道:“我呸!我现在只有一个未了的心愿,那就是没有杀了你,你有本事就自杀,帮我把这心愿给了了!”接着,将双眼看向夜空,续道:“你快快动手吧,我叶弘怡怎是怕死之辈!”
薛青冈,挥的一声,拔出碧潭剑,剑光寒寒闪闪,他冷笑道:“那好,我便送你一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