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般过了九天,这天上午,叶弘怡独自走出高阳府,往西市中,那家“长安药铺”为东里乜买药。她穿过车水马龙的闹市,来到“长安药店”前,远远看见几个人。叶弘怡远远瞟了一眼,不由一惊,心想,这些人什么来头,竟是如此面熟。于是,就悄悄走上前去。
她再细细一看,见得为首的,竟是玉阳子的大弟子查弘伟,他们似乎在等些什么人。她心知,这查弘伟向来是玉阳子最为亲信之人,去哪里都要带着,既然他在这里,那么玉阳子就在附近,不知他们乔装来到此地,可是要与东里大哥他们为难的。
于是,叶弘怡隐身在一辆马车旁,偷偷观察。
过了一炷香时间,叶弘怡见到从东街上,三个人正匆匆地跑来。
他们双方作揖行礼后,听得查弘伟先道:“刘志明刘贤侄,不知你师父薛大侠,可来了没?”
那刘志明作揖道:“禀查先生,家师刚从华山下来,估计今晚便可赶到。”接着,他叹了口气道:“唉,这次家师联合东岳泰山,中岳嵩山,北岳恒山,南岳衡山,还有峨眉、青城诸派,想要劝师祖不要让韦星渊进剑堂,哼,却没想到师祖联合师伯祖和师叔祖们,以通过那该死的三道考核为名,一意孤行,让韦星渊入住剑堂,修炼独孤九剑。”
叶弘怡听了,心想,这薛青冈果然厉害,竟能请得动那么多人,我与他打交道甚少,却不知道,他人脉竟是这么广,这韦星渊是谁啊?怎地那么得宠于华山邵泽鸣老先生,确是大有来头。
那查弘伟听了刘志明的话,叹惋道:“薛先生这掌门之位,只怕难以的手了,世人皆知,剑堂地位远高于气堂,既然这邵掌门让韦星渊入住剑堂,修炼独孤九剑,如此说来,你们华山定是让那韦星渊做掌门了。”
刘志明道:“那姓韦的狗崽子,哼,还没我大,怎地,骑在我头上就算了,竟然还骑在我师父头上,这窝囊气,谁能憋得住!”
查弘伟捋须阴笑道:“刘贤侄,既然如此,家师玉阳真人的信,你师父薛大侠可是看过了?”
刘志明作揖道:“查先生,家师已经看过。”
查弘伟微微一笑,说道:“那么,可愿否?”
刘志明道:“家师说了,只要不让那狗崽子韦星渊骑在头上,这些都不是问题,若是你们能协助,定当遵从!”
查弘伟笑道:“妙极,妙极!不知你们在哪儿落脚?此次行动,成败事关这掌门之位,能否为薛大侠所有。”
刘志明甚为警惕,向四周看了看,生怕隔墙有耳,然后,凑到查弘伟耳畔。至于他们说了什么,因为隔得较远,叶弘怡无法得知。接着,这一行七人,往北走去。
叶弘怡想一探究竟,也悄悄尾随。
见得他们走到一家院落前,再四周张望了一会儿,然后,手抓门环,以门环轻叩朱漆大门,听得“叮叮叮”三声,然后“叮叮叮叮”四声。这般三前四后的叩门声,响过不久,“吱嘎”一声长响,木门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头来,见得是查弘伟这一干人,方才开门迎了进去。
叶弘怡甚觉奇怪,本门弟子与那三个华山派弟子,这般神神秘秘,这院落中,定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本想回去找些帮手再来刺探,但一时又觉得,若是自己回去找那帮魔教之人来帮手,这岂非显得自己胆色不行,竟要依附魔教。
这叶弘怡向来好强心切,于是,不顾危险,悄悄候在一旁,她心中想道,若是白天闯进去,难免会被人发觉,若是入夜,趁着浓浓夜色,倒会方便安全许多。打定主意,她便寻了个并不显眼的角落,一边观察,一边等待天黑。她观察了整整一天,但那大门竟是一直紧闭,门前更是静悄悄,阴森森的,显得极为可怕。
万家火亮,鹧鸪声啼,微风荡荡,旌旗抖动。
叶弘怡见得天上星密月隐,四下蒙蒙昏暗,暗暗窃喜,想道,真是天助我也,既是如此,机不可失,我要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想着,轻轻一跃,上了围墙,攀到屋顶,俯下身子,偷偷往院落中瞄去,见得竟是一些锦衣卫。这些锦衣卫与番子和内卫的着装不同,颇为华贵。叶弘怡心想,这些锦衣卫来这里作甚,莫非真的是要与东里大哥他们为难的么?
就在叶弘怡上到屋顶的时候,大门又响起三前四后的叩门声,接着中厅跑出一位身手利落的锦衣卫,他仍是将门半开,探出头去,然后开门。接着,进来六七个人,借着隐约灯光,叶弘怡见到进来之人中,为首的那一个,正是华山派大弟子薛青冈。
见到了他,叶弘怡不由骇然,心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八大门派中,崆峒华山,两大门派都和朝廷勾结在一起,这些混蛋,妄为正人君子,平时说得自己多么仁义道德,却不料,暗地里竟是这么一番龌龊模样。
想着,她咬牙切齿,两眼含愤。
随着哈哈的大笑之声,正厅中走出了几个人,见得为首的一个一身锦衣卫指挥使打扮,身材颇为伟岸,脸膛微红,胡髭修理得甚为好看,年纪约莫五十多岁。
他见了薛青冈,拱手笑道:“薛老弟,你可来了!哥哥我可是等了你一天啦!”
薛青冈回礼道:“在下薛青冈不过草莽之人,怎敢和你锦衣卫指挥使大人,称兄道弟,马指挥使这般称呼,在下惶恐不已!”接着,他略微迟疑了一下,问道:“崆峒掌派玉阳真人,可到了么?”
叶弘怡一听,他们竟然叫玉阳子为掌派,实在气愤,心想,这帮人狼狈为奸,实属可恶。接着,听到,一声长笑,从中厅传来一个苍老但却雄浑的生音,“薛青冈大侠,老道亦是在此恭候多时,终于看到你能到来,实在大快人心啊!”
玉阳子一边说,一边从中厅缓步走出,叶弘怡见得在他的左右,竟是那晚在崆峒山天龙门中,杀害自己大师兄穆弘奇的魏德和成虎二人。这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叶弘怡知道自己正处于龙潭虎穴之中,还不知道有多少高手,聚集于此,若是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可就要没了性命。
薛青冈道:“玉阳真人,如此大事,小侄岂会不来。”
这马指挥使,正是马顺麟,见他朗声笑道:“各位还是到厅中就坐吧,让在下奉些茶水果品,尽尽地主之谊。”说着,将长袖一挥,说道:“玉阳真人,薛老弟,请进,请进!”
叶弘怡,在他们在庭中聊得正欢的时候,就已经开好一片瓦,她知道若是等他们进到厅中,再开瓦,像薛青冈、玉阳子这样的武林高手,又怎会不知晓。
马顺麟使坐在首席,薛青冈、玉阳子等人,坐在客席。
首先是马顺麟,开言道:“厂公和司徒统领,已经回京了,但是,唉,他们伤得实在太重了,估计没几年是恢复不过来的。”
魏德哀叹道:“厂公他老人家,现在武功已经被废了,唉!”
玉阳子惊道:“被废了,到底是谁干的?”
魏德道:“听鲁平直他们说,是一个少年干的,还说这少年功夫厉害的很,和黑真联手,对付厂公,实在可恶啊,打不赢,就这般耍滑头,哼!”
厅中沉默了半晌,悄悄的,无人说话。最后,玉阳子捋着山羊胡子,摇头叹惋道:“没想到魔教众人竟是如此厉害,竟连厂公也遭了殃,唉,这次我们的行动,各位到底有几成把握!”
马顺麟捋着胡髭,皱眉道:“只要黑真一走,我们的把握就大些,现在,魔教众人中,作为厉害的南宫褚、东里乜已经受了重伤,伏青雨那恶婆娘也伤得不轻,剩下的不足为患。”
玉阳子道:“我们的人,不是说,尚弘非也在这里么?如果他在这里,恐怕我们还不是他们的对手吧。”
魏德笑道:“玉阳真人,不用担心,那尚弘非一个多月前,中了厂公的百蝶针,伤到肺腑,没有两三个月,恐怕难以恢复,我们要尽快实施计划,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成虎道:“魏公公说得有理,司徒统领让我留下来就是希望能够,杀了东里乜,为司徒煜公子报仇,现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既有内应,又有充足的准备,何愁大事不成!”
马指挥使,神色微沉,低眉深思了半晌,说道:“此次机会确实不能错过,他们伤员众多,我们一旦行动,纵然不能将他们全部剿灭,至少也能杀几个首脑人物,为厂公和司徒统领报仇。”说着,又叹了口气,续道:“只要西门浪子把他师傅邝天南,请来,一切就好办多了。”
叶弘怡在屋顶一惊,觉得“邝天南”这个名字甚为熟悉,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得继续听他们说道。
魏德听了马顺麟的话,淡淡笑道:“马指挥使大人,请放心,邝老先生跟魔教有不共戴天之仇,焉有不来之理。当年,魔教因为狂老先生杀了东里云一家的事情,可是灭了霹雳门满门,这次无论如何他也会来的。”
叶弘怡听到这里,才记起,东里乜的全家就是被山东霹雳门给杀的,当时的掌门人就叫邝天南,怎地,这shā rén魔头还活着么?
成虎道:“既是如此,那么邝先生应该到了啊,怎么还没到,我记得西门浪子今天上午就能来,莫非他们路上出了什么差错?”说着,不由眉头紧皱,众人听了亦是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马顺麟道:“如果邝先生不来,我们这些人,谁是黑真恶僧的对手,要是贸然行动,无疑是以卵击石!”
魏德道:“话虽如此,但是此次机会难得啊,这已是万事俱备了,怎能功亏一篑呢?”
“报……”
忽然,从门来闯进一个锦衣卫,见得他双手捧着一卷小纸,来到那马指挥使跟前,伏身下拜,说道:“禀指挥使大人,我们收到了西门先生的飞鸽传书。”
马顺麟当即取过,打开一看,接着,虎眉紧锁,右掌往茶几上一拍,生生将茶几一角给拍断了,他怒道:“这邝天南也太过随性了,说好来西安府一起剿灭魔教,他倒好,北上去大同府,灭什么连云庄,哼!”
众人一听,皆是泄气,纷纷摇头道:“如果他没来,我们实在没有把握能打得赢黑真。”
过了一阵,又进来一个锦衣卫,他来到马顺麟耳畔,悄悄说了几句话。马指挥使听了,两眼圆直,嘴巴微张,长长“哦”了一声。然后,对着众人笑道:“太好了,黑真恶僧和那胡仙翁两人,去乌斯藏了。”
众人皆是大喜,玉阳子抚这花白山羊胡须,点头道:“嗯,真的是天助我也,但不知,他们几时走的。”
马顺麟道:“他们是今天上午走的。”
薛青冈道:“按照脚力,他们已经走了差不多二百里路了,若是我们现在乘机围攻他们,大事定然能成。”
马顺麟点头道:“薛老弟,此言有理。”说着,他站起身来,拱手高声道:“好,各位,即刻行动!让我们齐心协力,剿灭魔教!”
众人亦是拱手高声应道:“齐心协力,剿灭魔教!”
叶弘怡听到他们要即刻行动,又想到东里乜此刻身受重伤,不由心忧。
想着回去通风报信,怎料得,起身之时,右脚碰到瓦片,发出“咔”地一声轻响。
厅中众人登时警觉,薛青冈高声道:“屋顶之上,究竟是何人?”说着,飞跃出庭,翻上屋顶,这一跃一翻,端的是快捷无比,好似一道青光闪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