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在夏天最快活了,常在河边岩石上高高跳起,猛扎入水,小伙伴们都是乐此不彼,吸口水朝着太阳的方向喷,马上出现大片彩虹雾,美极了,在阳光好的时候,潜入水底,可以看到几米外,水底不同颜色的鹅卵石闪着宝石般迷人的光彩,阿宝经常把它们捡出水面,有的还是很好看的,不过,就没有在水中那么闪亮了,小伙伴们有时比谁在水里憋气久,死死抱着水底的大石头,直到实在受不了啦,才浮出水面大口喘气,太有意思了。
河中有几个小岛,较大的上面长满了草,旁边水下也有不少水草,周边还有许多大礁石,岛和大礁石间水深流急,水情十分复杂,一些大人和大男孩会游到那儿,有的是为了玩和显示勇气,有的则是为了捡河蚌和河螺,那里周边的礁石附近特别多,特别是那种河蚌,多数象小鸡蛋大,外壳粗糙难看,内壳却是光亮漂亮,闪着七彩霞光,蚌肉的味道嘛,当真鲜美无比,一点腥味都没有,是最健康的食品之一,价钱当然不错了,只是要上小岛,就要游过好长一段急流,或者从下游较浅的地方迂回曲折的涉水上去,要熟悉的人才行,路程不算短,有的地方水也快到腰上,从头到尾水流都挺急,就算到了,也是快累死了,而且岛周围的水下挺复杂的,更不用说路途中水下礁石和鹅卵石对双脚的折磨了,所以,一般也就水性好的大男人会从稍上游游泳过去,正常来说,女人是不会去的。
不幸的是,好像在阿宝六岁那年,就有一对贫穷的母女,女孩的父亲前两年因病去世了,为了多赚点钱,母女居然冒险从浅滩往小岛走去,接近小岛时,女孩不慎滑到急流深水道里,母亲为了救她也滑到深水道,两人又都穿着衣裤,水一浸,根本就游不动,水又急,本来走这么远上来就消耗了不少体力,就这样,两人挣扎了没一会就沉下去了,岸上看到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等招呼附近渔船赶去,早不见了踪影,可怜啊,太可怜了!有老人说,她们过的太苦了,老天招她们享福去了。泪崩啊!
阿宝像许多男孩一样,也希望到河中岛礁附近玩玩,直到高一才实现了这个愿望,那是盛夏的一天傍晚,阿宝和大哥一起去游泳,以前多数时候都会顺便摸点河蚌河螺回去,这天却没摸到几个,鬼使神差的阿宝突然提议到河中岛礁附近去找,没想到大哥就同意了,两人从稍上游利用河中礁石中继,很快就来到河中的一大片礁石上,对面同样是一大片礁石,后面就是几个小岛了,可是仔细一看,阿宝当场就有点怕了,这里是主河道之一,两边的两大片礁石区就像两列险峻的山脉,河道就是那山谷了,加上对面礁石区后的几座小岛,河水的宽度在这里被大大压缩了,河水就像进入大坝的泄洪口,有如万马奔腾,看那墨绿色的水色,下面显然较深,水流比想像的急多了,水流翻滚着急速向下,形成一段段的,就像许多滚开的旋转巨锅,看了就让人头晕,下面应该有暗流存在,虽然只有十米左右宽度,也让阿宝胆寒,回去吧,真不甘心,还要在大哥面前大丢面子,咬咬牙,阿宝跟着大哥斜飘向对面,没问题啊,当阿宝抓住对面的礁石时,心里顿时充满自豪感,我行的,整个身心都无比轻快起来!
果然,这里的河蚌河螺又大又多,河螺螺壳颜色明显更深,个头也不小,表面特别干净,味道绝对一级棒,两人很快就各摸了一小袋,“够了,太多了不好带回去”,虽然一手要拿袋子,对于从小就在河中泡着的人来说,问题不大,踩水飘流是必须会的,无非顺水飘游的向下点罢了,不过因为紧张和体力,阿宝觉得还是有点风险,差点就忍不住把袋子丢了,好在最后有惊无险,最最难忘的一次游泳,这对阿宝自信心和冒险精神的提升是有一定的意义。但是,阿宝在这里还是要提醒后来者,冒险,要三思而后行。
回到阿宝童年,后来,有人为了图省事,把几头大水牛放养在长满草的小岛上,穿过牛鼻的长绳固定在礁石上,就不用管它了,傍晚再去领回来就可以了,这大水牛游泳还是蛮利害的,主人逍遥自在的坐在最大一头的身上游回来,看得小朋友们羡慕不已,时间长了,主人偶尔就会忘了去领回来,好在没出什么事。
投机取巧,不负责任早晚会受到老天爷的惩罚。夏日经常会突降暴雨,那时根本就没有什么比较及时的天气预报,这边天气看着好好的,天上繁星点点,也许上游正下大雨,河水就会猛涨。一天,这样的情况就发生了,半夜里,水高高没过了小岛,没过了大水牛,等到第二天早上,主人真是欲哭无泪了,除了洪水,哪里还看得到什么,真是活该,等水退了些,忙驾船上小岛看,其它牛都扯断了绳子,已不知去向,只有一头没法扯断,活活被淹死了,可怜的大水牛。
说到大水牛,真是让人可敬又可怕的,为人类辛勤耕作,tí gòng水牛奶,吃的只是草,可是它那重达一吨多的庞大身躯,尖利巨大的牛角,着实让人看了害怕,一次,一头大水牛发了疯,冲进了镇里,在大街上狂奔,气势十分惊人,地面被震的“咣咣……”作响,场面十分的恐怖,险象环生,好在当天不是赶墟日,好在最后没有伤到人。
大水牛又是悲剧的,老了,就会被人杀了,剥皮卖肉,一次有人在空地上杀牛,当刽子手拿着大斧子来到它旁边,阿宝发现它的眼里有泪渗出,阿宝的心好像被击打了一下,身子不自觉的有点发抖,忙转身艰难的离开,身后传来牛垂死的惨叫声和围观者的惊呼声,之后就是轰然的倒地声,惨,太惨了,太没人道了。
那时的河滩上还有许多柔软洁净的细沙,游累了,和小伙伴们光着身子在沙滩上埋沙人,堆沙堡,对穿着长裙子在码头边泡澡的女孩子们品头论足,尽情挖苦取笑,看着上游那像长龙般越来越近的大木排,那是要一直流放到遥远的省城,排上只着短裤头的排工,身材健美,混身闪着黑油光,油腔滑调的唱着听不清的烂歌,看到水中泡澡的女孩儿,码头上洗衣服的小媳妇,总要油嘴滑舌的大声调戏,气得小媳妇们跳着脚挥着木槌大骂,排工们则无耻的哈哈大笑,言语、动作上更加的下流,小朋友们看到本镇女人被欺负了,有的就追着木排扔小石头,同时气愤的集体大喊:“翻排啰,翻排啰”,对排工来说这是很不吉利的,这下就又轮到排工们跳脚了,嘴里吐着不干净的话,小朋友们则拿更多小石子回敬,虽然大多打不到,排工们却是气的要死,又无可奈何,小媳妇们大声叫好,小朋友们得意的哈哈大笑。
回去时顺便摸点河螺、小河蚌带回去,营养又美味,还不会被大人骂,不过,有一次阿宝在礁石缝中摸到粘壁鱼,被吓了一跳,手指还划破了,另一次,阿宝沿岩礁潜入较深的水底摸河螺,这里能见度差,手不经意间伸进了岩石洞中,一摸洞壁全是河螺,抓满了,手却抽不出,一急,突然想到,洞里可能有水蛇或老鳖,这一吓,手更抽不出,顿时慌了神,憋得快死才把河螺松了,抽出手,赶快冲出水面,已是气喘如牛了,阿宝从此对看不清的水下有点怕。
最有趣的就是小朋友几个拿着簸箕、小块破渔网,在小河湾合围小鱼虾,一会儿就有许多小小鱼虾落网,其中还有好多彩纹鱼,放到河滩上捡来洗净的破瓮里,等达到一定量,就架在石头上盛上少量水烧开,一个小朋友去附近自家或亲戚家菜地割韭菜,一个小朋友去供销社摸一点点盐,一会儿,色香味俱全的一大锅水煮小鱼虾就好了,一个人两支小枝条当筷子,太有趣了,很健康营养,而那个味道,实在胜过无数美味;还有就是用自制的竹筒枪打水战,也是十分有趣的;而用轴承当轮子做的玩具木板车就是稀罕物了,主要是没地方要废弃的轴承,还要能用能匹配,全镇也就几个孩子家有,这几个家庭的小孩,在小朋友中的地位那是很高的,每次拿出来玩,背后一定跟上一大群小朋友,在背后推车都是一种荣幸,能坐上一次,那是要高兴坏了的;至于那些打柿核、滚铁圈、下石子棋、滚yìng bì、斗角纸等等游戏,就不用提了,想想现在的小朋友,实在无趣又可怜。
可惜的是,后来为了经济利益,整条河上都开建好几座水电站,水位升高,码头,河岸,礁石,小岛……都不见了,镇子沿河建了防护堤,上面建沿河路,父亲下来华洲阿宝家过年,总是兴奋的和阿宝说,镇子变化很大,河边道路又宽又直,路边建了好多新房……2013年,父亲生病到昌顺县医院住院,阿宝到医院照顾,出院回老家时,当看到依然干净,却几乎见不到水波的河,就象一大塘死水般,不禁黯然神伤,就差放下脸老泪纵横,嚎啕大哭了,还我自然原始之河来,还有那河岸!强烈反对修建水电站,人为改变自然环境!
那时山上除了野猪、大刺猬、山羊、山麂、黄鼠狼、竹狸、穿山甲等等较大野兽,老虎和豹子都很少很少了,只有大野猪比较危险,但远远听到人声就跑了,一般不会遇上。
父亲说以前可是有很多华南虎的,解放前晚上的河滩上就常常可以听到老虎的叫吼声,打斗声,白天村民偶尔能在山道上遇上老虎,华南虎体型并不是太大,那时它们的食物也充足,只要你悄悄后退,它一般也不会攻击人的,偶尔晚上老虎也会进入镇里,一次有个人就在晚上遇到过,情急之下忙跳到路边大阴沟里,爬到人家门前的石踏板下躲避并大声呼救,等到大家敲锣打鼓吓走老虎才被拖出来,路都走不了啦,整整病了半个多月,父亲也亲眼看到过老虎,远远的看着老虎从山脊上昂首阔步的走过。
解放后,跟随部队南下的民工和部分伤病军人在镇上停留下来,成立了伐木场和林场,为了建设和安全,枪杀了许多老虎,光是伐木场驻地的一个山洞就用炸药炸死了一大窝,当时的人可没有什么保护动物的意识,杀老虎是为民除害,只能说太遗憾了。
阿宝小时候的山野间,同样有着无穷的收获和乐趣,追逐山鸡,摸鸟蛋,挖泥鳅,逮铁牛虫,还有那多得是的萤火虫。如果有机会同时你够勇敢,和大人在夏日晚上到稻田叉泥鳅,那绝对是十分刺激又有趣的事,点着松明走在黑漆漆的山野小路中,凉风习习,头顶满天星斗,四野万籁俱寂,又时时有虫鸣蛙叫,小小年纪的你,心里一定又兴奋又十分紧张,要走田埂了,你的心已是扑扑乱跳了,因为田埂上经常有蛇盘在那儿,虽然大人会把它们赶走,而且会安慰你,那是无毒的水蛇,好了,到了,开始准备叉泥鳅了,在松明火光的照耀下,还未长高大的稻禾间,一条条泥鳅正傻傻的呆在浅浅的水底,大人举着叉头用三根大号铁线做成的叉子靠近水面,对准泥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叉下去,可怜的泥鳅难逃厄运,一会儿好几条就到竹篓里了,虽然伤痕累累,它们是死不了的,“让我也叉几条好吧,求求你了”,“来吧”,……“不对,不对,要这样┄┄”,这样的经历,一定会让你终身难忘的。
同样是喜欢生活在淤泥中,泥鳅、大田螺是大家喜欢吃的,特别是一粒粒像乒乓球那么大的山区梯田大田螺,放在山泉水中养一两天,洗净外壳,一定要清蒸来吃,加少量水,一点盐,再放上少量黄酒和两片姜就可以,味道十分鲜美而特别,没吃过的人绝对是一大遗憾;而那时非稻田和溪流中的黄鳝和小龙虾经常被抓来剁碎了喂鸭,可见家乡物产的丰富了。
现在的稻田施了太多化肥,喷了太多农药,泥鳅、大田螺和黄鳝这些东西也就少了,现在市场卖的泥鳅和黄鳝基本都是人工养殖的,个头大多了,味道却已大不如以前了,阿宝也不愿多吃,偶尔才会买一次,大田螺就少见了,山区乡镇小县城的市场还有一些。
春天采各种各样的春笋,野蕨,最神奇的当然是阳春雨后阳光下的小松林,那密密麻麻突然蹿出的松菇,似精灵,快速拔高着,几乎可以用肉眼盯着它们长大,必须当天几个小时内采,否则就老了,第二天就过了,口感爽脆,调料只须盐,它的美味穿透你的味蕾,会铭记你脑海许久许久……那才是真正的山珍之一。
夏天山野中,当你被酷暑折磨得焉头焉脑时,来到冒着珍珠水泡的冷泉边,急不可耐地喝上一通,那叫个爽,你再也不想离开它,也没有听说,有人喝了这生水而得病。
这时山野中大多只有野杨梅、野草莓、野桃子等几样,那野草莓可比现在的人工草莓好吃多了,管它什么进口的、大棚的、浇牛奶的都根本不能比,野草莓和人工草莓的样子还是有很大不同,野草莓果是中空的,成熟时,大小多数介于一元yìng bì和五角yìng bì之间,一点酸味也没有,入口即化,那独有的浓郁香甜味在你的唇齿间久久回荡,就连手指间的余香也经久不散,一到旺季,就有人一小筐一小筐的采来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不能装太满,更不能用大筐,因为,它们实在太娇嫩了,很容易被压坏,这也许是它们走不出乡村的主要原因,所以,城里人很少有人吃过,没口福了。
倒是山上的野树莓的样子很像现在的草莓,小灌木的枝条上多的数不过来,也很好吃,只是太小了,每粒只有小指头尖那么大。
后来去外地工作了,清明回乡扫墓时,看到有成熟的野草莓,阿宝还是会情不自禁的摘来吃,只是越来越少发现了,也越来越小了,还要担心有没有被农药污染。
阿宝的可爱小女儿小宝特别喜欢吃草莓,阿宝就是不喜欢吃,老和小宝说不好吃,因为他的每个细胞都早已被野草莓占据,所以,现在的草莓在他眼里毫无地位,而小宝没吃过野草莓,自然没有这种感受,多听了几次,当然心烦,觉得老爸矫情,为了这事,两人有时还要闹点不愉快,只是,这里没有野草莓,看来,需要找个时间让她也回老家扫扫墓了,只是,还能找到几棵野草莓?
说草莓说了一大堆,无非想说,现在吃的东西很丰富,可是实际上,那主要是流通的作用,品种比阿宝小时候还是少了不少,品质更没法比,社会是进步了,似乎在一些方面也没那么值得高兴。
夏天山野中毒蛇太多了,每年都有人被咬丧命或致残,阿宝十分的怕蛇,一次和一邻居姐姐去采兔子草,前方坎下有几丛牛奶草,阿宝正要跨下去采,姐姐忙拖住他,说“有蛇,不要动”,声音都在发抖了,阿宝往前看去,两米外的草丛中正盘着一条“五步蛇”,可怕至极的蛇信子不停的伸缩抖动着,尾巴急剧的颤动着,似乎可以听见轻微的“噗、噗”声,阿宝的头皮顿时就像被人抽起,全身冷汗就那么冒出,双腿都软了,好在没有乱动,幸好还有个半米高的土坎,两人悄悄后退一定距离后,忙快速离开这片区域,吓死了;另一次,阿宝到山脚下的水坑挑水浇菜,正要舀水时,对面长满藤蔓的坑壁上突然窜过一条比自己手腕还要粗的黑色大蛇来,阿宝顿时就头皮发麻,把长水勺一扔,撒腿就跑的远远的,带着哭腔惊恐的大叫:“有大蛇啊,二哥快来,快来!”,二哥提着锄头从山上菜地冲下来,也是过了好一会才敢战战兢兢的去水坑那儿,后来,阿宝就拒绝挑水了,只干菜地里的其它活。
后来依然经常会遇到蛇,每次都是心里好怕的。
其实,阿宝更怕绿色的“竹叶青”,因为它很难被发现,所以,这里的人上山时,手上都会拿一根细长的竹子,遇到草木较深的地方,都要用竹子打一打,蛇听到竹子划动拍打发出的声音,远远的就会避让开,老人说,竹子是蛇的“娘舅”,它最怕它发怒了。但是,阿宝还是更喜欢夏天的河,其实,毒蛇也会下水,只是大人老和阿宝说,河里的水蛇无毒,没关系。
盛夏时有人开始卖“仙草冻”,用仙草、淀粉和木薯粉做成,一定要用镇里一口深达十几米的井水泡洗数次,用木桶担着,酱油色的小块加上蜂蜜和砂糖浆,一口下去清香甘甜爽滑透心凉,一点苦涩味都没有,现在工厂化生产的盒式成品实在有辱“仙草”之名。
小镇夏夜大多时候很凉爽,那时没有电视,风扇等电器,更没有让人沉迷其中,自我孤立的电脑、智能shǒu jī和ipad之类,人们在晚饭后,做完家务,洗完澡,提前提几桶水冲在门口地上,搬来躺椅竹床,摇着大蒲扇开始纳凉,享受难得的休闲时光,邻里间的闲聊,吐露心中的疑惑,化解胸中的郁闷,加深彼此的感情,就算只是看着天上亮闪闪的星星,看着电线上密密麻麻的燕子,思考一下人生,也不无益处,孩童们就有点不老实了,依然钻来钻去的,围在路灯下,等着掉下来的大犀角虫,画面十分热闹又温馨和谐。
镇里或伐木场放露天diàn yǐng时,人们就像过节,早早带着板凳占位子,到处欢声笑语,小朋友在人海中象泥鳅一样钻来钻去,哈哈大笑,一部分就围着各种卖小食的小摊,看着看着,手指不由自主的就到了口里,有的口水就流下来。
diàn yǐng开始时,后面的人都像长颈鸭一样努力伸长脖子,十分专注,最后面的就只能站凳子上了,就算下雨,只要不太大,披着雨衣,拿着伞,看的人还是不少,有一片就是鲤鱼精从水里出来,变成měi nǚ,爱上书生的故事,已忘记叫什么片名了,结果还真下蛮大的雨,因为好看,大多数人都坚持看完,记得还有一次放“画皮”,回家睡觉时,diàn yǐng里的恐怖情节吓得阿宝直往姐姐身边靠。
可见,当时diàn yǐng是多么受大众的喜爱,当然,主要是因为少,现在,则是太多了,精品不多,也就不稀罕了。
小朋友们(包括许多大孩子)很喜欢去伐木场场部玩,除了diàn yǐng这些个原因,更重要的是,那里有森林小火车。
喷着蒸汽怪叫的大火车太可怕了,比现在的电力火车可怕多了,阿宝只敢远远的看着,偶尔跟着别人大胆的站在铁轨边的花岗石路基上,看着黑呼呼,大怪物一般的火车呼啸着快速驶来,大地都在颤抖,它额头上那块血红色的牌子越来越显眼了,好像二郎神的第三只怪眼,狰狞的紧盯着你,让人不寒而栗,当大怪物马上就要冲向你,那种就像碾死蚂蚁般的可怕压力,没有体验过的小朋友根本无法想象,每次阿宝都要吓个半死,心脏狂跳不止,有些司机好坏,靠近时,经常用汽笛吓人,如果事先没有掩上耳朵,那种巨响会震的你好一阵子都听不见声音,会让你的心仿佛都要跳出来,坏蛋司机有时更是会用侧面的排汽管喷汽吓人,怪叫声中,白茫茫什么也看不见,第一次被喷,阿宝被恐怖的巨响吓坏了,身上满是煤气臭味,衣服潮潮的,上面布满了针头大的黑煤灰,真可恶,但是,的确很刺激。
小火车就可爱多了,只有大火车的好几分之一大,速度又不太快,大约每小时20多公里,烧煤油,又不会喷汽吓人,叫声也温柔多了,除了运木材的,还有运客的,当时公路交通很差,沿线稍远村庄的村民来镇里主要就靠它了,起初的票价好像是每人1角,每节之间不相通,只有一个没门的门,座位只有靠窗户的两排,中间好放农民的竹筐鸡笼鸭笼这些东西,这倒是伐木场为地方做的好事了。
整列车一般只挂四节车箱,赶圩时就会多挂几节,只有一两个售票员,小朋友们在没开车前,总是喜欢在车箱里钻来钻去的玩,大胆点的还和售票员玩捉迷藏,等到小火车开动了,驶出一小段再跳下来,这时速度还不快,有些大点的小孩,更不怕死,坐到快出镇区了,才跳下来,或者在转弯减速的地方跳上小火车,阿宝可是不敢做这些,只有崇拜的份,可是又很想坐在行驶的小火车里面感受一下,终于,乡下的一个亲戚要娶儿媳妇了,阿宝跟着父亲,终于坐上了小火车,当小火车“哐当、哐当”的穿行在如画的山野间,凉爽的山风带着阵阵香味不同的草木清香吹拂着,让人每个细胞都沉浸在清爽甜蜜中,阿宝兴奋的一刻也没闲着自己的眼睛,太有趣了,我好幸福呀!
可惜,没过几年,因为开通了公路,客源少了,小火车和轨道的维护又十分困难,经济上很不划算,伐木场决定要停开小火车,当拆小铁轨的时候,不要说阿宝和许多小朋友,就连许多大人也都是满眼的不舍啊,后来,就不知道那些小火车去了哪里了?
夏天最重要的节日就是“七月半”了,也叫“鬼节”,要祭拜鬼魂亡魂,以免它们来打扰生人。阿宝小的时侯,还有见到“破四旧”、“挂鸡笼”、“挂破鞋”等批斗大会,但“破四旧”也无法阻挡人们对逝去亲人的哀思,“七月半”不扫墓,在家里祭拜,大街上烧纸钱,第二天开始,亲朋好友间轮流请客。
阿宝稍大点,镇政府也建好了,外公外婆也搬回大屋了,不用被批斗和劳动改造了,大姨和其他亲戚也敢公开资助外公外婆了,生活才没有太困难,总算能在“七月半”请客。
外婆十分慈祥又能干,总是笑眯眯的,能做好多美味糕点,也做的了一桌好菜,酿得一手好糯米酒,阿宝常偷吃她酿酒的糯米团子,“七月半”时,她总会想方设法做一桌美味饭菜请客,还会做冰凉爽口的甜凉粉冻,有的年份还有红豆千层糕等,这些是阿宝一辈子的美味记忆,也是她爱的永久回味。
至于秋天,初秋还可以在河里欢腾,水渐凉,山上就热闹了,黄了野山楂、红了野柿子、紫了浆果儿、野梨甜了、山榛子落下了、还有那可以酸掉你下巴的野酸枣儿……累了,在铺满松针的松林间躺下,天地间安详而静谧,嗅着淡淡的松香,花草香,听着小鸟、山鸡的“啾啾、咕咕”声,疲劳瞬间消失,好惬意!又或者在山顶找个开阔地,舒服的躺在草丛中,眯着眼,手搭凉蓬,望着湛蓝色天空中白的耀眼的云朵儿,看那千奇百怪又那么的千变万化,令人联想无穷,真是有趣极了。
那时的冬天,小孩子们大多穿着哥哥姐姐旧衣服改的衣服,脚上穿着好几层布缝的袜子,寒冷没有挡住孩子们快乐的心情,霜降时天空特别高特别蓝,就像没有一点杂质的蓝宝石,第一节课下课时,还是感觉十分的冷,所有同学都在操场玩耍晒太阳,十分的热闹,一个个嘴鼻里都是喷着白雾,要到第三节课才会觉得暖和点。
周末早晨爬到小山顶上,小树上挂满了小冰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煞是好看,晚上在窗外放一碗水,放上根棍子,化点糖,第二天,就可以拎着一块超级大冰棍得意去了。
那时几乎每年都下雪,远山的高山顶就像现在电视里西北的大雪山,根本不用到北方看雪,隔几年就会遇到下没过脚踝的大雪,那就到处都是打闹的小孩,街道上满是小孩们欢快无邪的笑声,回到家时袜子都是湿濡濡的,冻疮是几乎每年都长。
记得最后一场大雪大概是上初三,下课时,学生们就站在两栋相向而建的教学楼的二、三楼走廊上互射雪球,后来的雪就越来越小了,记忆中,90年代后就再没有下过什么像样的雪了,可怜的地球,可怜可叹的地球人,可悲的空调,社会到底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