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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鱼座的阿宝》 第三章 预感和火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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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有几班火车停靠,还有人力的小型水路运输,但是公路在河对岸,要去周围城镇,货物运输等等都是十分不便,只能靠人力渡船摆渡过去,先要从半干的副河道走到溪中岛去,这儿的主河道宽有四十多米,水深流急,一到发大水的时候,副河道到溪中岛的路就被淹了,整个河面会有百多米宽,大多数地方的水深至少7、8米以上,水流水浪十分汹涌,上游常有小木屋、大圆木被冲下来,看那流速十分惊人,哪个还敢划渡船,也根本划不动。

    卫生院条件有限,就有人家因为无法把急重病人及时送到上级医院救治而丧命,多想有座桥啊﹗盼呀盼,感谢党,感谢政府,终于要建桥了,剪彩动工那天,小镇沸腾了,剪彩周围锣鼓喧天,彩旗飘飘,就连山里的每个村子都有不少人来见证这一历史时刻,许多耄耋老人拄着拐,或者在家人的帮助下,坚持来看看,满是皱纹的脸上洋溢着光芒,“在我死之前能到桥上走一遍,我死而无憾”,一些人自发的放起了鞭炮,这一天被当成了黄道吉日,有好几家在这天结婚。

    各街道也动员起来了,轮流上工地投工投劳,多想马上就通车啊。阿宝经常站在远处看看工地,看着巨大的桥墩一个个立起来了,彩虹般的桥拱跨上两个桥墩了……

    75年阿宝上幼儿园,也就设在中心小学里,现在来说应该是学前班了,明年就上一年级,上幼儿园和小学低年级时,因为瘦小,常被同班的一个火车站小孩欺负,其它就没什么印象了。

    记得一年级时学校放哀乐,学生被集中在操场默哀,说是敬爱的领袖逝世了,不久街上就贴满了大字报,还有许多很夸张的图画,原来是打倒“si人帮”了。

    桥终于建成了,雄伟的大桥像卧龙横卧河上,通车剪彩那天,全镇都彩旗飘飘,桥头更是锣鼓喧天,当然,也来了不少小车和各级官员,大家都有功劳吧,十里八村的乡亲都赶来见证古镇这一历史时刻,这一天是小镇有史以来最最热闹的一天。

    有了桥,有外人来投资了,镇头一条小溪边建了个小造纸厂,污水从小溪流入河里,于是河就变成了半边河,靠镇区这边全变成棕黑色了,镇区靠近纸厂那部分的空气中也常常飘着一股股臭味,要游泳就要跑到很上游或河对岸了,除了镇政府部分人和有在厂里上班的少数人及家属,绝大多数居民都非常有意见,但根本没有用,有人向市里多次投诉,也没什么用,纸厂无非改成晚上排黑水而已,加上可以砍芦苇卖给纸厂,渐渐的也就没几个人再提了,麻木了,好在这时已有了自来水。八几年后,纸厂才被关停,除了环保,另一个主要的原因是规模小,设备落后,生产成本偏高,无利可图了,可是到这时已不知有多少生物被毒死,dú sù通过各种渠道进入、残留于食物链中,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消失,这些损失是无法计算的,那几个做决策的领导和其它几个相关的干部,本应该被问责,被审查,甚至要搞清楚,这中间有无利益输送,可是这些人不是升官就是发财了。

    那时家乡人们大多不宽裕,阿宝的爸爸忙着赶活养家,大哥大姐砍柴砍芦苇补贴家用,还要做家务,二哥三哥帮忙,阿宝也会帮点小忙,比如到菜地除草,去锯木厂挑锯沫烧火,帮忙喂养鸡鸭等,他最喜欢和阿芸一起去挑锯沫,阿芸是牙医的二女儿,和阿宝差不多大,在阿宝眼里,她长的真像个小公主,她家是从外县新田来的,和阿宝住在一条街,相距不过几十米。

    阿宝和大哥差了十几岁,大哥因为没什么出路,又要干许多活儿,有时脾气就会不好,如果此时阿宝哭闹,就可能被揍,因此,阿宝挺怕他的。76年(?)夏天暑期刚开始的一个大清早,天才矇矇亮,大哥大姐二哥又要去砍芦苇,阿宝突然醒来,揉着眼睛走了出来,突然就崩出一句话:“大哥,你今天会砍到脚的”,大家都听呆了,很快,大哥的脸就变色了,要揍阿宝,还好,大姐忙护住把阿宝拖开。

    在外玩到中午,阿宝回家吃饭,看见家里围了一大堆邻居,挤进去一看,医生正在给大哥清伤口,膝盖上有条大刀口,下面的半脸盆水都是深红色了,阿宝这下真是吓坏了,认为是自己早上说坏的,忙慌里慌张的跑了出去,到处躲,天快黑了,也不敢回家,又饿又怕,姐姐找到他时,死活不肯回家,哭的象杀猪,大姐只好请人去通知父亲,直到父亲来了,说不怪他,才敢跟着回家。

    大哥只能在家休养一段,也许是被阿宝这家伙的神奇预言吓到,这次倒没对他行凶,反而比平时和颜悦色了好多,当然,阿宝也老实了好多。平静了一段时间,阿宝开始连续做了几次噩梦,总是梦到在一个黑暗空间,里面天旋地转的,十分混乱,并且伴有极速下坠,阿宝总在惊叫中被家人叫醒,醒来,满身是汗,头晕晕的,浑身无力,就连有一次大白天在父亲的铺子里睡着了,也是做了个差不多的噩梦,带去看医生,说是没什么,可能就是身体虚了点,可是,阿宝想,以前可不常这样,阿宝总觉得哪里不对,会是什么呢?

    大难还真是来了,暑假后期的一个上午,阿宝又和阿芸几个小朋友去锯木厂挑锯沫,快到傍晚,父亲和二、三哥去山上种菜,家里只有伤快好的大哥、大姐和阿宝,突然街上传来大喊声:“火烧房了”,冲出去一看,街头已是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正是阿芸家周围,阿宝从没看过那么大的火,赤红的巨火龙拌着巨大的“噼啪、轰轰、呼呼”声,在翻卷的黑烟中狰狞的向天空中窜动着,小火龙则四处乱窜,空气中充斥着令人窒息的焦糊味,大地仿佛在颤抖,一时大家都呆了,很快,阿宝的小心脏狂跳起来,感觉腿在发抖,浑身无力。

    当时的房子多为木结构旧屋,之间的小巷有高高的防火墙,大哥呆呆的说:“有高墙,火过不来,不会过来的”,可是,没一会儿,就有人大叫:“挡不住了,快点搬东西”,大哥大姐如梦方醒,赶快去搬东西,大姐不忘叫阿宝快去远的地方,阿宝忙跑到后院,把猪鸡鸭都放了出来,回到厅里,抱上姐姐正在打的新毛衣,逃出了家门,小心脏跳的好利害,正好听到有人大喊:“不好了,跑火了,街对面的房子也着火了”,阿宝抬头一看,着火点街对面一栋房子的顶上正冒出一条在黑烟中不停伸长扭动的小火龙,迅速而狰狞的变大着,对面原本正在看热闹或摇头叹息的住户们,一下子就慌了手脚,尖叫声,哭泣声乱成了一团,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足有十几米的宽度,居然也会被波及,现在,这条街几乎就是人间地狱了,阿宝的脑袋一片空白,双腿已抖的有点不听使唤了,“阿宝,你快走,往上面走,走远点,快”,姐姐疲倦的向阿宝喊着,阿宝终于回过神来,顿时眼泪就流了出来,抽泣着说:“姐姐,大哥你们也快走吧”,“你赶快走,我们一会就走”,大哥朝着阿宝大吼一声,转头就又进了屋子,“姐姐,姐姐,你和大哥一定要小心点”,“会的,你快走”,阿宝抽泣着往火头相反的方向一直跑,到了很远,透过街角的屋顶,只能看到天空中的一点黑烟了,才敢停下,都有点喘不过气了,脸上满是泪痕。

    一直熬到天就要黑了,听人说火灭了,阿宝才敢往回走,一路幻想着:“我们家不会被烧掉的”,到了大街上,希望瞬间就破灭了,自家的房子早没了,整条街道除了对面靠上边接近一半的房子和这边顶头的供销社,两边大片的房子都没了,空气里满是焦臭味,好几处残垣断壁间还有残火在冒着烟,一片凄惨,历来不知愁滋味的阿宝此时真真的不知所措了,愣了一会才发现父亲正呆呆的站在原来自家那儿的街上,阿宝赶忙过去叫了他一声,父亲沙哑着回了他一声,阿宝觉得他好憔悴,“爸爸,房子没了,我们怎么办?”,“唉,只要人没事就好,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后面的几个字阿宝就听不清了,感觉父亲的神情从未有过的落寞。

    事实上,等邻县和市里及附近大工厂的消防车赶到,镇中心早被烧了一大片,当然也阻止更多的房子被烧,听人说,这是镇里有史以来烧的最严重的一次了。

    晚上在临时安置点,阿宝告诉父亲,自己有放出猪等家畜,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几个就出去找了,居然在街对面没有烧到的小巷里找到那头大猪,这家伙正老实的趴在角落里,也居然没有被别人抓走,鸡鸭估计就变成灰了,或者被人抓走了,阿宝希望是这样。阿宝被父亲表扬了一番,心里很是得意,觉得自己好聪明,这头猪也好聪明呀。

    过了几天,全家被临时安置在了企业社的一大间店面房里,十分的拥挤和不便,姐姐和大哥二哥晚上只好到亲戚家借住。

    听说正是锯沫被火星引燃引起了大火,阿芸的小妺被烧死了,她的父亲被抓坐牢,以后再也没有了她家的消息。

    镇上却在流传失火的头天半夜,有人看到一个全身白色的“影子”在“画线”,好像就是火烧的地方,于是迷信的人多了很多,阿宝听了,头皮又发紧了,晚上又失眠,很晚才睡着。

    这次实在烧的有点利害,本身又是大镇,离有消防车的地方和单位距离偏远,上面终于决定拨款购买器材,让镇里成立一支民兵义务消防队,后来,这支消防队还是起到一些重要的作用。

    一段时间后,补助了一点钱,土地就归政府所有,无奈,全家只好四处租房住,过了几年十分困难的日子。

    其间大哥大姐复读参加高考,均名落孙山,大哥只好去翻砂厂当工人,大姐则去糕饼厂上班,阿宝在火烧房后也没再做那种奇怪的噩梦了,仍然不知愁滋味,快活的当着小学生,在班里算是个比较调皮的家伙,有时还会捉弄同学,一次偷偷把前桌阿贞的长辫子用绳子绑在桌脚上,其实他是偷偷喜欢阿贞的,老师刚好提问她,结果,当然就是阿宝被罚站到放学,写检讨,家访。

    供销社在火烧房原址上建了当时全镇最好的建筑,要扩招职工,在父亲的努力下,大哥被招去,经过半年的培训,当了一名会计,还是很满意的,时常还有人找大哥帮忙买香烟和自行车等紧俏货。

    慢慢的家里的日子也变好了些,大家都很努力,连阿宝也经常挑水种菜,上山打柴,赤脚踩着松枝残根爬上高高的松树,砍下枯枝,手脚常常被划破,漫山找枯树,虽然到处都是树,大家还是自觉的不乱砍。遇上坏天气就很惨了,一次和二哥到一座刚砍伐完的山上捡残枝,低一点的都被人拿走了,只好爬到山头上,柴倒是有,还没下山,说变就变,老天一会就变色了,才赶下山刚过四分之一,瓢泼大雨就下来了,山上光凸凸的,只能继续往山下赶了,一会儿,山路就变得无比湿滑,偏偏这座山较陡,这要滑倒,就有可能滚下山,后果不堪设想,只好丢了柴火,二哥在前,几乎手脚并用,不时只能屁股着地,一路挪滑着下山去,到了山下,已是泥人,手脚都划破,屁股部位的裤子都破了,十分的狼狈了;有一次和三哥打柴回来,眼看不到一里路就到镇子了,老天说变脸就变脸,突然就狂风大作,瞬间冰雹就从天而降,大的能有2公分多,斗笠都要被打掉,打在身上好痛,这段路又正好没地方躲避,两人扔了担子,死死抓住斗笠,狂奔向山边,找到一个向内凹的地方紧贴着,冰雹从身边不停飞落,阿宝看着前方的菜地,一会儿就矮了一大截,再看自己的一只手背,肿了一个包,好痛,道不净的艰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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