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李二一行人又接着出发了。
行至儒生书院附近,李二下了马车。
挥手告别贾商,昨晚他问了贾商故乡在哪,贾商却没告诉他。
现在这一别他知道就是生离,以后会是死别,以后的岁月里见不到贾商了。
李二怀揣着复杂的心情,来到儒生书院门口。
他目光向前望了望,那长满了草藤的低矮围墙依旧还在,只是庄严的大门就已经泛旧沧桑了。
此时书院门口一个人也没有,也没听到书生的读书声,也不知道是因为甲期还是造反的事影响了办学。
李二没有多想,径直绕过了大门,往学院后山而去。来到自己曾经住过几年的小屋处。
那小屋早已经风化不在了,空白地上连余下的痕迹也没有,四周都是后来长上的葱郁大树。
他淡然不语,放弃这里。又去到了孙东曝尸的附近,那里也生满了杂草,尸骨不知所踪,他沉默少许,待了片刻。
慢行在后山上一路陌生的小径上,李二有些茫然。
他想看过去的痕迹都不在了,是不是意味着时间已经抹去了一切,过去发生的事就可以忘记,就可以当它们不存在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哗哗水声,加快几步来到了儒生书院后山有名的瀑布旁,那气势雄伟,浩浩荡荡的模样还是和当年如出一辙。
飞溅出来的水雾漫天飞舞,在阳光下发散出五颜六色的光彩,飘落下的水在底下汇聚成一个湖泊,水尤清冽甘甜,湖泊旁的巨石上还留着不少书生的提笔挥毫。
“和当年一样,一样的美好啊。”
李二笔直的站在一块巨石上,头一歪轻身纵入湖中。
许久,李二离开了儒生书院,踏上了回家的路。他在湖中洗了一个澡,所以耽搁到现在。
他立在书院门口的路上,望着眼前两条截然不同方向的路,心里淡淡后悔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这样回家。
捧着沉重的匣子,他的体力很好,还可接受。
一路上他都眼露追忆,这一路上仿佛熟悉却又陌生,八年改变的太多太多了。
步入山羊镇,李二感到有些奇怪。
街道上行人稀少,皆是一些留守的孤寡老人,而且街道上比之以前残破,经过询问才知道,原来当初郑亲王造反,这里也经历了一场仗。
李二听罢,心都惊到了嗓子眼,连忙赶到木匠店,那里却早已经人去楼空,只剩残横破瓦,生出颇多杂草。
他心慌,脑袋里莫名的晕眩,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残酷的事了。
他连忙施展御风术,出了山羊镇,去了自己老家村落——南瓜村。
希望爹娘在那,希望大哥在那等着自己。
……
李长卫可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按照他来说,这可是的祖传的家业,他可不能丢了。
他从小到大没出过南瓜村,最远也不过是去一趟数十里外的山羊镇赶集。
如今山羊镇也残破下来了,附近十里八乡的农家都商量着去往另一个镇子。
今天正好是初六赶集日子,从那个镇子赶集回来的李长卫可是喜滋滋的。
自己家种的瓜虽然摘早了点,可是香甜浑圆销量很好,今天足足挣了二两银子。
他走在这条回家乡道上,如同走在春风里,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仿佛连肩上的担子也轻了许多。
眼看着南瓜村就在前头,他眼露喜意。
突然,他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呼呼的刮风声。
这脚步声乍听之下,倒也正常,仔细琢磨一拍大腿,不对啊,这声音吵杂,就是马车也没这么响啊。
他连忙停下步子将担子卸下,回头看去。
灿烂的阳光下视线朦胧看不真切,他眯着眼睛看到远处一个人影快速奔来,片刻近道身前数十丈,才知晓这人衣服光洁亮丽,皮肤虽然黝黑,但绝不是像自己这样的农民。
小眼大鼻宽嘴,样子平平无奇。只是这模样,好像在哪见过。
李长卫摸着头,有些疑惑,侧着身,让这人过去,转头又看向这人的背影,怎么越看越熟悉。
“怎么那么像我哥家的小子?不会真是他吧?”
李长卫心里一激灵,右手手背猛地往左手手掌一拍,冲着这人背影喊道。
“老二!”
李二心中急切,奔走的途中看着眼前一人有些眼熟,但又实在是想不起此人是谁,只好作罢。
从他面前绕过,可是几息后,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他奔走的脚步嘎然而止,面色突然高兴起来,这个声音很熟悉,小时候经常听到的。他回转身子,走到此rén miàn前。
此人身穿一件布褂,戴着一顶自己编的粗糙草帽。面色是农家常年干活的黑亮,笑颜时,露出的牙齿泛黄,其中还夹杂着吃过的菜叶子。一口地道的十里八乡方言让他觉得格外亲切。
“你真是老二?你没死?我是你小叔啊!”
李长卫一手抓在李二肩膀上,颤抖的声音说道,脸上特别的欣喜。
李二激动的看着李长卫,自己的爹有三个姐姐一个弟弟,眼前的人虽说许久没见变化太大了,可依稀的还是可以认出正是他的小叔。
“小叔,是我,我想问问我爹娘怎么样了?”
李二用同样的方言说道,这时候他对死这个字非常敏感,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李长卫一听确实是自己侄子,心头一阵欣慰,接着又听到李二下半句,开心的表情顿时收住了。
“回家就好,回家就好。”李长卫淡淡的笑着,拉着李二往村里赶去。
来到南瓜村里,路过曾经的左邻右舍,有的茫然看着李二,有的眼尖,一眼看出了他是李匠的儿子,客套的与他打着招呼。
李长卫推开院门,抢先迈了进去,连忙把自己担子放下。
李二环顾四周,这是一栋老旧的泥墙瓦房屋子,虽然破破烂烂的,有些泥墙还因为干裂出现了脱落,不过好歹是个家。
李长平一家搬到山羊镇以前,就是住在这里。
那时李二还小,在这里度过了他最开心的童年。如今再次回来,让他颇为感慨。
进到屋子里,里面有些昏暗但并不潮湿,一应的家具虽说破损,但还是俱全。
想来自己小叔日子过的虽然艰辛,但比以前是好了许多。
李长卫嘱咐让他坐下,向里面房间喊了一声,一个束发年纪的少年揉着朦胧双眼,从内间走了出来。
李长卫拉着他走到角落,从身上掏出一两碎银子,让他去镇上买些猪肉来,少年听罢,一脸兴奋的出门而去。
回过头来,看向李二,李长卫从担子里挑出一个卖剩下的西瓜,麻利的用菜刀劈成几瓣,招呼着李二吃。
期间,他们叔侄俩坐在一起聊了一阵,李二对他小叔的情况又有了一定的了解。
原来李长卫早些年娶了一门媳妇,性子极为泼辣,近些日子和他吵了一架,目前带着小女儿回到了娘家。
他有一子一女,其中大孩就是刚才出去买肉的少年。
其间李长卫还问道,李二这些年过的怎么样,他正要坦然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