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人潮突然涌动而来,一看皆是父老乡亲,左邻右舍。
原来这片刻时间,小小的十几户人家,就全都知道李长平的儿子李二从外地回来的事,都兴高采烈的涌到李长卫家里来,要听他讲讲外面的情况。
李长卫也是开心的欢迎,拿出许多的凳子,招呼着大家坐下。
众人问东问西,李二也是一一回答。
一些好事的七大姑八大婶还问着他有没有婚配,要给他张罗着亲事,弄得众人一阵哄笑。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融洽,李长卫提起的心也放下了。
但毕竟人多嘴杂,村里几个不懂事的小子口无遮拦说着李二家里的情况,李二当即知道了关于自己爹娘和大哥的一切。
原来当年郑亲王兵变,朝廷派出军队镇压,有些战事就打到了山羊镇。
李二爹娘没来的及撤离,就死在了战火之中。等战事过去,还是李长卫安的葬。
不久后朝廷清点了叛敌,其中除了郑亲王等一干主要罪魁祸首,居然就还有李二的大哥李一。
他私通郑亲王,帮助叛敌夺取叶城金薄药商分行以及贺州其他地方的药商分行,平反叛乱之时已经被处死了。
李二听到这话时,顿时如同五雷轰顶般,整个人都呆滞了。
他不相信,他怎么去相信这样事?
平时老实巴交的爹娘死于战火,学识渊博的大哥居然会帮助谋反。
难道那天晚上,大哥跟自己说还有点事请要办,就是要谋反?
这简直是笑话。
“带我去。”
“去哪?”
李长卫连忙轰走了这群人,眼看着自己这么唯一的侄子神色不正常,眼睛木讷无光,生怕是出了什么问题。
“带我去爹娘的坟头。”
李二一字一顿的说到,两行清泪缓缓从眼眶中溢了出来。
“好,我带你去,我带你去。”
李长卫面色凝重,知道事态有些严重,带着李二出了门,哆哆嗦嗦的一路上安慰着他。
李长卫带着李二走在田埂上,这本是他的土地,盛日的阳光下,一垄垄长势喜人水稻却没有让他开心半分。
他阴沉着脸,想象着身后的侄子待会见到他爹娘的坟墓之后,会是怎样的打击。
穿过村里人口中的野河垄,来到了一处坟场旁。
这里是一座山坡,三面环水,一面背山。在风水先生嘴里还算是不错的安葬之地,南瓜村的先人一般都会葬在这里。
山坡上种植的树格外茂盛,在这夏日里带来了一丝丝微凉,一座座坟墓就排列整齐在树下,坟墓前一块块岩石墓碑,写着李二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
跟着自己小叔的脚步,他沿途看过去,生怕其中看到自己爹娘的名字。
突然李长卫脚步一顿,侧过身子让李二往身前的坟墓看去,那里有两个坟包是一座合墓,墓前一块石碑。
上面刻着,“李长平、张小梅之墓”。
碑前几支插在泥土燃尽的香,一个陶瓷碗中放着几个发霉的馒头。
李二望着那块碑上的字,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眼中一股揪心的悲哀之色。
他缓缓摇着头,泪水从眸子里流出,看着自己小叔苦笑了一声,随即跪在地上啜泣起来,最后放开声哀嚎大哭。
李长卫脸色悲伤,眼睛朦胧看着墓碑,又看看自己的侄子,没有出声。
狠狠的磕了几个头,李二口中模糊不清的道,“大哥你怎么知道郑亲王造反,你怎么知道叶城要封城?”
“都怪我,都怪我啊,爹娘!我就应该直接回家来,如今您儿媳丢了,又让二老丢了性命,我该死我该死啊!”
李二自扇几个巴掌在自己脸上,涕泪横流的哀嚎着。
李长卫连忙上前拉住他,嘴里悲苦的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
李二看了一眼自己小叔,反应过来,略微收敛一下冲动,对着墓碑又磕了几个响头。
“爹,娘,八年以来我明白很多事,我慢慢讲给你们听。”
“八年前,我辜负了您的一片好心,没有用功诗书,如今八年后才知道生活艰难,当年太不懂事,对不起。”
李二语气平缓道,重重的抽泣一下。
“我给你们找了一个儿媳,她叫依香,很漂亮很可爱。娘见了肯定喜欢。只是她得了癔症,治病的时候走失了。”
“儿子也快三十岁了,目前未成家,没立业。爹娘,您儿子没用啊?”
……
李长卫见着李二平静下来,和他爹娘又有些话说,默默的离开了。
回去做好了午饭,难得的一次猪肉烧白菜,喊李二吃饭没来,端碗饭过去也没吃,就这么一直跪着,一直到了晚上。
说了一整天,李二泪水也止住了,口干舌燥的索性也不说了,就这么跪着,看着那碑上的字,沉默。
七天后,李二悠悠的醒了过来,睁开眼帘,入眼是一块土瓦的覆海,环顾四周是一间泥墙的房间,四周摆设简陋,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底下垫着稻草极为柔软。
旁边一张书桌上,有几支秃头的毛笔,几张劣质黄纸,纸上似乎歪歪扭扭写了什么。
李二想了一会,又躺好身子,自己肯定是在小叔家里。
正当李二又要睡过去,突然房间外,传来一阵吵闹声,他倾耳听了一会,只听得好像是自己小叔在和一个骂街的妇女吵架。
“我跟你说,你赶紧给我把这个麻烦弄走,不然我和你没完。”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听上去似乎还上了点年纪。
“什么麻烦,那是我侄子。”李二知道这是他小叔的声音。
“家里的田,家里的屋子,听你的意思还想分一半给他?”这女子破辣的声音,期间还有着问候长辈的粗鄙语言。
“我爹娘留下的遗产,他作为哥哥的儿子,为什么不能继承?”小叔气愤的大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很大的响声。
“你死鬼老哥死了这么久了,他儿子算老几,再说真是不是你侄子还不知道,你说给就给,我说不许给。”
这女子尖叫道,抓着什么似的,摔在地上发出瓷器破碎的声音,紧接着还有很小的孩子传来哭闹声。
“哭哭哭,天天就知道哭。”女子不讲理的泼辣声,好像在指责孩子。
“你干什么,干什么你要骂孩子?”李长卫吼道,伴随着还有一个响亮的巴掌声。
“好你个李长卫,我今天跟你没完。”女子哭腔的骂道,顿时房门外就传来一阵扭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