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大城郊巡逻力度,重新组建并严整各市镇公民自卫队,主要任务是防止贫民、奴隶造反生事,以防再一次酿成血狼团这样的大患……”
“新的治安条例必须马上通过,并且认真执行,如此才能为高庭的人民带来真正的安宁!”
“血狼团虽已被剿灭,但我们更应乘胜追击,彻底根除治安隐患。在此,我建议选出一位特别治安官,授予他更加广大的权力,专门负责新条例的拟定和执行!”
上城区,中央区域,一块凸起的高地上,矗立着象征高庭城最高统治权力的建筑——高等议事厅。
这里是高等议事会,亦即贵族大会的举办地——高等二字,正是为了与另一个名义上与它抗衡,或者说“协调”的机关,公民大会区别开来。
一身白袍的赛鲁古昂站在议事大厅中央的圆形讲台上,振动双臂,神情激昂地向着四周贵族们呼吁。
“嗯,很好。”
安西亚低下他那颗线条柔和的俊俏脑袋,蜷曲的褐色头发覆盖了他一半脸颊。
“老家伙之前没什么动静,现在一听说血狼团被剿灭,立马就跳出来蹦蹦哒哒,为国为民了。”
艾默里克正襟危坐,脸上带着他那惯常的,温暖柔和的微笑,只以眼角余光,瞥了瞥这少年唇角讥诮的笑意。
“看开一点,赛鲁古昂这时候带头出来推动加强城邦治安,虽有投机取巧之嫌,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他嘴唇轻颤,压低嗓子给出了自己的评价,在这过程中,双眼仍旧一直聚精会神地盯着讲台上的白袍老人,头部不曾偏向安西亚一寸。
“呵呵,这老废物,也就喊喊口号了,真让他负责执行,恐怕除了tān wū经费以外,拿不出任何成果。”
“不错,安西亚。”艾默里克唇角轻勾,“虽然你莽撞冒失的老毛病还是没改,不过在识人之明方面,却是有些进步。”
“喂喂,你什么意思!”安西亚拔高音调,一个蹿身就要站起来。
然而,远处一道冷如坚冰,利如刀锋的目光忽地径直射来,让他背心一寒,他还没完全站起,就身子一缩,又坐了回去。
卢科莱·阿库里欧,他的父亲,阿库里欧家族的族长,一位面容坚毅的中年男子,坐在环形大理石凳第一排,回过来,凛凛地盯了自己儿子一眼。
安西亚·阿库里欧,卢科莱的第三子,因容貌柔和俊美,一直颇受高庭贵族xiǎo jiě们的青睐;他那与温柔外表颇不相符的火辣脾气,形成一种意外的反差,更是惹得无数少女心醉,得了一个“小狮子”的爱称。
然而,脾气火辣的小狮子,在威严深重的“老狮子”面前,也不得不收起指爪,乖乖匍匐在地,变成一只温驯的狮子狗儿。
与“小狮子”承自父亲并由贵族女孩热捧不同,卢科莱的“狮子”之名,最先可是由他的敌人们怀着惊惧崇敬的心情赋予的。
艾默里克脑袋微侧,迎上卢科莱威严的目光,微微欠首,致以对方一个温和又略带敬意的笑容,与此同时,伸出右手,按住安西亚的肩头,将手忙脚乱的少年稳稳当当地安定在座椅上。
卢科莱亦是冲艾默里克点了点头,不苟言笑唇边轻轻一颤,露出一抹极淡极淡的笑意,随即转过头去。
艾默里克目光稍动,移至紧挨卢科莱左侧,一个紫袍背影上,稍作停顿,随即重又看向讲坛。
“不过,只要运用得当,世上没有一无是处的人。”
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地,自顾自地接续起之前的话题。
“难道这老家伙还能鼓捣出什么名堂来?”安西亚整了整衣袍,颇为质疑。
“来了。”
随着艾默里克这两字淡淡落下,只见赛鲁古昂双臂猛地一振,仰头看向穹顶,以一种高昂得近乎咏唱的声调道:
“——在此,我建议大家将重整高庭治安的重任,交付给卡利乌斯家的安东尼阁下。众所周知,卡利乌斯,是我们高庭历史悠久的名门,有着素重军略的优良传统,安东尼阁下身上流淌着这一家族的尊贵血脉——”
“——他年纪虽轻,能力才干却丝毫不逊于三位兄长。将此重任交付于他,议事会唯一需要小心的,只是他身上那股毛头小子们不太稳重的血气,以及可能由此引发的不良后果而已。”
赛鲁古昂对安东尼的揶揄引来大会成员们一阵哄笑。
安西亚亦是轻笑。
“这老家伙什么时候加入卡利乌斯派系的?”
“不过他也是老糊涂了,卡利乌斯家光是十将军就已经占了三位,大会怎么可能蠢到再把这种涉及军政的要职分配给他们。”
只见赛鲁古昂亦是随着众人哈哈一笑,光亮的脑门两侧,稀疏的白发轻轻颤抖。
“不过,年轻人也有年轻人的好处。”
“城邦的治安问题,由来已久,不用我说,大家也明白,此中恐怕已掺杂了诸多利益纠葛。”
“说不定,在场的诸位,就有不少掺合其中。”
他敛起笑容,双眼微眯,锋利的目光一寸寸犁过会场。
“大患血狼团虽已剿灭,但各种利益纠葛却依旧盘根错节,就在这个当口,说不定新的罪恶和混乱,就正在这些根节上滋生!”
“这种时候,如果按照一般人的想法,派出老成持重的家伙来处理——比如在下,”他指了指自己,呵呵一笑,缓解严肃的气氛,“就会因诸多顾虑而束手束脚,很难将问题根治。”
“依我看,年轻人肆无忌惮的血勇之气,在这种局面下,反倒会成为胜过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优点。”
“怎么样?”艾默里克唇角轻颤,问道。
“老家伙……有点本事啊……”
安西亚冲动是冲动了一点,但并不是傻子,相反,他的心智比起一般青年还要活络一些。
赛鲁古昂刚刚提出安东尼为预选人物时,不管是名门、豪族或者说中小贵族,会场上最多的还是窃笑声。
他们的想法和安西亚一样,不管安东尼个人才干如何,大家是绝对不会放任卡利乌斯家族进一步控制高庭军力的。
当某一家族对城邦的兵力掌控到达极点,就很有可能颠覆贵族民主体制,建立起僭主独裁,无论如何,这是所有贵族都极力杜绝的。
可是,赛鲁古昂先用揶揄,将众人对提议的嘲笑,转引至对安东尼无伤大雅的玩笑上,接着又结合城邦局势和“血气论”,来说服诸人。
安西亚已明显感受到,贵族们的窃窃私语中,多出了不少审慎思索的言论。
不过那大多是一些没有派系的中小贵族,大贵族们都有自己固定的派系,不会仅因一两句说辞改变自己的立场。
“不过,这样也不够啊。”震惊之余,他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必须钳制单个家族的军事实力,这是高庭民主政治的底线。
卡利乌斯家族已有三人进入十将军委员会,其余成员亦有很多正在军中担任要职,无论如何,这是无法忽略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