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名正神呼啸而出的景象,尤为壮观。
若是祁寒彦能看到这一幕,就能看到有几个眼熟的正神也在其中。
那个渔夫、那名借气给自己的簪姨,以及在青体墙壁上看到的拿着糖葫芦的小子、那只狗。。。。。。
没人能想到,这些正神皆是郭姓男子与画老圈养在画中的,可见二人野心极大,所图何事,不可为外人到来。
那渔夫与簪姨二人有意无意的离着近些,然后与其他正神拉开了一些距离之后,簪姨小声道:“我要去找方倪那妮子,送她出镇。符伯可否助我?”
原来这个渔夫是城南勾栏之地的符伯,谁也没想到此人居然是个正神,化作凡人成了个船老大。
那符伯摇摇头道:“你我本是那画中的一簪一帽,任何一举一动都被他们在远处洞若观火,你要是真的找到方家那小妮子,反倒是害了她。”
簪姨沉思片刻点点头,然后问道:“可有法子?”
符伯吸了一口旱烟,烟圈带着字并出:“走出这个局,看他们自己的毅力与决心了。多少年来,走出去的人只有那个钟声没有再回来。即便是他的亲生孩子与母亲在镇上,他都不曾回头回来一步。他看的很透彻,如今有了实力,便可以不用笨法子破局了。”
“这叫做强破。当年他那壮士断腕般的破局,我等还笑他日后必会回来,却没曾想如今我们原地徘徊,他却是顶天立地的人物了。”
符伯又吸了一口烟笑道:“这是他钟家的福气。提线木偶自断线,可不是每家都有这样福运与大气魄的人能出现的。”
“祁家本来也有这样一个人。”
“你是说祁寒彦此人吧。可是他能断了钟家少女钟秀的想念吗?凡是在小镇有了牵挂者,都不可能破局的。强如钟声,也是到了仙道的绝顶,才派遣人过来将钟家带走。他祁寒彦天资就算比钟升再高,走不出这个囚笼,生生世世还是要帮那二位养‘地心’,藏方神的。”
簪姨浑身一抖,低声问道:“符伯刚刚此话当真?”
符伯又吸了一口烟,笑眯眯的看着簪姨,摇头道:“老夫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也没听到。”
祁寒彦看着眼前这两尊说是正神,不如说是妖怪的家伙,神色紧张,不断后退。
这张着一张马头与一张黑熊面庞的正神看到祁寒彦,纷纷对视一笑,没想到居然在中顺镇外的山脚下就找到他了,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两神虚空一握,祁寒彦就感觉到脖子有一股劲掐住了自己,缓缓的被抬了起来。
“小心点,别把这小子掐死了。”黑熊神笑道。
“放心,死不了。”马面神咯咯对笑,就准备飞回领功,忽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一口咬在那看不到的劲上面,顿时祁寒彦从半空中掉落,摔的七荤八素。
那两神大怒,想要看看是何物虎口夺食,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老狗。
老狗龇牙咧嘴,咆哮着看着两神,身后的祁寒彦眯着眼看着身前的老狗,惊喜的抱住它喊道:“哇哇,你没事太好了。”
哇哇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祁寒彦,顿时仅有的几颗利齿掉落在了祁寒彦的怀里,哇哇是真的快老死了。
那空中二神冷哼,黑熊神大步踏出,一只黑背熊从天而降,一掌拍向一人一犬。
祁寒彦死死的抱住哇哇,背部受到重创,哇的一口血吐出,抱着哇哇滚到山崖边缘。
山崖下寒风呼啸,祁寒彦摇晃着有些晕眩的脑袋,看着步步紧逼的两神,猛的一狠心,纵身跳了下去。
那两神相视一笑,神力灌注,化作大手要把跳崖的祁寒彦抓回来,却没想到双双背后一痛,一个簪子与一只烟杆子透体而出。
“死了也好,这一世就不用这般痛苦。”
符伯吸了口烟,把那马面神吸入体内,像极了品尝到了jí pǐn烟草的模样。
簪姨同样将那黑熊神吸纳,忧心忡忡道:“怕是已经被画老发现了。”
“早就不想活了,活了这么久,专门做这种肮脏事,还不如魂飞魄散来的痛快!”
簪姨微微一笑道:“您这会儿可不像贪生的神,反倒像极了潇洒的仙道中人。”
符伯看着越来越近的威压,淡淡道:“求神求了一辈子,真不如做个普通人。”
高空坠下的祁寒彦通体透风,怀里的哇哇却热血沸腾。
只感觉到自己脸上有温热的液体,细细闻上去,有血腥味。
再看向怀里的哇哇,嘴里不断的吐血,早已没了气息。
祁寒彦心中大悲,这世上至亲之人又少了一位。
哇哇虽是异类,却与祁寒彦生死相依,不离不弃,最后忠心救主,亡与主人怀中,也算忠了自己的使命了。
山崖高耸,祁寒彦全身不断的被山崖外长出来的树枝打中身体,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将树枝尽数压断,最后重重的摔在地面上,感觉到全身骨头都要断裂了。
可是心房之处却有一股暖流流向全身,瞬间治愈了痛楚和裂开的骨头。
“难道这就是他们所说‘地心’?可是它怎么会在我心房处?”祁寒彦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却不敢在此处停留,忍痛将哇哇尸体草草掩埋,向着山崖底部前行。
郭姓男子提着簪姨与符伯,脸色阴沉,对画老道:“十世好人攒下的气运,画老你倒是一点没沾染到,结果白白便宜那个小子了。”
画老面色灰暗,也没想到画中棋子居然有这般运气,让这些正神居然能世世代代记住他的好。
想到此处,画老脸色更加差了,好像想到了什么,气愤道:“好好好,都要飞蛾扑火。那老夫也不会客气的。”
说完一口将符伯与簪姨吞下,迈步向前走去。
漆黑的道路让极速奔跑的祁寒彦摔的七荤八素,但是没有指明灯,祁寒彦只能低着头往前跑,期望能看到一些光明。
但是这道路、这夜漫长的有些不可思议,祁寒彦估摸自己已经奔跑了三个时辰,可是依旧是夜空遮天、道路黯淡,一丝光明都不曾出现。
想着那三人的斗法,祁寒彦便知晓肯定是那画老或是郭姓男子的手段,遮天蔽日。
叹口气,祁寒彦也不想坐以待毙,毕竟他身上还有他们要的东西,若是回到他们手上,自己说不定要被开膛皮肚。
“公子,可听到奴家声音?”
奔跑途中,祁寒彦只感觉到气息居然逐渐稳定下来,而且一股气息从踵地传出,让自己身体精神都受到了滋润,旋即一个女声出现在耳边。
“白秋鹿!你没死?”
祁寒彦又惊又喜。
“公子还记得奴家太好了!公子这四年失去记忆,奴家早已醒来,只是那日奴家神体破碎,被你庞爷爷封入你体内才能苟延残喘至今。不过奴家再也无法化形而出了,所以现在只求公子一件事,只要公子答应,奴家就算粉身碎骨也会让公子逃离此地。”
“白秋鹿你说吧,能不能活下去再说,但是你在我体内给予我神气养伤,也算是间接救了我一命,我也当作报恩了。”
白秋鹿啜泣声传来,然后谢过祁寒彦的允诺,笑道:“奴家请求只有一个,那就是若是今日公子若大难不死,请去万峦山的顶峰,帮奴家祭拜相公。奴家无颜面对相公,只能求公子dài bàn了。”
祁寒彦知道不好推脱,虽然知道自己十有**也难以逃脱魔掌,但是当别人的所有期望都寄托在你身上的时候,就算无法达到,也只能应承下来。
毕竟当初白秋鹿算不得伤害自己,只是世上一个伤心人罢了。
听到祁寒彦答应了,白秋鹿也不在多语,形体居然在踵地慢慢的开始消融,笑道:“公子,从今往后,您也是一名神了。”
言罢,祁寒彦只感觉到身体一阵狂风骤雨的力量涌出,居然一踏之下飞天而行,身旁有无数的气旋保护着自己,自己心神一动,气旋就包裹自己向那一处飞去!
祁寒彦心中大骇,可是现在也无法探查身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加快速度往远处飞去。
而刚刚祁寒彦离开的地方,只看到一只脚迈出来,画老就站在了此处,看着地方死去的哇哇,有些奇怪的看着远处涌出来的神气,惊疑不定。
下一秒,他再向前走一步,就看到浑身冒神气的祁寒彦疯狂的在远端飞行。
“居然连道行都不要了,也要助这小子离开!十世好人的命,果然不同凡响。他祁家的气运居然尽数到了这小子身上出现了回报。可惜,只要是老夫手中棋子,头上的运就逃不过我的手掌!”
画老含怒而追,一伸手居然就抓到了祁寒彦的衣领子。
祁寒彦亡魂大作,没想到这老神来的如此快,刚想回头拼命,就看到一个巨大的金鸡从天而降,喙啄画老的手臂。
画老叫了声孽畜,翻身躲开,怒视这只金鸡。
而在金鸡的头顶,则站在一位穿着一席舞衣的靓丽女子。
“你是醉仙儿!!!”
祁寒彦大吃一惊看着这位安定坊的头牌,而醉仙儿向他笑了笑道:“承蒙公子当年搭救之恩,这一世终于有了转机,小女子前来报恩了。公子快往前跑吧,只要看到一束光,您就得救了。”
画老气的手指发抖,指着醉仙儿喝骂道:“都在找死是吗?”
醉仙儿风姿卓越的捋了捋长发笑道:“当作牲畜一般圈养,早就活腻了。若不是想着报恩,老匹夫你觉得我会苟且偷生吗?”
画老连声说好好好,下手极度狠辣,画中出现了八尊神,居然是钟家那八神,呼啸的冲向醉仙儿。
醉仙儿神色一沉,对还在发呆的祁寒彦大喊:“还不快跑,发的什么呆!”
祁寒彦对醉仙儿拱拱手,转头就跑,不敢回头看双方激战的场面。
福至心灵,祁寒彦忽然想到了关键点,边跑边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如此明显的绝户计,不是他们用的招数高明,而是我祁家自愿钻入这圈套,将世世代代祁家的气运都转到我一人身上,等待破局之日!!!”
一脚踢在祁寒彦的胸口,不知道从何处出来的郭姓男子面色冷峻的看着吐血的祁寒彦冷声道:“看破不说破,难道没人教你吗?”
郭姓男子一步一步走向祁寒彦,伸手就掏向心房,要将‘地心’直接抓出来,此人看透了本质,杀死他沦为弃子为上上之选,免得又出现钟声这样的人物。
但是郭姓男子的手刚刚触摸到祁寒彦的胸口,一柄飞剑划过,郭姓男子头颅与身分离,身子消散开来。
祁寒彦抬头看着这柄飞剑,似曾相似,正想询问是何人救了自己,飞剑咻的一声向前狂奔,引路意图异常明显。
而被斩下头颅的郭姓男子片刻后出现在画老身旁,看着画老手中长画,一条小池中多了一条红鲤鱼,道:“这就是当年你我想要炖了煮鱼汤吃的那条红鲤鱼是吗?”
画老不做声,对着极远处问道:“道友本是一路人,真要断人神路?”
一个悠扬的声音响起回应,软中带刺:“既然有人破局了,再多一人何妨?”
黑夜中,有雷鸣电闪在那黑云中鼓动,风雷大作,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在做法。
跟着飞剑不断前行的祁寒彦终于看到了白秋鹿临死前说的白光,刚要感谢那飞剑,那飞剑如同人一般侧身让过,而是向他回礼。
然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你我情义也已耗尽。日后行走,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孩子。你祁家先祖真是大魄力大智慧之人。”
听到这声音,祁寒彦如何还认不得此人是谁,朝着飞剑处磕头道:“庞爷爷,寒彦谨记。”
唉
庞原生长长叹口气,十世福分只为破局,在这画老的手里,布下局中局。
祁家的列祖列宗终于可以含笑九泉了。
祁家不再是别人手上任意丢弃的棋子了,从今日起,祁家不求神,只求自身舒坦、自我快活。
望着身后那席卷天地的狂风,祁寒彦转身踏入了那白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