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寒彦内心忐忑不安的躺在自家的木床上,用手紧紧的捂住身前这块在夜晚散发出淡淡青光的青玉。
他其实也不确定钟惕能不能帮助自己解除这妖女的纠缠,但是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夜幕低垂,深夜湿气重。
即使少年强忍着睡意不敢睡去,但是那一阵阵微凉的清风让少年的眼皮子渐渐重了起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瞌睡,不一会儿便深深睡了过去。
钟家深宅之中,依旧灯火通明。
大量的护院在深夜有夜防,不断的轮转,保卫着这一座巨大的深宅。
点着油灯,坐在自己书房的钟惕算了算时辰,丑时将近,荒鸡将至,便是一日之中最为阴森时刻了。
钟惕回想着少年今早与自己诉说是事情,摇摇头,心中默念一句看在你这小子护住了秀秀与钟升周全,姑且越权帮你一次好了。
呼出一口气吹灭书房唯一的亮点,钟惕双手结出一个古怪的手印,在身前的书桌上游走着,似乎在画着什么。
而此时乌云遮月,一道阴云降落在祁寒彦家顶,阴云中似乎有一抹惊白要夹杂夜色涌入祁寒彦的破宅,却被一枚奇怪的玉佩定住了!
对,定住了!就像活物忽然定住了一样,那惊白之物直接被定在了半空之中!
这玉佩通体发澄黄,上面刻画着一条黄龙与青鸾,黄龙身躯发亮,而一旁的青鸾却没有任何的动静,着实有些奇特。
而那被定住身形的惊白也不是软柿子,十息之后便倒回去了阴云之中,一声幽幽的声音传入玉佩。
玉佩上的黄龙忽然睁眼,看了一眼那阴云,居然有话音从这黄龙的眼珠子传出。
“何苦为难这少年人,况且他也承受不住你的气运。找个福祉深厚之人!”
惊白摇头,指着沉睡的祁寒彦,苦苦哀求黄龙,这少年人能上自己的一夜舟,分明就是自己要托付之人。
听闻一夜舟三个字,黄龙的眼珠子又转动了一下,思索片刻,又有声音飞入阴云中。
躲在阴云中的白秋鹿听罢黄龙的话,连连摇头,自己在中顺河游荡了几百年,终于有少年上船,而且还能与自己交谈,此种机会若是不把握,自己魂飞魄散之后都会不甘心!
两者对话越来越针锋现对,黄龙看到不能劝服白秋鹿离去,终于是口鼻哼了一声,道了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张口就要吞下白秋鹿藏身的阴云。
阴云中有妖异的尖叫声响起,原本云淡风轻的夜空,忽然狂风大作,雷鸣轰响,淅淅沥沥的小雨降落了。
忽然的倾盆大雨,让小镇的人们立刻一个个从昏睡中清醒来,一边骂着贼老天下雨,一边慌忙的将晾在院落的衣服匆匆收起。
大屋小屋亮起了油灯,有的哄着被雷声吓醒的孩童,有的听夜雨有感作诗,还有的去自家粮库看看会不会进雨。
这就是天地之间夜雨之下最为普通的景象。
而此刻的祁寒彦却依旧闭目不醒,似乎屋外那一声声雷雨无法将他从睡梦中惊醒,只是看到这少年的眉目,就能看出此时他面部抽搐狰狞,在做着噩梦。
一夜暴雨而过,天地澄清。
东方鱼肚白照常升起,一身是汗的祁寒彦猛的从床上坐起,看着身前的青玉,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他昨晚居然梦到自己化作了一条巨龙,与白秋鹿在黑云之中搏斗。
虽然双方打的惨烈,却都奈何不了对方,最后白秋鹿化作阴云逃走,说有机会还会回来找自己。
也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自己这几日过的战战兢兢,而梦到的噩梦。
不过终究身体没有再出现刀疤,让少年僵硬的全身都松弛了下来。
五爷果然没有骗人,这青玉比我家的公鸡好使多了。
起身洗漱一番,做了一个温温的米粥,喂了公鸡米粮,又给哇哇做了点吃食,祁寒彦踌躇了一下,便拿出床底下铁盒,铁盒之内哗啦啦的响。
少年打开铁盒,里面一开始响动的物品就呈现了出来。
上百枚的铜钱!
祁寒彦仔细的挑选这几串铜钱,终于选出自己满意的铜钱,兴高采烈的朝着钟家走去。
这是谢礼,虽然五爷不差这点钱,但是终究是帮助了自己,祁寒彦可不是那种不知晓恩情的人。
门房揉了揉发酸的眼,看到少年今日又来求见五爷,笑骂了一句这么早来,是来凑早饭吃的吧,便去通报了。
待祁寒彦与钟惕两个rén miàn对面时候,两个人的眼神都透露出古怪。
祁寒彦看着双眼黑眼圈的钟惕,忍俊不禁的表情在面部游走,却是不敢笑出来。
钟惕看着祁寒彦这有些发青的脸庞,心中嘀咕这小子果然招鬼,这脸色,不是终日沉浸勾栏就是天生体质引阴。
怪不得招惹了‘神’。
两人对视了许久,还是钟惕终于忍不住招呼下人打来早饭,让少年跟他吃了东西再说话。
祁寒彦摇摇头,说自己吃过了,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铜钱拿出来,感谢五爷的青玉让他昨晚没有受到妖魔的迫害。
钟惕看着少年手上的铜钱,道:“你这是要买我的青玉?我可告诉你小子,这东西是借给你用几天的,你这些铜钱连零头都不够。”
祁寒彦知晓五爷误会了,连忙解释,立刻让钟惕释然。
随后钟惕心中升起一股惭愧,自己居然误会少年的好意,居然把这么铜臭的想法附在了这个心底善良的少年郎身上,本来还想将这件事能后拖的想法,立刻转变了过来。
笑眯眯的将铜钱收进自己的衣袖中,钟惕无意中问了一句喜欢看神话话本吗?
祁寒彦连连点头,虽然自己遇到这种古怪的事情,但是对于神神怪怪的话本故事还是很感兴趣的。
见少年郎没有被之前事情吓到,钟惕也放下心来,邀约少年晚上与他一同去听戏。
祁寒彦一听到五爷邀自己去听话本故事,原本忐忑的心立刻烟消云散,连连点头,开心的吃了个肉包子,就打道回府,等晚上五爷差人叫自己看戏。
看到渐行渐远的少年身影,钟惕摸了摸自己微胖的脸庞,觉得自己做一个江湖骗子还是有点实力的,至少面相上来看,童叟无欺。
走出钟惕的大院,祁寒彦就准备去庞爷爷的院子问个早安,转个弯就看到钟升与钟秀两兄妹跟在一个风姿卓越的妇人身后。
这个妇人少年是认识的,是钟升与钟秀的小妈,也就是他们老爹的妾。
只是钟升与钟秀二人生母去世的早,都是小妈一手养大的,所以二人对他们小妈犹如生母一样尊敬爱戴。
钟秀自然是看到了祁寒彦,但是在母亲面前,自然是不能在外大呼小叫,而是矜持的对着少年点点头。
而钟升则是致礼,感谢了那日祁寒彦护着他与mèi mèi周全,肺腑之言让祁寒彦觉得钟升其实与自己一样,其实是个正直的少年郎,当然前提是不仅仅是在自己的母亲面前这般。
钟升二人的小妈年纪不大,但是岁月的痕迹还是在眼角有了归宿。
漆虹对着祁寒彦笑着点点头,然后嘘寒问暖了一番,然后从暖和的衣袖中拿出一个银囊,这东西祁寒彦见过,经常挂在钟升的腰间,是他炫耀的资本之一。
轻轻的将银囊塞进祁寒彦的手中,说了几句自己身无长物,只有自己亲手缝制的银囊以表谢意了。
虽然说不是什么精贵之物,但是从钟升吃醋的表情和钟秀红扑扑开心的脸蛋上看来,这东西虽然不贵重,却是一种表态,感谢自己对于他们钟家的援手。
虽然这个援手对于祁寒彦来说无足轻重,但是在别人眼中却是不一般。
毕竟钟升与钟秀都是自己的朋友,朋友遇难自然是要伸出援手的。
四人又在路上寒暄对话一番之后,钟升三人往内院向祖宗请安去了,而祁寒彦则是一脸满足的将银囊挂在腰间,心想着以后铜钱不必再塞进怀里有东西可以装了。
转眼间就来到了庞原生的院子门口。
还没等少年敲门,门就自己打开了,映入眼帘的则是庞爷爷的老妻彭奶奶。
彭奶奶手里挎着篮子,篮子里面有做好的早饭,还散发着热气与香味。
看到少年郎这么早出现在自家门口,彭奶奶立刻将少年拉进来,问过吃过早饭没有,然后没好气的将还在睡床上的庞原生叫醒,然后转头好声好气的与祁寒彦说中午在家吃饭,早上就与庞原生念念书便出门了,也不知道是给谁送早饭去了。
庞原生拿起少年递过来的手帕洁面,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夹着小菜就着白粥喝了下去,便不管一旁收拾碗筷的祁寒彦了。
祁寒彦收拾完碗筷,就很自然的坐在老头子身旁。
老头子被人服侍,也不好怪罪祁寒彦打扰他的清梦,去房内的书房随意挑了一本书扔给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少年。
少年心领神会,去厨房拿出茶具,烧热水,冲茶。
清香飘空,庞原生心满意足品茶;少年也是心满意足的拿着书,看了起来。
但是只看了一页,祁寒彦想起五爷约自己晚上看戏的事情,觉得这种好事不能自己一个人都占了去,庞爷爷也爱看戏,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便将钟惕约自己看戏的事情告诉了老头子。
庞原生深色古怪的听完祁寒彦的话,随口问了一句那话本的名字。
祁寒彦想了想,蹦出三个字:一夜舟。
茶杯落地,摔的一地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