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耀钩沉——历史与我何干》 高祖刘邦——皇帝你要怎样当？

    刘邦下令撤销秦政府时代所有苛刻和繁杂的法令规章，要求一切简单明了。每次在金銮殿上大宴群臣，大臣们喝酒争功，醉了的人大喊大叫，甚至拔出宝剑，乱砍一气，闹得天翻地覆。刘邦越来越无法忍受。儒家学派的叔孙通建议说：“儒家学者，无法帮您夺取天下，但可以帮您安定政权。我愿意前往鲁国，征召儒家学者，跟我的学生，共同拟订皇家礼仪。”刘邦说：“做起来会不会太难？”叔孙通说：“礼乐会随着时代、社会、观念，不断改变。我建议采取古代和秦朝的一套，综合制定。”刘邦说：“那就请试试看，要简单明了，容易做到，太难的我可搞不来。”

    于是叔孙通到鲁城挑选了儒家学者三十余人，返回首都长安，又邀请刘邦左右近臣中有点学术素养的，加上叔孙通的学生，共有一百余人，在郊外搭建帐篷，加强演习。一个多月之后，报告刘邦说：“请陛下先看一下试试。”刘邦看了各种东走，选了一个比较简单的，说：“这个可以。”下令政府官员接受训练。

    冬季，十月。长乐宫落成。各亲王和封国，以及高级官员，齐来朝贺。天色未明，礼宾官到场主持仪式。依照顺序，引导大家进入殿门，站在东面，面朝西方。侍卫武官夹着台阶布岗，并在庭院中戒备，手拿wǔ qì，旗帜招展。一切就绪后，前面传出严肃警告：皇帝即行驾到。不久，刘邦坐着御辇，冉冉而至。礼宾官引导亲王封王以下，直到年薪六百石的中央政府官员，依照爵位跟官位高低，顺序向前敬礼。庄严肃穆，一个个心怀恐惧。朝拜礼毕，摆下向皇帝祝福的酒宴，大家坐在殿上，弯腰低头，不敢仰视，仍依照爵位跟官位高低，起身给刘邦献上祝福酒。九次之后，礼宾官宣布朝会礼成。这时，检察官提出报告，指控若干举动不合规定的官员，立即逐出金殿。自开始到敬酒，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喧哗、行为粗鲁。于是刘邦乐不可支，拍着大腿说：“今天我才知道当皇帝的尊贵！”擢升叔孙通当祭祀部长，赏赐黄金五百斤。

    韩王韩信叛变，刘邦率军北上征讨，在山西沁县大破韩王韩信，韩王韩信投奔匈奴汗国。白土人（陕西神木）曼丘臣、王黄等，拥立故赵国后裔赵利当赵王，招收韩王韩信的溃兵败将，跟韩王韩信，匈奴汗国联盟，准备攻击刘邦。

    汉军跟匈奴军队在山西代县遭遇，汉军发动攻击，匈奴骑兵不能抵御，向后溃退，可是他们立即又集结在一起，继续阻挠汉军攻势。汉军再攻击，匈奴再溃退。汉军为防止匈奴再度集结，驱动大军，穷追猛打，企图一举消灭匈奴主力，战线迅速向北推进。北方此时正值隆冬，天气寒冷，战士们有十分之三的人都冻掉了手指。

    但是，刘邦却没有看到困难，得到情报，匈奴汗国单于正在山西大同驻防。决定发动一次大规模攻势，一劳永逸地解决北方边患，派出使节前往侦查。匈奴人迷惑使节，把精锐部队隐藏，只露出老弱残兵和肥壮的牛马。使节回报，判断匈奴不堪一击。刘邦仍不放心，派娄敬前往观察。

    娄敬来没有回报，刘邦认为良机难得，迫不及待地命令三十二万人的兵团向北推进。前锋刚过大同境边，娄敬回来，向刘邦报告说：“我的看法跟前面使节的看法恰恰相反。两个国家一旦对战，定会夸张他的强大，展示优点。可是，我在那里看到的，全是老弱残兵。定是引诱我们出击，然后伏兵四起。我认为，不可以采取军事行动。”这时大军正在向前推进，不能停止。刘邦眼冒火星，咆哮说：“你这个死囚，靠着两张嘴皮，当上高官，今天又在这里胡说八道，打击士气，扰乱军心，容你不得。”把娄敬囚禁在山西省代县，加上全副脚镣shǒu kào。

    刘邦先到大同，主力仍在后面。匈奴单于率领全国精锐四十万骑兵，乘着刘邦巡视白登之时，把白登团团围住，水泄不通。七天七夜，汉军完全孤立。围城之内的军队跟外面无法取得联系，消息无法传递，得不到救援，眼看就要崩溃。刘邦采用陈平的秘计，派出秘密使节，到达匈奴王廷，晋见匈奴皇后，送上贵重礼物。皇后对匈奴单于说：“两国君王不应互相围困。我们就是侵占中国土地，事实上不能长期居住。请单于考虑。”

    匈奴单于本来跟王黄、赵王赵利，约定好了会师日期。时间已到，赵军还未赶到。单于怀疑赵军跟汉军之间，可能勾结。于是趁此机会，下令解围一个城角。正好天降大雾，汉军使节来往，没有察觉。陈平命卫士使用强弓，保护刘邦，从解围的城角，悄悄溜出。逃出包围圈，刘邦就要狂奔。夏侯婴坚持慢走，避免惊动敌人。

    刘邦回到大同，汉军主力也陆续抵达，匈奴兵团才完全解围，撤退回国。汉军经过这次挫折，无法再战，也跟着班师。只留下樊哙留守。刘邦回到代县，特赦娄敬，对娄敬说：“我不听先生的话，竟被困在白登，我已经把前面派出的十几个谎报军情的使节，全部处斩。”封娄敬二千户人家，擢升关内侯，号“建信侯”。

    刘邦回程中，经过河北完县，惊叹城市好大，只有洛阳可以相比。改封陈平“曲逆侯”，全县所有人家都作为食邑。陈平随刘邦出征，曾经六出奇计，每次都得到赏赐。

    刘邦在回长安途中，经过赵国首府邯郸，赵王张敖是张耳的儿子，刘邦的女婿，是刘邦唯一女儿鲁元公主的丈夫。对待刘邦非常恭顺，刘邦却大模大样，摊开两腿，傲慢轻视，动辄破口大骂。赵国宰相贯高、赵午等，不堪羞辱，向张敖进言，说刘邦不可一世，不把人当人，愿意把他干掉。张敖吓得灰飞魄散，紧咬手指，咬出血来。对他们说，赵国是皇帝刘邦帮助才得以复国，应当永远感激，二位可别乱说。贯高、赵午私下商量，决心刺杀刘邦。

    刘邦返回长安，此时萧何兴筑的未央宫落成，非常壮丽豪华。刘邦大发脾气，对萧何说：“天下纷扰，仍不能平定，我东征西讨这么多年，还不知道结局是成是败，你却盖这么奢侈的宫殿？”萧何说：“当天下还没有平定时，宫殿简陋一点，还可以将就。并且，天子四海为家，加入不够壮丽豪华，便不能显示威严。另外一次盖好，后世就不必再建，也可节省民力。”刘邦才转为高兴。

    公元前199年，刘邦率军攻击韩王韩信的残部。路过河北唐县，贯高等派刺客埋伏在厕所的夹墙中，准备突击。刘邦本来要在那里留宿，忽然觉着不对劲，问说：“这里叫什么地方？”左右回答：“柏人。”刘邦说：“柏人跟迫人发音相似，不是好地方。”竟不留宿。刘邦回到长安。

    后来娄敬建议刘邦跟匈奴和亲，刘邦要让鲁元公主嫁给匈奴，但妻子吕雉不同意只得作罢。选了一位民间女儿，宣称是嫡长公主，隆重地送到匈奴汗国，作为单于的妻子。派娄敬前往，缔结和亲盟约。娄敬回来，建议刘邦将六国后裔大族移居关中。刘邦同意，下令齐楚昭姓、屈姓、景姓、怀姓、田姓五大家族，跟当地的英雄豪杰，移居关中。发给他们良田美宅，使得安居乐业，共移民十几万。

    贯高的仇人检举贯高行刺刘邦，刘邦下令逮捕赵王跟所有参与的人。赵午等十余人，得到消息，争先自刎。贯高怒不可遏，骂道：“既然干了这种事，大王明明没有参与阴谋，而今连他一并逮捕，你们一死了之，谁来证明大王的清白？”囚车把张敖和贯高送到长安。在审讯中，贯高称：“是我们部下的单独行动，大王并不知道。”审问官一定要他承认张敖也曾参与，对他酷刑拷打，用鞭子和棍棒用刑数千次，又用铁锥乱刺，残忍酷烈。贯高全身稀烂，再也无法找到一块完整的肌肤。但贯高咬牙承受，死不改口。

    皇后吕雉，屡次向刘邦解释求情，说张敖的妻子是刘家的女儿，怎么会有二心？刘邦咆哮说：“假如张敖当了皇帝，他还会在乎你的女儿么？”司法部长把贯高的口供报告刘邦，刘邦赞扬说：“好一条汉子，谁认识他？去拜访一下，动以私情，套出实话。”中大夫泄公说：“我跟贯高同县，知道他的为人，他在赵国义气千秋，一把硬骨，守信重义。”刘邦叫泄公持节，到已被拷打得倒地不起的贯高身旁，先谈论家世，互相叙述别后情况，像朋友一般把臂言欢，最后探询赵王张敖到底参与了没有？贯高说：“人之常情，谁不爱他的父母妻子。而今，我的三族全部处死，我爱大王岂能超过我的家人？只因大王确实没有谋反，谋反的事全是我们单独行动。”把他们的行动过程，叙述一遍，说明张敖确不知情。

    泄公回报，刘邦下令释放张敖，撤销王爵，贬为“宣平侯”。改封代王刘如意当赵王。

    刘邦欣赏贯高侠义担当，派泄公通知他：“张敖已经出狱。”下令特赦贯高。贯高喜不自胜，说：“大王真的出狱了？”泄公说：“当然，难道皇帝还骗你？”又说：“皇帝敬重你的为人，所以特别赦免。”贯高说：“我全身脓血，而不肯死，只是为了要证明大王无辜。而今大王既然已经出狱，我已尽到责任，死而无憾。而且我已经背上谋杀皇帝的罪名，还有什么面目再见君王，即令皇帝不杀我，我也内愧于心。”说罢，头部猛烈后仰，胫骨折断而死。

    刘邦派人逮捕张敖时，曾经下令赵国臣僚、宾客，胆敢跟随张敖到首都的，屠杀全族。但禁卫官田叔。宾客孟舒，都自己剃光头发，用铁链子锁住脖子，wěi zhuāng是张敖的家奴，在左右侍奉。后来，张敖宣告无罪，刘邦对田叔、孟舒的侠义，至为赞叹。召见他们，器重他们的学识，分别任命他们担任郡长跟封国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