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魔分属三界,互不可通。
顶尖创界大能,凭修为和仙器,或可去来,但也会受不少限制。
我知道控尸子道长的好意,他还有句话没有说出来,但凡被尸变的僵尸咬伤或抓伤,尸毒入体,人很快也会变成僵尸,但一时半会魂灵不灭,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蕴藏着无尽的痛苦,求死而不得,求生而不能,在人鬼魔三界的真空地带游荡,各界都会将其当成异类,各界都会对其动手,下场可谓惨之又惨。
在义庄,我们四人就当进了保险箱,只要自己不搞花名堂就安然无恙。
no zou no die
控尸子道长转身回玄术、玄微所处房间的时候,丁谓等还未将房间收拾停当,我眼光透过墙壁,看到狄青仍在孜孜不倦地对楠木巨棺进行着突破。
一声凄厉的呼叫从玄木等人所在的房间响起,既突兀也不正常,和尸体在一起的人是不允许发声的,更明说这种高分贝的大叫。
有器物摔传和打斗声传来,狄青第一个就准备跨出门,冲到那厢去看个究竟,丁谓和北溟狮王刚好完成最后的清扫整理工作随后而来。
我在屋门前将他们拦住,用手势命令不要出声,紧观其变。
众多的叫声响起,打斗得更是激烈,我正待看启天眼扫过去探测原由的时候,玄微道长从屋中跑出,跑出义庄不到两丈,摔倒在地,紧跟其后的两个黑影在义庄廊庑挂着的白色灯笼的光照下,显得极为迅捷,两跳就到了玄微身后,脚向其背上踏去。
玄微在地上滚来滚去,如狸猫般灵活,两个直上直下的黑影一时竟没有得手。
在一个黑影转身面对我们的一刹那,一张面色惨白,双眼深陷,张开大口红舌伸出,上下均有两颗獠牙的面孔在朦胧的灯光下如一只嗜血的野兽,看得人脊背发凉。
玄微大声叫着:“师兄救我……”,玄术手摇铜铃从屋内奔出,手中的拂尘缠向一个黑影的腰际。
“哧啦啦”一声,拂尘将黑影腰部扫去了一大片铁甲和皮肉,没有血水渗出,可清晰地看到腹中的脏腑。
玄微在地上弹出一张符箓,贴向黑影受伤的腰腹,“轰隆”一声燃起一片火光,有肉皮烧焦的刺鼻味道随寒风传来。
黑影头颅朝天,一声凄吼,两手在胸膛捶得咚咚直响,侧过身来,一拳砸向玄术面门。
玄术脚步一滑,闪开的同时手中的拂尘已扫向黑影左腿,手中铃铛的清脆声变得急促了几分。
玄微趁对敌一个黑影的当口,从地下一个鲤鱼打挺,重新站起,已与另一个黑影缠斗在一起。
双方捉对厮杀,两个道人均不出声,两个黑影则是吼叫连连,斗得旗鼓相当,不时响起拳头和拂尘击中人体的啪啪声。
控尸子道长则在屋内受到十数名身着将官盔甲的尸体围攻,围攻的尸体脸上贴着的符箓也不知所终。
控尸子道长偶有将手中符箓贴上尸体面部的时候,免不了也会中到尸体的老拳,疼得他眉头直皱、嘴直裂。
他的眼神凝重,打斗之余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余下站在屋内靠里间的一排排尸体。
似有微风吹起,将尸体面部的符箓掀起得越来越高,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符箓掉落,更多的尸体会投入打斗。
有两个尸体趁乱冲向了门口,控尸子道长右手连挥,两张符箓如暗器般击向尸体后背。
符箓接触后背的时候,火焰燃起,很快漫延到尸体全身,两个火球摇摇晃晃的脚步不停,冲向屋外。
控尸子道长将左手中指伸进嘴中,一口咬破,手指急弹,两滴指血分袭向两团火球。
小小血滴甫一沾身,火焰变为了青色,两具尸体疼得滚倒在地,不停嚎叫。
渐渐地嚎声停歇,尸体烧成了焦黑的一团,再不动弹。
有更多尸体面部的符箓掉落,不是冲向屋外就是加入了战团。
控尸子道长将符箓和拂尘塞入怀中,在左闪右避中双手掐诀,嘴唇翕动念起咒语,轰的一声,天空中冒起金光,一张巨大的网将义压连同周围一里方圆的山林石壁完全罩往。
罩体金光闪闪,直冲霄汉。
我们四人和玄术等三位道长及众多尸体,无一例外的完全被罩在其中。
那冲向义庄之外的尸体奋力前奔,但接触到光罩之后被粘在罩上,有千万只细小的黑虫立即将尸体包围,那种啃食尸体的沙沙声让人听得毛骨竦然,一股寒气从头顶透入直到脚底,全身都在这种残酷的噬咬中感到阵阵冰凉。
不到五分钟,那具具被黑虫包围的尸体连骨头都被啃食得干干净净。
剩下欲向光罩外冲的尸体转而向三位道长进攻,在光罩的极阳之气作用下,尸体身体变软,包括膝盖在内的各处关节都恢复了自由huó dòng的能力。
每个尸体的战斗都得到了增强,三位道人周边的尸体越集越多,而且进攻全不讲究规则,手抓牙撕,肩抵臀撞,环抱脚踢,抠眼挖鼻,无所不用其极,搞得三人极其狼狈,在众尸的光顾下灰头土脸,衣破裤烂,频频受伤。
最终余下的全部尸体均挣脱了符箓的束缚,有一半左右均聚在义庄门外,发一声喊,集中众人之力冲击光罩。
有修为的尸体站在前面,没修为的尸体手搭在其后背之上,一股股真力汇聚成波浪,叠叠层加冲向光罩。
光罩在众尸的合力之下发出难以承受的“嘎嘎”声,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冲破缺口。
控尸子道人从弟子的惊呼声中感知到他们的惊恐和无奈,奋力从屋内冲出与两人汇合。
三人汇合之后,各负责抵御正面之敌,形成了完整的防护圈,一时倒也不致落败。
但这布置了数百年的“白鹤亮翅”阵法,今日定会毁于一旦。
一旦此处阵法被毁,各处义庄的防护阵都会受到波及,连环大阵就会变得lòu dòng百出,以后的赶尸会变得艰难很多,休憩之所的安全保障就成了很大的问题。
战死的将士都是悍勇之辈,同时也是为国家做出了重大贡献的人,除非万不得已,他们不会对其尸体作出损坏,特别是对将士们的魂灵,尽量避免灭杀,那样会使死去的将士无缘轮回,归于虚无。
控尸子道长在和尸体周旋的时候,急速地转动脑筋想着应对之法。
两声长笑在金光罩外响起,两道如破锣般的嗓音传来:“中原人倒也有趣,搞这些花哩胡哨的玩意儿,就想挡住你我二人,咱们联手破了他,打打南蛮子的脸!”
话音刚落,一声巨响传来,震得光罩金光暗淡了不少,大地都抖了两抖,此前从内轰击光罩的将士队伍震散了不少,蹬蹬蹬直往后退。
显然,罩外传来的力量远远高于向内传出的力量。
又是一声巨响传来,不少将士往后跌倒。
再一声巨响,光罩发出不堪重复的“咯吱”声,破灭在即。
控尸子道长三人大惊失色,奋力震开围住的将士,急速向我们四人的方向冲来。
后面的将士呐喊着追赶而来,好像狼群在追逐着猎物。
控尸子道长三人当我们四人不存在一样,径直向室内冲去。
后面的将士也视我们为无物,尾随而进。
我和丁谓等rén miàn面相觑,不知他(它)们冲进屋内干什么,难道这间屋里藏有我不知道的阵法。
我神识展开细细搜索,与其他的房间一样,再没有其它阵法存在。
我有心相帮控尸子等人,但想起他的嘱托,还是静观其变,我相信一个臻于化境的人绝不简单。
外面的两个辽人穿着皮袍戴着皮帽,三绺胡须结成了三条小辫,淡眉细目,单眼皮,胖脸上五官好象挤到了一堆,说的汉语颇显生硬,有时夹杂一两句他们的本族语言,但难不倒我。
两人一叫耶律洪文,一叫耶律洪均,都是辽国南院大王耶律讳从深山老林中聘请的高手,在控尸子道人师徒三人到霸州前线赶尸的时候,一路尾随,现在因尸体哗变,让他们抓住了机会。
他们是来找一个失踪了三年的人,大王给他们下的命令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何证明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两人手上使的兵器是中原少见的短柄狼牙棒,棒上的铁锥闪着寒光,砸在金光罩上呯呯直响,他们的修为不弱,达到了归真四重境,比丁谓和北溟狮王还强。
作战的将士极少有人到归真境的,修行中人境界突破归真,**堪比精钢,可应对冷兵器时代的任何兵器,打不过逃跑更是没有问题,特别是神魂,在人界根本就不会消散。
所以“白鹤亮翅”阵法应付的都是归真中期境以下的魂魄,在两名中阶高手的联手轰山下,破阵是迟早的事。
丁谓本是朝中重臣,狄青也早是官身,北溟狮王虽是江湖人士,但对夷狄特别是辽人素无好感,直欲冲上去与两名鞑子交战。
他们哪里知道,就他们的修为,只有被虐的份,能在两人手下跑掉就是祖宗保佑了。
如被擒拿,辽人多的是手段让你为其所用。
毕竟,他们看我无战斗能力,保护我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所以三人将我围在中间,免受辽人和尸体的冲击。
屋内的巨型楠木棺材在控尸子道长使用特殊召唤法则的情况下有了一点动静,手掌拍打棺板的声音从棺内发出。
屋内已没有了打斗声。
我们四个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内。
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尸体分散在巨棺四周,控尸子道长师徒三人手持墨斗,在棺材上方拉起一根根闪着亮光的红线,红线将棺盖粘住一点点地往提。
棺盖与棺体渐渐分离,两者之间有一层粘稠的白膜越牵越长、渐长渐薄,隐约可见棺中躺着一具身材高大、身穿银甲的将军。
待得棺盖提升到两丈高的屋顶与屋顶融合在一起时,一声哈欠传来,将军从棺中坐起伸了个懒腰。
四周的将士“刷”的一声单膝跪地,双手在胸前抱拳,目中一改先前的阴冷,变得热切异常。
下跪抱拳的动作一气呵成,显得训练有素。
将军从棺中站起,腾身跃出。
只见其面色红润,双目有神,凛凛一躯,足有八尺,两足踏地,渊亭岳峙,下颌一部长须垂胸,不怒自威。
“霸州军何在”声如滚雷,烫过每名将士心田。
“在!”刷的一声,众将士直立当地,挺胸收腹,一股浩然正气溢向四周。
三位道长静静盯着白甲将军,眼神透着钦佩之色。
“外敌如侵,怎么办!”白甲将jun1 zhǎng须飘起,威若天神。
“杀!杀!杀!”众将士齐声嘶吼,将全身功力聚于一个杀字。
将军大踏步走向室外,众将士一队接一队,紧随其后,目不斜视,如锋刃出鞘。
众人来到义庄前的空地列队,双拳紧握,怒视前方。
光罩金光复盛,将四周映得一片辉煌。
罩外举着狼牙棒的二人,如两个敲击冰山的持镐小丑,状甚可怜。
耶律洪文、耶律洪均面上掠过狂喜之色,找了三年的目标,终于出现。
他们站在罩外,停止了轰击,想着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那白甲将军扭头转向站在身边的控尸子道长,朗声而言:“本督谢过道长,天星现世,也该我作个小结了!哈哈哈……”
其声豪迈、苍越,似有一件心事已了。
“将军神机妙算,控尸子岂能及您万一,苦等三年,总算网到了两条小鱼。”控尸子拂尘一搭,算是还了一礼。
“道长过谦,如没您仙驾肯移,亲自作饵,这两个鞑子,岂能上钩,算得上大鱼了。”白甲将军双手叉腰,目光如电,射向光罩外的二人。
耶律洪文、耶律洪均二人浑没将他们的对话放在眼里,你用饵钓我们,我们何偿不是在寻找你的踪迹,谁作鱼,谁作渔,一场打斗之后自会分晓,咱们哥俩从未有过逃跑的记录呢!
白甲将军与控尸子道长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同时有了动作。
白甲将军手中令旗挥动,场中的将士迅速移动,纷纷占位,两百来人已组成了一个三才阵。
控尸子道长拂尘向空中一扬,金光罩消失不见,一个血红大罩形成,方圆足有两里,已将两名辽人罩定。
厚厚的雪景上罩上红罩,红妆素裹,分外妖异。
白甲将军令旗连挥,三才阵运转起来,将士裹挟而进,已将两位辽人围在垓心,围着两人飞快地奔跑。
血红大罩洒下点点红光,没入众将士体内,旋转的将士皮肤和盔甲完全变成了赤红色,随着他们的旋转如一重重血浪在翻涌。
两名辽人手中狼牙棒舞成了一个棒圈,密不透风、水泼不进,将身体各处遮挡得严严实实,棒端青色的真气往外吐出光芒,伸伸缩缩,如毒蛇吐信,择人而噬。
血浪与青芒接触,激起地上、树上的雪粒纷飞,直如绽放的烟花,绚丽至极,变幻多端,无穷无尽。
二百余将士皆勇猛善战,本就凭着心头的一点良知未曾泯灭,对上有着无尽怨仇的敌人,越发地诵跃上前。
他们已是死去的尸体,痛觉早已消失,对方的wǔ qì或真气击中身躯,只要还能动弹,仍旧义无反顾地往前冲,哪些生前修为低下的战士,被辽人击得残肢断腿飞溅,五脏胕流了一地,在双方的真气碰撞下化为粉末。
一颗脑袋“咕咚”一声坠地,滚到我的脚边,努力地转向战斗的方向,双眼圆睁,嘴巴大张,几欲将来犯的鞑子啃上几口。
我不忍看下去,将手一招,他的魂魄归于冥界,在我的神识导引下,穿过黄泉,沿着奈河桥进入轮回殿,直接投身富贵之家。
让他下辈子再不受那风餐露宿,戍边守土之苦。
但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有多少富贵纨绔子弟,在民族大义之前,同样表现出了悍不畏死、吃苦耐劳的牺牲精神,关键时候,他们仍然成了民族的脊梁和国家的屏障。
一个个的将士丧失了战斗的能力,一个个缺口被后来者补齐,玄术、玄微两名道人也在战阵中勇猛异常、以命相搏。
他们与所赶的尸体成了并肩作战的战友,明知战友已经失去生命,但在战斗中还是因其受伤而心痛,因其倒地不起而义愤填膺、目眦欲裂,他们不时地出手相扶,但无能为力,看就一个个战友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悲愤地仰天大吼,声嘶力竭。
我则不停地将躯体被绞碎的将士的魂魄纳入冥界,不经正常的勾魂叙功程序,在十殿阎罗毫不知情下让他们转世为人,转世为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
控尸子道长在战斗中敏锐的感知道,四处散逸的魂魄朝着我所立的方向而来,消失的那一瞬,没有痛苦,只有欢欣。
他没有闲暇去深入思索是什么原因,但他凭我的战功,对我是绝对的信任。
他不再关注魂魄的去向,因为有我。
他必须关注战事的进程,因为有他。
他,白甲将军,他是……
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