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老混拎了一瓶酒向外走去，风有些大，远处的山如沉寂的巨兽。他点燃了一根雪茄，烟雾随风聚散，正如没有归途的人生。
他狠狠灌了一口酒，嘟囔的说道：“你叫张景，可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叫张景？”
张景无言以对，他确实不知道。
贾老混自顾自说道：“因为你姥姥姓张，你母亲姓景，你姥姥是个了不起的人，你母亲她……她就是个蠢货!”
“在星历之前，地球上的东非大裂谷开了一条缝，爬出来一群很厉害的家伙，那帮人大概有几百万，他们见人就杀，杀的眼珠子都红了，眼看地球上的军队都快打光了，可谁都没有办法。”
“这时候你姥姥站出来了，你姥姥……她也不是普通人，她聚集起尼安德特族的族人和他们打了起来，这一打就是两三年。”
“可是他们人多，这边的人越打越少，她觉着这么下去恐怕是死路一条，于是就偷偷的开始为大伙谋条退路。”
“恰好这时来了一个年轻人，他说他找到了一颗新的星球，这颗星球和地球很像，环境不错可以住人。”
“你姥姥大概觉得不管他是不是胡说八道，大伙总要去拼一把，不拼的话以后连拼的机会都没有。于是她心动了，但那个混蛋提了个条件，他说光咱们跑可不行，咱们还得带些人一些走，你姥姥问带多少，他说能带多少带多少。”
“你姥姥问他还有什么困难，他说需要有人断后，要不然一个都走不了。你姥姥说行……”
说到这里他鼻音开始重了些，他缓了缓后继续说道：“你姥姥说断后可以，但族里的孩子和没有战斗力的女人都要走。他同意了。”
“接下来我们就坐着飞船离开了，他们看我们要跑，自然是拼了命的追赶，这一打一逃就是七八年，当年一起离开的巨型载人飞船折损了四分之三，后来旅途中又坠毁了一部分，最后到达这里的大概只有七八百万人。”
“再下来就是和星兽的战斗，战斗烈度当然和以前不能比，但当年我们有八十多亿人作为后援，现在只有八百多万，所以还是打的有些艰难。”
“离开你姥姥后，我们内部也出了一些问题，一群人天天吵吵，谁也说服不了谁，大伙心想可得选个拿主意的人，可最终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大伙心想那就培养一个吧，然后大家就盯上了你姥姥临走时留下的那颗受精卵。”
“你母亲就这样出生了，她很聪明，学什么都快，她十岁时完成了第一次进化，十六岁完成了第二次进化，二十二岁完成了第三次进化。她的精神境界也是进步的飞快，她二十八岁时已经完成了入境、化境、破境的过程，站到了人类武力的巅峰。”
“可即使这样她还是弱者，因为她很蠢。”
“她居然相信所有人都可以一样，不应该有贵贱之分，她相信人类是可以团结起来的，人性是善良的……哎！”
“她不想想，光她一个人想有什么用？别人不这么想啊！”
说到这里贾老混竟然气的笑了起来，张景问他：“谁不这么想？”
贾老混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说道：“所有人都不这么想，或者说除了她，你再给我找一个出来看看？”
张景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贾老混继续说道：“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奴役史，每逢大乱总有一些人会趁势而起，然后迫不及待的踩在大伙儿的头上，这种时候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当社会稳定后，那些先期占有优势的人会想尽一切办法来维护自己的优势，敢于践踏一切准则去建立有利于自己的规矩，这种时候谁负责立规矩谁说了算。你就想想，谁会薄待了自己？”
张景不服气的说道：“你别忘了他，在他的时代就不是这样!”
“所以他是孤家寡人啊，他身边的人都是心口不一、两面三刀，离他远一点的都恨不得他赶紧去死，别耽误了他们的大事，只有没权没势的为他拍手叫好，你看他死后怎样？尘归尘、土归土，可和过去有什么不同？”
……
张景突然觉得有些冷，是那种寒彻入骨的冷。他裹了裹外套，坐在台阶上问道：“再后来呢？”
“再后来她当然死了，追随她的二十多万进化人也都死了。”
“怎么死的？”
“嘿嘿，据联邦调查说是在开庆功宴的时候遭遇了高阶星兽的袭击，还引爆了军火库，所以位于陨石带上的基地被炸的粉碎，一个人都没能活下来。”
“这怎么可能？星兽哪有那么聪明？而且他们发现情况不对为什么不逃？”
“哪里用逃，那个时候星兽早被杀破了胆，还逆袭……我呸！”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当时我不在，那时候我们一群伤兵提前换防，上面可能都没来得及报告。可这么大的事情，调查来调查去居然不了了之，你觉得怪不怪？”
“怪!那现在该怎么办？”
“嘿嘿，我废掉了自己的进化基因，折了二十年寿命，就是为了找出真相。你觉得不把那帮狗东西一个个送上西天，我会善罢甘休？”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年来我找到的线索其实不多，而且我不得不承认，力量不见得有那么管用，就像苏嵋，还有你的父亲，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闹出来的动静比我们可大多了。”
张景不由精神一震，从来没有人和他提过这个人，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个不体面的私生子。于是他连连追问道：“我父亲？我父亲是谁？他干了什么？”
贾老混把雪茄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突然眉头一挑，十分感慨的说道：“我承认是我小看了他，他是条汉子!”
他似乎十分激动，半天都没有组织好语言，不得不回到原来的路子上继续说道：“你母亲死后，他一直不声不响，我们都觉得他是总统的好儿子，有大好的前途，这种事不一定会参和。”
“但他参和了!不对!应该说从开始他就打算搞出点事情，当时你崇拜的那个江总统不是弄出了什么宪法第七章吗？当时上上下下都在反对，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联系起一帮反对党，趁着军区大换防的间隙，领兵反了。”
张景听的差点跳起来，他惊愕的问道：“反了？”
“是啊！反了。”
“他带着一个军，把天京市从南到北犁了一遍，江总统的支持者被他杀的血流成河，后来进攻总统府的时候，总统最忠心的卫队被他杀的七七八八，一场政变下来，估计至少被他干掉了十七八万人。”
张景这下真的懵逼了，他万万没想到他的生母如此chuán qí，他的生父如此刚猛!
他从小到大都没听说过这些事情，哪能想到就在联邦当年的首府曾发生过这样的一幕？
张景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激动，接着问道：“后来呢，他怎么样了？”
贾老混答道：“还能咋样，当然是死了，你没听我说是反了？要是成功了那就叫起义，对不对？”
张景不由点了点头，沉默了半响后他一脸别扭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我本来应该姓江？那江永志江永城……是我的堂兄弟？”
贾老混一脸不屑同时又十分认真的对他说道：“你就应该姓张，要不姓景也行，江家……他算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