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位序号打乱安排,学长学姐散落到各个位置,谭舒健身边都是陌生面孔。试卷由监考官发放给监考员,待钟声响后由监考员发放到在座的学生手中。监考员一排男性,一排女性,间隔安排,统一都是年轻男女。
“kǎo shì开始。”监考官下达kǎo shì命令。
试卷题目偏难,总体上看,内容在所学知识范围内,虽然部分问题不在谭舒健了解范围,但数学方法依然在运用学习范畴。最后一道题题目跨越三大页面,是一道简化的数学模型创建题,粗看题目上面给出了很多耗时间要查阅的内容和偏僻的关系式,大大减少了解答最后一道题需要的时间。
时间过去一半,全场静的只剩下笔尖摩擦草稿纸的声音,试卷中给出的题目计算量偏大,不免有些学生开始紧张,认真体会可以感觉到室内温度调低了。一位年轻男子大跨步进入,偶尔靠近几个学生看他们做的如何,停在谭舒健旁边看了很久,淡淡浑浊气味散发出来,渐渐消匿在空气中——大清早他挤早高峰公交来的考场?谭舒健已经密密麻麻笔算完满满一张草稿纸,试题内容做了大约三分之二,随着题目靠后难度也越大,也更耗时间,这般进度可能还比较吃紧。
谭舒健抬头看了一眼年轻男子,他的视线却不在试卷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监考官在看向这边!
谭舒健马上低下头继续答题。
年轻男子溜达了好一会才走到中央讲台,拿出后背手上握着卷起来的本子,忙不迭地在脸上扇了两下凉风。
“干什么呢?迟到。”监考官抱怨。
“你以为我想迟到啊,挤地铁也很累的。要不是因为考虑到怕你嫌我一身臭汗,我就不转悠直接过来了。”
“你欠学区钱?这么节省?”
“要不然你以为呢。我最近几个月赤字难填,要不你帮我填了?”
“你不借给我花也就算了,还转头让我帮你填赤字,你再想想。自己的账本坑自己填。”
“好了,不闲聊。现在感觉还好。开始吧。”
监考官举高右手,食指指出。不过一分钟,大门关闭,通风系统加强。所有学生惊得停了一会笔,看到没什么变化后又继续做题。
身边监考员从衣兜里拿出本子,开始笔录什么。
三十分钟后,谭舒健开始出现不适应的感觉,是空气对流太强的原因?还是空气处理湿度变了?他努力维持正常呼吸,并且胸部开始大幅度换气呼吸,保证脑氧量的需求。监考员以为他是紧张的原因也就没太在意。
心跳逐渐加速,失去节奏:是我太紧张了?试题难度还在掌控中,并没有超出能力范围,只要慢慢算我就能把题目算出来,我很有信心把它做好——可为什么我止不住慌张?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心脏往外冲出来。他坐直了,尽量让血气能顺畅,以此来慢慢减缓血液流速,呼吸上方冷空气,尽快让心跳平复。
有什么东西在身边出现?
谭舒健敏感觉察到有什么东西存在,但他找不到,知觉告诉他近处有什么东西,而这种东西忽闪忽闪地一直存在。
“你掉了什么?需要我帮你找吗?”女监考员从一开始就注意到谭舒健坐立不安,现在又好像在找什么,就靠了过来。
“那个学生怎么回事,正式的kǎo shì在搞什么?”年轻男子和监考官迅速注意到谭舒健。
“估计是kǎo shì紧张了。”下一秒谭舒健惊讶的表情让监考官掐灭了这个简单的想法,两人迅速离席,快步走向谭舒健。周围的学生因为时间原因无暇顾及监考员的事情,看了一眼又继续埋头计算。
“你看到了什么?”监考官提前在年轻男子说话前问谭舒健。
白齿咬紧嘴唇到凹陷进去,谭舒健捂着肚子,脸目纠在一起,眼角眼泪马上要溢出来:“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吃早餐的时候混吃吃错了什么东西,现在肚子很疼。我想我需要上一趟洗手间。”
监考官三人迟疑了几秒,还是让监考员扶谭舒健出去。
监考官拿到女监考员的记录本,上面笔录:状态,“无”。异常栏划了一条斜杠,不可用栏目。
“他刚才的表情分明是看到了什么,对吗?”
“的确,完全不像是因为肚子疼引起的。但,你我都看得到,他并没有什么表现,也没出现什么异常。”男子肯定监考官的话,却又提出矛盾。
“那就矛盾了。”
“是的。”男子托着腮帮,在为谭舒健的表现和自己所看到的想出一个能说服自己并解释矛盾的“原因”。
另一边,洗手间,灯光昏黄,水声哗哗,谭舒健睁大眼把头埋进堵住出水口装满水的洗手盆中,水沾湿刘海,溢出部分也溅湿衣领,镜面留下水滴下滑迅速收缩变小的水痕。管道通进来的不知道是自来水还是经过处理的水,水在挤压谭舒健闷入其中的双眼,他不断眨眼,整个眼球有种肿胀且涩涩的感觉。
“咳咳咳。”闭气到了极限,抬头瞬间他大声咳嗽,空气似乎顺着支气管通到了肺部,咽喉、气管、支气管、肺叶连同心脏咳得生疼,胸膛和腹部肌肉都在扯紧并颤抖。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红了一圈,湿漉得像个落水狗,水滴划过脸庞,冰凉的温度却无法阻止脑海中激烈碰撞的记忆:在座位上监考员就在身旁,他坐直身体刚要向她解释自己的身体状况的那一刻,眼睛看到距离他似乎很远又似乎近在眼前的东西——蓝色细线从一个点钻出,圆滑弯曲,具有周期地向前弯曲游动,而后断续延伸。另一条橙黄细线连续不断,呈椭圆形一直转,在被他看到的那几秒里刹那被切断成三块,又再恢复成椭圆。
一个声音插入谭舒健脑神经:“如果你看见凭空飞舞的类似函数图象的线条,你一定要远离它,它会伤害你。而且你要让别人知道,你看不见它们,看不见,根本看不见!”
“如果让人知道你能看到这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你就会有生命危险。从轻处想,你的精神有问题,你是个精神病。从重处想,你与众不同到超出人类认知范畴,极有可能被地方或国家研究所控制。”
“死亡是你的最终结果。”
“你根本看不见!什么都没看到!知道了吗?”
那一刻,所有的惊恐万状都挤进在监考官和年轻男子远处看来只是惊讶的表情当中。监考官匆忙赶来的第一句话就让谭舒健整个无声的心理世界瞬间沸腾起来: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看到!
身体的异常和负面效果在离开考场大门的一刻全部消失,胸口的挤压感也跟着消失。
谭舒健依然间歇咳嗽:为什么真的有这种东西?真的有。为什么?
无助,哭泣。在考场中眼泪溢出眼眶不是肚子疼的缘故,而是源自心底的惧怕,无助,惶恐综合让谭舒健不受控制地哭出来,他的整段表演除了眼泪是真实的——无法控制的“真实”流露。
过了几分钟,他才算勉强暂时平静下来:现在还在考场中,不能中途退场,我的行为已经引起了监考官等人的怀疑,现在借故离开会让他们肯定我是有问题的。
“没事,再撑一会。四个小时所剩时间不多。”谭舒健两手支撑洗脸台对镜中自己说。
我怎么就想要来参加建模赛?我就该像吕胜男说的那样好好在学校准备阿薄兰的年限总竞。
“谭舒健,你没事吧。身体还好吗?”范卫东一直守在卫生间外面,是他从监考员手中接过谭舒健并送往这里的,“还能继续kǎo shì吗?我进来了。”他敲响木门。
“你怎么把自己弄湿成这样,快擦干,要不会感冒。”范教授撕开一小包餐巾纸,慌忙中差点整包掉地上,“身体感觉好些了吗?”
“没事了,我马上回考场。”谭舒健接过纸巾胡乱擦拭就马上离开,留下范卫东收拾。
监考员低声询问:“还好吗?虽然洗脸醒神,但现在考场温度,会不会感冒?”
“没问题,谢谢。”谭舒健笑脸回应监考员。
监考员对监考官比了个ok手势。
接下来的时间,谭舒健只是表现出不舒服的旧状,头也不抬地奋笔疾书,虽然监考官还是不时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但也没看出什么。
……
“kǎo shì结束。各位考生请端坐原位,待监考员收齐所有试卷及草稿纸,确认无误后,听到我的指令,方可离开。”
各个监考员清点确认后向监考官打手势。
“谢谢各位的配合,各位现在可以离开了。”
全场学生离开后,监考员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好了,都汇报一下各自所在的情况吧。”
“一个。”
“我这边也是一个。”
“没有。”
“哦嘿嘿,我发现了两个。还是无异常。”
……
“加起来也不过五个人。”
“你当是烂大街的香菜啊?到处有。”监考官喷向身旁的闲暇男子,“各自记录的,等建模赛落幕,就给他们发入学邀请和转学申请,尽快办好。”
“对了,范欣彤你照顾的那小子有什么异常吗?”
范欣彤监考谭舒健,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没有状态出现。肚子不舒服好像不在参考项目范围。”
“好了,你们现在回去把试卷改了,最晚三个小时后出结果。”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