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舒健在聚精会神提取真题思路和用笔稿自己演算,旁边梁胜尧冷不防手肘捅了他一下。
“右前方有个女孩在看我。”竖起来的心理学书也挡不住他紧张的兴奋劲。
“你真的有在看书吗?”谭舒健低声说,“兴许别人只是看书看累了,恰巧抬头视线碰上而已。别想太多。”心里不免多了想法:这有钱人家的孩子不该是培养出纤纤手指钢琴十级,小提琴八级,一口流利的外国语,形象好,外貌佳的人吗?可梁胜尧只占了后面两点,其余都是半桶水。
“她还在看,这回总不是巧合了吧。”梁胜尧又捅了谭舒健。
谭舒健抬头,女生猛然低头,侧转对身旁的同学嘻笑。
太明显!
谭舒健猜出了什么:“还是你的魅力不可挡。我去别的地方,免得挡住更多的女生看你。影响了你的桃花运我会很困扰。”
“谭舒健,你在学阿薄兰的书?”一个轻幽的声音从身旁钻出来,“很难的。”
“女学霸不在宿舍好好待着跑这里来干什么。”梁胜尧调侃班里的女学习委员。
“阿薄兰的思想线太多也太复杂,不容易学,需不需要我帮你。”
“无视我!”
学习委员一手掌连人脸带书一起往边上推出去。虽然平时梁胜尧和女生们聊得还算亲昵,但也没有像这样被女孩子推开过。
“我和你说话呢。”
“我没和你说话呀。”
两句话同一时间重叠在一起。
“你们继续,我换个地方。”谭舒健感觉不胜其扰。
学习委员瞪了梁胜尧一眼,给眼色,眨巴两眼,梁胜尧就乖乖闭嘴。
“阿薄兰普通的联赛赛事虽然没有像奥利匹克,新北极那样大范围的超纲超规模,很注重生活,但是要看懂和学习阿薄兰的内容也是很不容易的。”
你这是只看了阿薄兰一本书的前言简单介绍就过来和我说你要帮助我学习阿薄兰的内容吗?谭舒健对学习委员肤浅的谈话哭笑不得,表面上还在应承她的话:“的确是这样。但,我想我一个人自学会有更高效率。”
“怎么会呢,多个人多个脑袋,多一种思维理解。”
“你是觉得数学思想还会有千人千面的理解?”谭舒健反问她,“逻辑也可以多角度思考?”
往往,逻辑在数学中只会死在一条路径上,它不会引领更多“新的”结果。
“我就是觉得,你一个人学可能会很吃力,我就想帮个忙。”她收回前伸的身势,声音委屈。
旁边梁胜尧无声狂笑,学习委员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谭舒健说话:“我不是一个什么好学生,你应该知道。班里的人都知道我要被劝退,你离我太近对你影响不太好。这也是教务主任要我保证的内容,你学习成绩是班里最好的,应该继续努力,别管我们这种闲人。”
“你是担心我吗?”
你吃错重点了!谭舒健心里大喊。他一手捏紧梁胜尧大腿,梁胜尧脖子红晕初上,才勉强忍住没笑喷。
谭舒健深呼吸:“我还有几本书需要借,你们先自习吧。”
学习委员想要跟上,谭舒健回头:“这里几本阿薄兰的书很重要,你可以翻翻。其他的后续再聊。”
谭舒健刚走没多久梁胜尧收到他的消息:
我借的所有书用你的学生卡借回来给我,一本不漏。
你去哪?
我再晃晃,然后直接回宿舍。
那我怎么办?
你跟她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你俩自习,记得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书。
被别人误会怎么办?
能怎么误会?
我还单着呀。
……
不过现在没事了。
她离开了?
说是临时有事,估计是书看不下去,又或者过了脑热的劲,想明白你的意思了。所以,还回来吗?
不了,记得借书!先这样。
谭舒健背靠书架回信息,路过的管理员叨了他几句。他忙不迭地穿了几排,又回到旧地方——平常来泡图书馆经常待的地方——数学函数及逻辑思维区。
横纵过去各色书本,高矮厚薄。很多时候谭舒健来这里看书直接席地而坐,或搬来椅子。他不会从这里借书回去看,但看了一半的书不希望被别人借走,索性把要看的书硬塞到底下一层。从上往下,一般人的视线都平视能看到的书,很少有人会低腰往下看,就更不会注意到底下一排的书——除非特定搜索。但,管理员是个意外的例外,谭舒健被抓到好几次偷换书次,在管理员本职上根本就是制造麻烦,免不得被说两句,但谭舒健被说过一次就换一排书架一层放。慢慢的管理员也不想玩这种人与书的游戏,就不再管谭舒健,毕竟是个好学的学生,而且大家都是有学籍的学生,可能路上一抬头就看见。
“数字集与集之间特定关系式即函数关系式,简称函数。”
“函数图像将两个对应数字集具象显示出来。你可以很直观看到一些你想不到的东西,比如交点还有规律猜想。”
“函数我们只使用有效部分,当它超出有效区间,不在考虑区间范围,就不必过于费神去思考更多杂乱的东西。”
“要保证自己的脑思维足够清晰。”
……
谭嘉龙的话仿佛冰冷的雨丝,一点、一段地落入谭舒健的脑海。心情忽然陷入低谷笼罩着雾气——能勾起回忆的媒介居然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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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舒健跟着教授,和随行几个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一同抵达临时酒店,由于阿薄兰的此次竞赛内容耗时需求,所有参与学生老师会在竞赛会场附近居住三天时间。
竞赛会场定在伯努利大厅,著名建筑设计师——科菲尔特的佳作。
伯努利家族中大多数为数学家,他们沉溺在数学海洋之中不能自拔,有人形象地比喻,数学之于伯努利,无异于烈酒之于酒鬼,将会发生疯狂的事情。对一群痴迷数学的人来说,伯努利是值得羡慕的,他们喝到了终生至爱,还有什么事情比它更值得庆幸?
钢筋穿入合金金属管,几百根金属管弯曲向上延伸,汇聚到一点,中心点由玻璃管套保护的三米长金属索下悬挂大型水晶灯。一圈一圈似水波纹向外扩散的圆环压在合金金属管上,昏黄的背景染色,水晶折射的白光让人看不清整个穹顶,似乎穹顶在一片颜色中被推出很远的外面,空旷高远的空气从上往下落到下面参观的人群身上。它又像一把巨大的伞,困住底下的光和人群的视线。一个人恍惚的很容易在忽而狭窄忽而宽阔辽远的视觉中不分界限地来回转换,仿佛一个人在仰头凝望瞬息间切换变化的两个世界,在一个世界走了一会马上掉入另一个不同的世界,让人惊喜不已,甚至有人为此迷醉而不断拍下zhào piàn,看着记实的zhào piàn又失去那份难得的魅力。
四周是支柱,黄褐的岩石纹理经过修改篆刻,绘有伯努利典型的数学故事。墙上挂着伯努利家族图照,当然,都是经过修改的图画,原画还在申请由博物馆调过来,至于会不会通过就不得而知。大厅内一些不必要的摆设物已经悉数清除。墙面,玻璃窗上绘有伯努利函数方程及辅助解释。大厅左右两侧是长走廊,长走廊很常规地挂上一些复刻来的画作。走廊尽头是新的建筑,只是已经被安排布置阿薄兰竞赛,暂时封锁。那里也是之前参与阿薄兰谭舒健没能去看过的地方。
等谭舒健回到大厅,除了教授外的几个学长学姐还在意乱神迷地盯着穹顶看。
“这么看下去没问题吗?我看着他们都觉得累。”
“没事,这不是挺好吗?免得他们乱跑我还要打diàn huà来回确认他们的情况,现在扎堆在这很好。而且,很快到饭点,可以回酒店吃饭。然后顺理成章地完结今晚。”
“你实在嫌麻烦?”
“呃,这……”
“穹顶是好看啊,看得我心脏激动的受不了。”王毅阳一步一挪地靠近,双眼却没有离开上面,右手差点放空没搭上谭舒健肩膀。
“这么快就到了?不是明天早上才到吗?”
王毅阳大拇指往后指了指:“你觉得是谁带队?”
“这位是?”
“我的朋友,王毅阳。”谭舒健向教授介绍。
“吕老师,你来了。”谭舒健对王毅阳身后走来的女人毕恭毕敬,“这是我的大学教授范卫东先生。她是我的高中数学讲师,吕胜男。”
“你好。”范教授和吕胜男握了握手。
“那我们不打扰,先去那边看看。”吕胜男身边还剩一个不离身的女孩,其他的学生都自由散了。王毅阳生硬拽着谭舒健跟上吕胜男。
“教授,我晚些给你diàn huà,没事的。”
“没问题。”
谭舒健没有从吕胜男脸上看到会面曾经手下出色学生的高兴,反而感觉像是见到一个陌生人普通地打了个招呼。她不喜欢说太多场面话,也不习惯在别rén miàn前夸耀自己的学生,而与学生的教授闲谈更让她不习惯。
“老师近来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