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区,桥岸边枯死的猫尾草扁长干燥叶面贴着水面来回晃动,早些时候还绿的水慢慢变淡。夏末的尾巴依然在,树木正盛,草坪也才刚刚被修理了一遍,闻到深处涩涩的青草香覆盖了一小片区域。
“回来了。”梁胜尧第一个走到谭舒健跟前,“领导让你回家,家里怎么说?”
身上长途客运车的气味顺着衣服走向鼻翼,让谭舒健暂时还不想说话。拉着脸看梁胜尧,摆了摆手。
梁胜尧没看懂!
“我打你diàn huà也不接。”
“等我先洗个澡,好吗?待会再跟你解释。”谭舒健一脸疲惫。
杜亮站起来,手里拿着上课做的笔记,眼里却没有十几行条件平差笔记记录,脑子里转的都是关于谭舒健深藏不露的事:借着学习委员的职务,给平差讲师送作业册,想是顺便打探看看学校对谭舒健的处理情况。但进入办公室,最惹人注目的嵌入墙里的荣誉玻璃橱放满了荣誉zhèng shū和奖杯,靠近了看——所有获奖者都是——谭舒健!首先冲入杜亮脑海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些都什么东西?谭舒健不学习,旷课,kǎo shì不及格,补考不过,高数分数最高也就41,就连线性代数都是三次回考才过的及格线。上面的名字肯定是写错了,可能是讲师们自己弄出来消遣的——但,不可能,谁都没那个闲工夫。除了表面上的谭舒健,我对谭舒健一无所知?他为什么要假装学习很差?这样做对他没有一点好处,而且影响大学的学习生活。他这么做能换来的结果也许超过负面影响,更或者,只是单纯想这么做。
杜亮无法从谭舒健的表情和行为上考虑到合理的dá àn,继续着自己的胡思乱想。现在都已经到最后了,到了要遣返回家见家长的地步,根本不必要把自己做到这般程度,他是想离开学校去往更高的学府修学?如果是这样,他在我校留下的学习记录肯定会一并跟着成为另一所学校考察他的根据,那他就更没有机会在更好的学校学习——连我们学校都要开除他,另外的好学校就更别说了。他自己弄出来的黑历史会一直跟着档案被抄送。
……
谭舒健擦拭头发,很快注意到纸质笔记本遮脸,出神的杜亮:“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是要转学?”
“很矛盾的话。”谭舒健看杜亮一脸迷地问他,“我没有要转学。”
“那你……”杜亮更想不明白了,转身坐下。
“嗯?我怎么了?”谭舒健发现杜亮和他说话的语气很奇怪,与昨天刚走的时候不同,似乎他也跟着发生了什么改变。
“解释解释解释!”梁胜尧吵嚷起来,“你回家,家里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继续好好读书。”
“好好?还像往常一样?”梁胜尧怀疑,“你家里人都不知道你在学校的学习情况?”
“会不会家庭住址是假的,寄回去的成绩单都烂在信箱里了。”舍长在床上靠着枕头看小说,听到两人的聊天,突发新想法地插话。
“对哦。这样学校寄回去的成绩单就都……”
“舍长你少教坏人,动坏脑筋。”谭舒健整理桌面图书馆借回来的书,“学校会联系家长,到时候有处理。”
他摆弄那几本书,和舍友说着本该空荡荡的合理的话。即便他把回家遇到的事说出来他们也什么都做不了,反而会增加自己的精神负担。到现在,他依然可以以一个正常的学生身份学习,没人知道他的后背空的只剩下一段自然风,一切依靠在一夜之间消失——应该说,他回去把盖在事实身上的幕布提前掀开,而,事实却像一匹饿狼,猛烈扑击了他。
“你跟学校那群人认个错,好好学习,把学分补齐就好了。”
谭舒健看向梁胜尧,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什么好。虽说那些不及格记录是故意做出来的,但突然变得很厉害会不会让人觉得反常——有zuò bì之嫌?不过,还是要在学校学习直到毕业——现在我还没想好要去哪,要去做什么。在解决这两个重大问题之前,先在学校里安分待着。
“我待会去教务处一趟,你们等下还有课吧。”
“你们?说得好像你不是我们专业似的。不过也没关系,这周最后一节平差课,去不去也没什么关系。”
“我算是半个退学的人,怎么还有闲情和你们一起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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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已经搬离原来的地址,我回去没找到他。至于diàn huà,和你们之前打的一样。”
“所以,你现在没办法和他取得联系?”
“你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方便说出来。”胖领导低声询问,生怕会触碰到谭舒健隐藏的负面情绪。
“变故就是他消失了,仅此而已。”
他习惯性转起手中黑色签字笔,抿唇思考:家长不在的话,事情很难办。
“你接受学校对你的劝退吗?”
“我希望还能继续在学校学习,也希望学校收回劝退提议。”
胖领导被前后改变巨大的回话堵住了嘴——不按程序来说话呀。他咳嗽几声缓和时间和自己将要说的话。他手中的劝退提议书还没有上交,而且他也没有真正的想要开除一个认错并要求继续在学校学习的高材生。
“我们需要你写一份保zhèng shū,这份保zhèng shū会递入你的学籍档案。保证你能端正自己的学习态度,在学期间遵守学校纪律,把该修的学分都修满就行。”胖领导喝下几口红茶,突然轻松起来。
“就这么简单?”
“劝退在你在校学习期间依然有效,只要你违反你所保证的内容,我们同样会提出劝退。而到那个时候因为是在有保zhèng shū的前提下第二次的劝退,我们有权直接删除你的学籍,并让你离开学校。也希望你能好自为之,管理好自己的学习生活,不要再给老师和学生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负面影响。”
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
走出胖领导的办公室,谭舒健马上找到高等数学教授。
“阿薄兰的数学建模竞赛帮我报名。”
“好的。”教授回头,“我还没发布阿薄兰的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谭舒健懒得跟教授解释。
嗯?
稍抬头就能看到玻璃橱窗的一片颜色:“为什么把我的zhèng shū和奖杯放到展示的玻璃橱窗里?”
“我们就是把它们放在那里几天,很快就清理掉。”
“最好马上清理了。一些以前的垃圾不要留得太久。”
“阿薄兰的竞赛不容易,你最好准备准备。图书馆最近更新了一批书,可能有竞赛的历史记录本和最新的辅导书,你可以去看看。晚些我把一些参考书目发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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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薄兰?你之前也在这里看书?”梁胜尧跟着谭舒健来泡图书馆,身前身后从上到下,整整齐齐塞得满满的都是阿薄兰的辅导书和一些旧题库,“《阿薄兰联赛真题全解析》?《阿薄兰你该知道的思想》?”他随手翻了几本,密集的宋体字,典型的办公室阿拉伯数字体让他看着很不舒服。
“偶尔看吧。在你在自习室看女孩的时候。”刚新添置的书册还散发着浓重的胶面独有的气味混在喷印黑墨香味中,只是旧书的数量还算多,气味也就淡了些。
“拿这么多,看得完吗?”梁胜尧看谭舒健盯着shǒu jī,从书架上一本一本地拿下厚厚的书,心底都有些发寒。太厚!太多!
“不努力点,以前的学分怎么办。我还得毕业。”谭舒健对梁胜尧说着小白的话,而实际上,是为了阿薄兰不菲的奖金。
“我们专业课不要求什么阿薄兰。”梁胜尧回头一本正经地看谭舒健,“你要参加阿薄兰的竞赛?”
“是的。”
“你真的如杜亮说的那样,是个数学高手?”
“杜亮知道?高手说不上,就是曾经拿过那么些奖项而已。”
“你居然瞒着我,我们还是不是朋友。既然这样,高数之类的kǎo shì岂不是……故意的?”
“好了,接下来的问题就不要继续问了,我们可以聊点别的。”顺着梁胜尧的思路,谭舒健可以想到他马上又会问到自己不想回答和解释的问题。
在前往自习室一路上梁胜尧都是一脸惊喜地说着类似“深藏不露啊深藏不露啊”的话,谭舒健随意地回应他。
“到自习室就不要说那么多话。”谭舒健放下厚重的书,
“心理学比你这些数学容易懂。”
阿薄兰的竞赛分阶段,越过高中组这一层,内容就由原来的十几本书能度量概括过来的内容扩充到各个领域,宛若越过山端看到没有边界的海洋,太广阔以致很容易没有方向。正因为阿薄兰涵盖的范围比一般的奥林匹克要广,所以每年阿薄兰都会相应的发布竞赛联赛,汇聚各个领域可能的顶尖优秀年轻人,也为他们tí gòng更好的展示和锻炼的平台。筹集新的思想,直接反馈到现实的问题中。所以阿薄兰的思想库书一直在更新,至于已经下架的都是很久以前的编书。
但,相比于奥林匹克,新北极等举办时间规定的大型思想角逐的竞赛来说,阿薄兰更直接把数学生活化的一面表现和裁剪出来。唯一能与它们相媲美的算是规定年限里的阿薄兰总竞。
关于阿薄兰的学识总能让人收获新的内容和潜藏的思想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