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墩沟夹在两个山包的狭长地带,星星散散的住着一些牧民。老王他们终于走出了锅底坑,来到了土墩沟。天蒙蒙亮,路上遇见一个老人赶着一群羊去山里放牧,看见了受伤的瘸葱头和昌元。
“唉,咋地啦,这个娃撅个尻子拉个背?看这难受样!”老汉问道
“跌倒冰窟窿呛着了”老王回答道。
“你们从哪个哒哒来?”老汉问道。
“我们从马莲沟过来滴”老王回答道。
“这个不是南城子的老任吗?直挺挺地趟晃在那里又滴咋啦?”老汉问道。
“嘿,不小心给狼飙了两口,腿和胳膊受了点伤。”老王回答道。
“你们是到东城子找曹兴旺去吧!日了八怪抬个架子走到啥时候呢,走,到我家里喝点热茶,我借你们两匹马拖着去东城子。”老汉说道。
一行人千恩万谢,谢过老汉后,跟着他走。老汉吹着口哨,打着皮质的响鞭,把羊群又往家里回赶。时间不大,穿过一道深沟,就来到了老汉家。老汉也姓任,没有老伴,一个人过活。泥胚的茅草房子两间,一间住人,一间关着羊拴马。进到屋里,满间的一个火炕,炕上铺着一张席子,席子上堆着一个被窝卷。火炕的另一头有一个人用砖头架起和木板子架起一个架子,上面堆放的几麻袋麦子。梁上倒悬着一根杆子,杆子上整齐地码放着一辫一辫的大蒜。四周的墙壁被柴火熏的乌黑,墙体上掏着一个佛龛,里面用红布裱好,供奉着三尊佛像,**和十大元帅的挂相贴在抢上分外鲜艳。一个不知什么年代的木质五斗橱就立在墙角,橱内凌乱地放着碗筷和几样吃剩的菜,五斗橱的顶端放着一台笨重的老式收音机。
老汉提起温在炉炕旁的被熏的烟黑的茶壶,拿起一根铁火棍朝着灶膛扎了下去。朝着炉灶扔进去几块木柴,不一会儿茶壶就呜呜作响了。老汉拿开水烫了烫几个碗,把剩下的开水灌进一个暖水瓶里。他从门外拎进一个白色塑料桶,“咕咚咕咚”朝茶壶倒了一些新鲜的牛奶,又放在火上开烧。他从五斗橱里拿出一块尚未开封的茶砖,撕开包装,用刀砍了几块放进了牛奶。不一会儿,一壶香喷喷的奶茶就煮好了。老汉拿出一个碗,从一个黑乎乎的罐子里用勺子挖出一团程亮金黄的酥油放在碗里,沏上新鲜热乎乎的奶茶,一碗酥油茶就冲好了,老汉亲自端着碗拿个小汤匙给瘸葱头喂食。老汉让老王从五斗橱里拿出些炒面糌粑来,供大家吃。屋子显得有些拥挤,于子、盛元和家程端着碗在门外吸溜吸溜的喝起了奶茶。
老汉歉意的说没啥吃的,让他们喝口热乎的奶茶。瘸葱头和老汉的生活习性接近,很快一碗酥油茶在老汉的侍奉下喝完了。瘸葱头满意的砸吧砸吧嘴,用手握着老汉的手表示感谢。昌元喝不惯酥油的腥味和奶茶的膻味,摇摇头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吉米依旧病恹恹的爬着,用两只眼睛不时的打量着身边的人和他的主人,来福陪着吉米,爬在它的身旁,不断地用舌头添他的毛发。老汉顾不得自己吃喝,有忙活着给找马龙头和马鞍子,又是一阵忙活。
老汉过的也很不容易,他拿出了几乎所有好吃好喝的所有招待他们。老王和呱呱觉得过意不去,执意给老汉留下了一头羊和一只野猪让他好好过个年,以示感谢。马套好了,已牵出马厩,瘸葱头和昌元挣扎着爬上了马背。有一条通往东城子的山路,老汉牵着马一直把他们送到了岔路口,临行前含着老泪告别。老汉送给了五九和石聋子每人一袋松子,老汉放牧时自己在山里松树下捡拾的,数量有限,只是送给了两个最小的孩子。
告别任老汉,老王他们一路北上,直奔东城子。辗转东城子的路上,于子又猎获了一头野猪,收获不小。有了马匹,的确快了不少,也轻松省劲了不少。时间不大,一队人马就赶到了东城子。恰逢镇上有牧民自发组织的集市,熙熙攘攘,挤来挤去,五九倒是乐坏了,瞅瞅这里看看那里,满眼都是新奇和惊讶。
东城子的曹兴旺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赤脚医生,也是当地著名的藏医。多方打听,才最终找到了曹兴旺家。不大的一个四合院子,曹兴旺正在房顶上晾晒草药。听说被狼咬伤,曹兴旺也吃了一惊,这些年来鲜有人被狼群伤及,他丢下草药,下房看病重的瘸葱头。
瘸葱头他认识,也算是这里的老常客了,看到被伤成那样,心也揪了起来。瘸葱头的胳膊尽管老王给做了紧急处理,冻冰、消毒措施尽管都做了也处理得当,但是拆开绷带一看,大家血肉模糊的胳膊都有些发憷。拆绷带的过程很是痛苦,血水滋出来渗透在绷带上,形成的血痂并板结成一个硬硬的壳,尽管曹兴旺喷洒了酒精和双氧水辅助软化,但是皮连着肉、肉连着皮粘黏在了一起,瘸葱头疼的哇哇大叫。无奈曹兴旺给瘸葱头注射了麻药,最后用手术剪刀剪开了黏连在一起的绷带。
伤口处已经发黑,表面生起了脓疮,毒已经渗透到了肌肉。长时间的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延误了最佳治疗时机,瘸葱头被狼嘴撕裂的肌肉已经开始坏死。曹兴旺拿起药水和钳械开始给他消毒处理伤口。伤口很深,清洗完毕后,曹大夫给瘸葱头进行了缝合。用到一副特殊的药引子,童子尿扮黑豆子,五九腼腆的贡献了部分尿液,也算是帮了一个忙。配置好草药膏,混合着药引子,糊在了伤口处,又重新的给包扎好了胳膊。
瘸葱头小腿伤的不是很重,老王当时处理的也及时得当,老曹简单的进行了处理,重新包扎好后,给瘸葱头挂上了盐水,让他在床上静养两天。瘸葱头与呱呱有些相似,呱呱哑巴,他是个瘸子,在村里基本不收人待见。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瘸葱头负伤的讯息迅速的在东城子传播开来,并很快的传回到了南城子。有表示同情怜悯的,也有冷风热嘲的,人们各说不一,一时间成了一些人饭后的资谈。后来,几个听说瘸葱头受伤的老人,带着奶酪和酥油特地从南城子特地赶来看望瘸葱头,并给他诵经祈福。
昌元情况比较特殊,似病非病。村镇医疗条件有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对咳出的血痰没法进一步化验。过渡的惊吓和冰冷湖水刺激了昌元的神经,他显得有些神经奕奕。曹兴旺用草药给他熬制了一锅药,盛元和于子服侍昌元喝下,老曹又给灌了一碗姜丝大葱红枣茶。昌元感觉稍稍暖和了一些,但是咳嗽依旧未见减轻,找了个靠近火炉的床位,昌元躺下来休息。
“继哥,我看的我哥这个情况不大好,你看看没有必要在东城子给找个跳萨满的大神?”盛元问道。
“藏族和汉族的习性和文化不同,怕是困难,当地萨满也不一定出来。”老王回应道。
呱呱攥起拳头,朝家的方向指了指,又用手拍打了下胳膊腕子,示意时间的紧迫性。老王点点头,同意了呱呱的看法。瘸葱头尽管伤势严重,但好在他们随后也及时的赶着送了过来,曹医生已经做了医治工作,性命无忧。倒是现在昌元的情况,不容乐观。几个人打算租用一架马车,送昌元去县里的医院去检查,如果县里看不出什么病,再回家找阴阳先生给看。于是,盛元和于子出门上街上去雇佣马车。
任老汉的马匹暂时留在了曹医生的后院里,这里任老汉临行前交代的,不必着急送回来,他们村有去那儿看病的,会顺道给捎回来。山里人比较憨厚,为人仗义,人们之间这样经常互帮互助。
找来了马车,也到了分离的时刻。于子和老王一方面要继续照看下瘸葱头,另一方面也打休整几日从东城子借道回冰沟台子。损失了两批坐骑,带着一只猎狗,何去何存,老王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呱呱和五九他们一一与老王、于子拥抱告别,脸上都挂满了泪珠。
“盛元,回去如果是实病你们就抓紧看,如果真是肺水肿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会殒命的,不要掉以轻心;如果是虚病附阴了,你也抓紧找人给收拾,多烧些旺盛钱,好好通说地送一送。有什么紧急事,你可差人到我们庄上来找我。你以后也得长点记性了,成年人了,也是猎人,做事别那么莽撞和贪心,知道吧?有时间,多陪陪你娘!”老王对盛元安顿道。
盛元抱着老王已经泣不成声,一个大男人抱着一个老者大冬天在站哪里哭得稀里哗啦的。老王鼻头酸酸的,努力地忍住泪水,拍拍盛元的后背,打发他抓紧赶路。他们收获的猎物,老王和于子分文不取一件不留,全给了他们。呱呱和老王我握手,再次告别。
聚散离别两依依。吉米留在瘸葱头身边,没有跟过来送别。来福焦躁不安地来回跑冲着呱呱他们离去的背影一阵狂叫。于子死死的拽着来福的牵引绳,不让他冲出去。
孤独寂寥的冬,来福的狂吠声倾诉着离人的愁绪,嗖嗖的冷风,凄美了他们的离别。没有长亭,没有夕阳,他们只是相对而立,迟迟不肯离去。这一别,不知又要到何年何月才能重逢,老王和呱呱心里都没有低。时间的车轮啊,请慢一点转!让我们再一起扛起枪再猎获一头野猪,我要将它们深深地刻在脑海里,让这份美好的记忆永远伴随在我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