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十里,官道之上,此时一片寂静。那声“来战!”如平地一声惊雷,却也迅速消失在远方,再也无一丝果敢豪迈。
穆图与所有的护卫退到老人身后,将?**秸馄盏厝酶唇嫉恼蕉贰U饫锊环稚溃宦凼溆牡娜词悄掣錾倥淖杂伞?br />
无论哪方面看,这都是一场荒唐的决斗。宇文宁身为英雄堂青峰殿的殿主,平日里做的尽是抓捕野蛮人的勾当,此时却在为一个野蛮少女而战斗。
作为行走在帝国土地上的尊贵皇商,被强盗拦截本该无情的杀死对方,而明显老人心中另有打算。要知道,虽然那些护卫被野蛮人打得很惨,但若是令牧出手,对方没有一丝机会,这是他对令牧的信任,更是行商多年,身为皇商,骨子里的那份自傲与强大。
一切都只是因为那个并不普通的少年!
慢慢品了品香茶,润湿了一路上微涩的嘴唇,老人说道:“令牧,点到为止,不要让人觉得京城来的商人没有气度。不过,也要让这里的人知道,不是什么人都有狂妄的本钱的!”
令牧微微一笑,点头称是,面对着?**降亩允郑Φ溃骸澳昵崛耍衅牵械渴呛玫模还紫饶阋虻糜苑讲藕谩2蝗唬皇峭皆鲂α习樟耍 ?br />
宇文宁微微皱眉,摇头说道:“打得赢,打不赢,自然只有打过了才知道,想不到你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明白。虽然不分生死,但刀剑无眼,到时候伤了你可不要怪我!”
一声轻响,手中的宝剑脱壳而出,令牧随意握着剑,于身前空气中划过,只见剑尖轻抖,丝丝白线隐约浮现半空,连带着近处的空间似乎都有些扭曲。
将剑鞘向后一扔,看似无力的剑鞘在半空中转了几个圈,直插老人身前三尺之地,手握利剑背于身后,令牧片刻间挺直了腰背,傲然说道:“请——”
宇文宁平静心神,单手将刀缓缓抽出,刀光渐现,寸寸裂开空气,刀意渐浓,驱散周身尘埃。待长刀全然出鞘,一抹流光瞬间划过刀身,片刻隐于不见,只是在锋刃处,显得格外锐利与冷漠。
令牧满意得点点头,赞叹道:“道蕴自然,能将金之力内敛压缩至锋刃处,你这小子倒是有些真本事,值得我出手。来吧,看看你的刀是否能断开我手中的剑。若是你能在我的剑身上留下痕迹,就算是你赢!”
听得此话,宇文宁并没有被轻视的感觉,只有身在场间,直面对方时,他才真正感觉到令牧的强大。宇文宁虽然是沙屏城中有数的高手,可毕竟修道年头没有对方长远,京城乃非凡之地,其中的高手自然不凡。
空气中暗潮涌动,连带着呼吸之间都有些沉闷,宇文宁微眯双眼,另一只手也握上了刀把,双手翻转,刀尖直指脚下,怒吼一声,双脚同时用力,脚下的碎石俨然成了粉末。步声如雷,踏在坚硬的官道上,留下了清晰的脚印;刀锋如光,切割穿透了空气,誓要将拦道之人化作刀下亡魂。
商泉紧张得看着场中的战斗,连眼都不舍得眨,京城之内哪有如此决斗,最多不过是演武场上的相互奉承。身边的野蛮人却没有如此雅兴,冷漠的目光小心观察着周围,偶尔看向车厢内的少女,眼中尽是精明。
此刻宇文宁已经来到令牧身前,看着对方清冷专注的目光,心中发狠,一片刀光自下而上划出,竟然没有丝毫的破空之音。令牧右脚后撤,轻易闪过了刀光,后撤的脚步随即上前,仿佛没有移动过一般。
刀势自下而上,已然到了最高峰,宇文宁手腕轻转,长刀划过一道微小的弧线,转而斜向下陡然劈出,比方才一刀不知勇猛了多少。
刀光尽敛,锋刃上金光积聚,似乎劈山裂石不在话下。这是无比简单的一刀,更是无比强大的一刀,所有的气势与力量融会贯通,就是面前是座铁山也能将之劈碎。
令牧眼中全然只剩下那一刀的光辉,似乎都没有时间做出反应。但片刻之后,宇文宁就知道错了。
一片剑光自令牧身后展开,如水如潮涌向那当头一刀。刀剑相交,却无声无息,两相交错千百次,却没有真正触碰到一块。
剑意如潮,拍打着刀身不住抖动,剑光如水,淹没了锋刃上那朵朵金光。长刀再如何锋利,遇山则开山,遇石则破石,奈何无法切断的,却是一条始终流淌着的小溪。
长刀临头三寸,一把直剑横空相抵,刀势已然湮灭,剑意犹存半分,只听得场间一声清脆的声响,刀剑终于相交,却没有丝毫的力量。
宇文宁只觉得手中长刀嵌入一片泥沼,怎么也砍将不?**ィ苑街皇潜A偻罚谷皇墙斓懒魉痪〉姆ㄔ蚓∈糜诮J浦校约河秩绾蜗嗫埂?br />
突然间,令牧收剑而回,宇文宁只觉得手中长刀再无抵挡,正要持刀而下,却见那令牧微微一笑,左手如闪电般拍出,直接印在了自己的胸膛。
小溪蜿蜒几千里,终究归海波浪翻。宇文宁没有丝毫反应的时间,只觉得胸前传来一阵连绵不绝的怪力,魁梧的身子如同海浪中的小船,再也不受自己的控制。
宇文宁的身子飞了起来,不是如同大海中破浪的飞鸟,而是好似被秋风所卷落的残叶。狼狈得被一掌击飞,直至退回到抽刀而起的位置,努力控制好身形,宇文宁重重落下,终究还是退了一步。
商泉慌忙上前,急切得问道:“宁大哥,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没事吧!”宇文宁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这才又上前一步,说道:“果然是厉害,我本以为我的刀能砍断所有的物事,没想到被你如此轻易拦下。只是你始终还是不敢硬接我的刀,所以我还有机会!”
令牧抚了抚衣摆,说道:“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相克相融。你我各修天道,当知殊途同归,但是如今你我只是天道途中的一粒尘埃,自然还是要遵从某些规律。金乃是万物之坚,水乃是万物之柔,我能以柔克刚,却不能将化柔而刚,自然不能和你硬拼。再者说,前面我已经说过,只要是你能在我的剑上留下印记,自然算你赢,若我还和你硬拼,岂不是自取其辱。”
宇文宁点点头,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说道:“你说的在理,但我还是想试试!毕竟,你有你的骄傲,我也有我的尊严!”
令牧赞赏得点点头,一手伸出,做出了邀请。
“请!——”
宇文宁深吸一口气,竟然直接盘腿坐下,长刀轻放于腿间,双手结印,眼睛就这么闭上了。
一呼一吸之间,宇文宁周身出现了点点金芒,如同一个个诱人的黄金颗粒,随着呼吸越来越慢,金色颗粒也越来越多,双手变换间,所有的金芒陡然附上腿间长刀,一时间刀面流光四溢,却又渐渐湮没在刀身之中。
官道上微风不敢拂过,天空上的凝云也只能小心消散,长刀悬空浮起,停顿在宇文宁的胸前微微颤动,如同寻找猎物的毒蛇一般让人心悸。
此刻,宇文宁终于睁开了眼睛,双手缓缓压向胸前,直至将刀锋虚合掌中。一点黑芒凭空出现在刀尖,指向满脸凝重的对手。
令牧终于正视起眼前的对手,虽然他依然不可能胜过自己,但若是应对不好,那输的,只怕是自己。
大量的金之天道蕴藏于刀身,另这把长刀看似无坚不摧,但这并不是一把绝世好刀,承载不了那么多的天道之力。随着刀身颤抖之间,片片碎刃跌落于地,浑圆的刀把,狭长的刀身,片刻之间碎成粉末,宇文宁的掌间只剩下短短的一截刀尖,却显得更为强大。
在长刀破碎湮没之际,令牧终于动了。手中宝剑化作大海之中的一条游鱼,游荡在令牧周身左右。空气似乎也被带动,丝丝湍流出现在众人眼前,剑身早已看不清明,连带着令牧的身体也渐渐模糊起来。
剑势如洪,如天边奔流的大河一般磅礴,剑意冲天,半空中的云彩似乎也被吸引,所有的人都在等待,所有的人都在猜测,而答案,就在此时。
宇文宁双掌缓慢前推,似乎在推动一座高山,掌间的那截刀尖一经触碰,瞬间化作一道彩虹,直奔天地那头而去。
令牧手中的剑早已化作一抹流光,划过半空便是一道洪流,所有的洪流汇聚到一起,化作滔天巨浪扑向迎面而来的彩虹。
可是,那不是真正的彩虹,只是因为速度太快,而产生的虚幻残影。它更像是雨中的海燕,可以在滔天巨浪之中,快活得飞翔。
没有丝毫阻碍,刀光破开海浪的阻挠,瞬间扑向对方。令牧可以退,但他有他的骄傲,所以他不能退;令牧可以躲开,但身后就是观战的老人,是自己必须保护的对象,所以他更不能躲。
刀光临身,剑意磅礴,令牧以剑御水,又以水御剑,一抹幽蓝爬上了剑身,连带着剑锋切割的空气也似乎凝滞。
一声轻喝,令牧持剑狠狠斜向下劈去,刀剑相触,只发出一声轻响,转而悄然无声。金光一分为二,一者冲天而去,瞬间消失在远方;一者落地而入,只留下深深的孔洞,不知又落入了地府谁的餐盘。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是看着令牧手中的剑。只见原本锋锐无匹的一侧剑刃上,此刻竟然多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
宇文宁站起身来,笑了!笑声骄傲,却又有几分自嘲。令牧同样也笑了,笑的如此快意,竟然一丝恼怒都没有。
若论胜败,自然是令牧胜了,但论输赢,令牧看了看不完整的剑身,淡然说道:“我输了!你很不错,若是给你多几年的时间,希望你能更加不错!”
宇文宁躬身拜道:“多些先生指教!”
商泉早已喜形于色,看向车厢内的少女不知如何是好。可惜,那个野蛮少女一直低着头,连刚才激烈的战斗都不在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野蛮人铁狼似乎有些激动,又有些不安,看着明显虚弱的宇文宁眼中寒光闪过。
胜负已分,输赢自在人心。令牧回到老人身边,淡然说道:“我输了!”插于地面的剑鞘微微抖动,瞬间化作一道流光,与铁剑相扣。
老人不在意得点点头,目光却看向对面的俊俏少年,心中默默猜测这是长安城中谁家的公子,“小英雄,我孔德说话算话,这个小姑娘是你的了。不知小英雄可留下个名号,说不定我们长安再见,也好把酒言欢!”
商泉忍住激动,却也没有被冲昏了头脑,想了想,说道:“老先生,此行是我不对,但我也是逼不得已。至于英雄二字,学生愧不敢当,还望先生原谅则各,等我回了长安,必定登门拜访,以谢先生成全之美!”
老人眼睛一亮,说道:“好!好!好!那我们京城再见!穆图,还等什么,将那位姑娘交给这位小英雄,我们也该启程了!”
穆图努力直起身子,忍住身上的伤痛,将青青拉下马车,牵着那根一直绑在她手腕上的绳索,龇牙道:“算你好命,竟然有人为了你打劫商队。这样也好,省得这一路上我担惊受怕,去了你更好!来人,将她送过去。我这身板,可不想再受伤害!”
青青看了看一脸揶揄的老人,又看了看对面满心欢喜的少年,只能轻叹一声,却终于迈着细步,跟着一个满脸牢骚的护卫向对方走去。
虽然那个少年比较俊俏可爱,虽然他从这些人手中救下了自己,但我青青可是森林中的公主,未来我的男人也必定是森林中最为厉害的强者。不过,若是他能与我一同回到族中,并通过我族的试炼,若是他能够得到母亲的认同,击败所有的挑战者,最后与我一起在森林中安居,那嫁给他倒也不坏!不过,为什么母亲还没有来救我?难道她真的抛下我了么!
青青胡思乱想着,任由护卫拉着自己,缓缓走向对面。
商泉心在颤抖,身也在颤抖,浑身上?**缤粤讼啥拱憧煲猓耸痹僖舶崔嗖蛔⌒闹械募ざ苯优苌锨叭ヒ用览龅墓媚铩?br />
天上的云彩似乎也感受到了少年心中的快乐,不经意间遮住了炙热的阳光,洒下道道阴凉。不过,与阴凉一同而来的,却是谁也想不到的局面。
就在这个时候,变故骤然发生。官道旁的一座青石下方,陡然窜出一道身影,灰尘随风而落,身影现出真身,原来是一个身穿兽皮,半裸身体的野蛮人,直扑场中。
宇文宁眼睛一错,大喝道:“小弟,当心!兽修者!”
此时商泉与少女还有十来步的距离,听见宇文宁的警示,不由加快了脚步,怀中清泉剑蓄势待发,并在第一时间捏碎了那块葛老板给的晶石,眼中尽是坚定。
而此刻,葛古刚摆脱了城卫军的阻拦,快意行走在高墙之中。
天空中落下一片阴影,却不是云朵留下的印记,而是有人从天空落下。只见又一个浑身粗壮的野蛮人落到场中,只是瞬间,那个牵着野蛮少女的护卫就被砸成了血泥。
商泉看着近在咫尺的野蛮人,不知从何处涌出无限勇气,手中捏了个剑决,直击眼前。只见清泉剑化龙而飞,扎向那个立于青青身前的凶人。
青青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反而兴奋起来,母亲终于派人来救自己了,这下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只是那个可爱的少年,不知要有多么失望啊!
从天而降的野蛮人宠爱得看着眼前的少女,丝毫也不在意身后呼啸而来的剑光,待短剑临身,这才随意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般直接将其打落在地。
剑落神伤,一击无果的少年正要再行来过,却被那直扑场中的野蛮人轻易制住,稚嫩的脖颈牢牢被抓在那人手中,稍一用力就会有生命危险。
片刻之间,烟尘大作,一道道身影出现在场中,并将野蛮少女团团围住。商泉此时倒成了人家手中的人质,使得宇文宁与铁狼不敢妄动。
令牧在第一时间护住了老人,身边的护卫也迅速聚集在老人的身边,看向那些突如其来的野蛮人眼中尽是谨慎与仇恨。
青青身边出现了六个身影,除了那个从天而降的粗壮汉子,剩下的野蛮人都是早已埋伏在土中,一直等待着这其中的机会。
宇文宁眉毛微挑,怒道:?**帕四歉錾倌辏》裨颍矣肽闶乃啦恍荩 ?br />
粗壮汉子明显是他们的首领,看了看怒气冲天的宇文宁,又看了看一脸戒备的令牧,最后轻轻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铁狼,这才说道:“誓死不休,宇文殿主,别人不认得你,我可是认得你,我们早与你誓死不休,所以,就不要说这些废话了!”
宇文宁重重得咳嗽了几声,对着商队之中的老者说道:“孔大人,此番此景,还请出手帮忙,英雄堂感激不尽,必有后报!”
孔德眯着眼,与令牧低声说了几句,这才回答道:“既然是英雄堂的请求,那么这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我大汉威震四方,靠的便是团结一心,敢为敢当。况且这些蛮人杀我手下,不给他们点厉害瞧瞧,真当我大汉无人!”
令牧缓步上前,看了看场中那摊血迹,静默如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