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尸体的事情,是钱孝贤和我儿薛斌干的。”钱芷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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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愕然,现场一片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注视着这个看似弱不经风的美妇。
只听她续道,先前,薛斌在绿营军中认识了一个叫杨复的人,这人在军中地位雖然不高,作战却十分勇猛,后来还在一场战争中救了薛斌的性命,薛斌敬佩他是条好汉,更感念他的救命之恩,便把他调去做自己的亲卫长。
适逢法国策动越南独立脱离大清附属,而重兵进攻镇南关,朝廷命提督冯子材节制广西军务,挥师中越边境迎敌,薛斌作为广西绿营从三品的游击将军,也被征调随军出征。
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这次出征薛斌意气风发,誓要杀尽仇寇,精忠报国。
因此,每逢对阵,薛斌皆是奋不顾身身先士卒,在攻克北圻、龙州的战斗中,他身中三枪不下火线,口中仍然高呼:“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年。”将士受此感染,奋力进攻,法军终于不敌全面溃败。
主帅冯子材战后赞之曰“勇!”,并拜折奏请加封其为副将之职。
可就是这位全不惜身的勇将,却在收复谅山之战中,遭遇法军针对性伏击,全军覆没,只得他负伤与杨复侥幸逃脱包围。
薛斌本以为这个自己诚心以待的兄弟会像先前一样,将自己背出死人堆,同归营建。
结果,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杨复逃出包围后竟然纵声狂笑道:“带你回去,薛斌你别做梦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化名叫杨复吗?就是要复仇的意思,我的真名叫做钱孝贤,之所以有意接近你,图得就是有一天,能为母报仇杀了你,然後顶替你的身份进入高义门,夺回应得的一切。”
此时的薛斌尚且不知事情的始末,还满头雾水道:“兄弟,我与你母有何仇怨,要引你这样来报?”
钱孝贤狰狞而猖狂的笑着,眼睛里射出恶毒的火焰,仿佛要将薛斌生生吞没。
他告诉了薛斌整件事情来来龙去脉,同时他也将身负重伤的薛斌,无情的扔进了中越边境,人人谈之色变的鳄鱼潭。
随后,钱孝贤换上了早已准备多时的人皮面具,堂而皇之的随军而归,轻而易举的继承了薛斌全部的功勋,和钱家大公子的身份。
面对这个身形,样貌,习性都与薛斌无异的仇人,整个钱家都没有人察觉出事情的真相,尤其是钱浩扬钱二爷的亡故,更是令钱孝贤心里暗喜,连天都在帮自己。
可惜人在做,天在看。
纵然机关算尽,又怎能敌得过天意的安排。
就在钱孝贤以为能如愿以偿的时候,
薛斌竟然鬼使神差般的没有葬身鳄鱼口腹,反而回来了武汉。
。。。。。。
他那时心想,钱孝贤的仇怨,到底是由自己母亲一手造成,如能由自己来化解,劝钱孝贤收手,令他重归钱家门墙,当不失为一场善事。于是,乘着夜色,他想先去寻钱孝贤言明自己的一片善意。
可就在这一夜,
谁也没有料到得这一夜,
竟然被正在花园密谈的钱孝贤和薛斌看见,芷芹亲手杀害自己外甥萧武的一幕。如此一来,钱孝贤自然心里狂喜,还以此要挟薛斌,不得公开自己的身份,否则就要把芷芹的所作为所告到衙门。
薛斌父亲早亡,于母亲最为亲近,加之他又是个孝子,立刻便紧张起来。他又惊又怕,然而更多的是不愿也不忍看到母亲的事情大白于世,因为那后果必定是石破天惊,重罪难逃。
那时,周围的世界一片死寂,突然间仿佛化作了无比沉重的山峰,把他压在下面,冷冷地挤压着。
终于,怀着不同的目的,薛斌和钱孝贤达成了暂时的合作——薛斌不揭穿钱孝贤的身份,而钱孝贤则不但要帮薛斌隐瞒其母杀人的事情,还要一同将留下的尸体处理好。。。。。。
霜儿听得直感喘不过气来,雪白的牙齿轻轻咬着淡淡的下唇,高义门里的风谲云诡,实在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又心痛不以。
怕,是人心!
痛,也是人心!
它有的要比塞北鹤顶红,西域黑蝎子,还要毒,
它有的又如一泓清水,可以涤清所有的罪孽。
人心每个人都生了一颗,你可以清楚的听到,它跳动的声音,却很难能将他看的透彻。
。。。。。。一念起,万恶生!
。。。。。。一念灭,菩提觉!
关山月重重哼了一声,呯一拍囚仓的桌子道:“你又怎么知道得这些?莫不是编出来的话,想为薛斌开脱罪责”
芷芹素颜朝天,两行清泪,流落面颊,突然叹息一声,声音颇为无奈,仿佛还带着些淡淡的凄苦,半晌才道:“我一开始也吃惊,那些尸体是什么人处理的?没想到,钱孝贤最後竟然跑来告诉了我一切。他自以为已经胜券在握,此后能瞒天过海,永远替代我儿掌管高义门,便毫无顾忌在我面前宣泄他复仇的毒火。我听到他设下这样的毒计,戕害我儿,登时怒从中起,恨不得将眼前这人食肉寝皮,于是趁他得意洋洋,欲转身离开之际,用斧头将他砍死
我不停的砍!
不停的砍不停的砍不停的砍
就算将他碎尸万段,也消除不了我心头的怒火。”
“你说钱孝贤毒,你所作的一切,又何尝不是一样歹毒?最终还要害的自己儿子身陷囹圄?”霜儿望着这个被恨意蒙蔽的母亲,摇头叹息。
芷芹似乎有所触动,眼神离乱的抓着关山月的手道:“关大人关大人,我儿薛斌由始至终都是无辜的,他所作的只是为了帮我掩护,他会判什么样的罪会不会被斩首?”
关山月望了她一眼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放心吧,他罪不至死,但充军流放的刑责怕是逃不掉了。”
芷芹听他这样一说,苍白的脸上仿佛现出一丝痛楚,可更多的确实释然,喃喃:“不会死我儿不会不会。”
说完,她背着重枷,吃力得理了理披散在额前的发丝,端整仪容,嘴角含着微笑,轻轻哼着:
“三月暮春艳阳高
燕儿飞燕儿飞
母亲望儿归”
哼着、哼着、渐渐地、渐渐地、她嘴角的笑变淡、变淡,慢慢地僵在了脸上。
一缕黑血,从嘴角流出,顺着脖颈滑落。
“不好,典狱快叫郎中来,犯人她服毒了。。。。。。”关山月惊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