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月白如练,照的地上惨惨的。
叶知秋和霜儿帮雪明的伤口上了药便早早的睡了。只留下马佃户和玄微醉酒醉到深夜,这一晚马佃户一滴眼泪也没流,据说心死的人,泪也就干了。他只是一个劲的把酒往嘴里灌,要是醉了或许会好受很多,但怎么喝都觉得越来越清醒,直到吐的一塌糊涂。
玄微到是老早看破了生死,在一旁边劝边喝,劝得那些话也都是些“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之类的屁话,直听得马佃户一个劲地摇头。
直喝到了后半夜,马佃户突然觉得身后阴风阵阵的,吹的人背脊发凉,整个屋子都好像掉进了冰窖一样。
说来马佃户这房子本是土砖垒成的,土坯房不比砖窑烧的红砖房,四处漏风是常事,但即便有风透入也断然不至于冷的像要结了冰一样。
玄微眉头一皱,生出警觉,拉过半醉不醒的马佃户坐到自己身边,冷冷朝着门口喝了一句:“好大的胆子,竟敢搅了我老头子的酒兴,是做鬼做腻了想再死一次?”
马佃户一呆,痴痴看着他,不知道他这话是和谁在说。
“吱……吱……”这时,掩着的木门在没有任何外力的情况下,竟然自己开了。桌面上的烛火忽明忽暗,摇曳的厉害,气氛一下子诡异到了极点。
随后马佃户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走了进来,但他却没见到任何人影,这下子吓得酒都醒了,把个玄微的衣角抓的死死的。
玄微轻轻拍了拍马佃户,示意他不要害怕,然後自己对着空气叽里咕噜的说起话来,其间脸色还不停的转变,像中了邪一样。
马佃户哪里见过这样骇人的场面,只道是陆老财还不罢休又使了什么坏,让鬼来冲了这老道士。此时,他一心只想逃进里屋去,起身才发现,双腿吓得全是软的,根本迈不开。
过了好一阵子,周围的温度开始慢慢回暖直至正常,暗淡的烛光也渐渐明亮起来,只马佃户依然瑟瑟发抖,像目睹了什么异常恐怖的东西一样。
玄微侧过脸来,面色阴沉沉的朝他说了一句:“你内人的尸体找到了。。。。。。”
马佃户像被人打了一记闷棍,愣在那半天都做不得声,直把酒当水似的一个劲儿往嘴里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才喉咙沙哑的道:“在……在哪?”
玄微也没直接答他,只说早点安歇了,明日再带他们去寻找。
一夜无言,第二日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大家便醒了,马佃户急急的恳求玄微带他去寻找孩子他娘的尸体。玄微没有多说话,只让马佃户先去城里找几个水性好的精壮一同前往。
叶知秋和霜儿他们还一头雾水,问他从哪知道这消息的,玄微这才告诉大伙儿,原来昨晚冲雪明身的那个小鬼来过马家。它感念玄微上次非但没有打得它灰飞烟灭,还助它进入轮回,便在去投胎转世之前,特意来告知他马夫人尸体的下落,原来前不久已被人用石头沉到了池潭底,而那池塘恰巧就是它溺亡的同一池塘。
大家听完,心情就像打翻了个五味瓶,什么味都涌了上来。马佃户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佝偻着背去城里找人帮忙了。知秋则长吁短叹的照玄微的指示准备了黄纸、蜡烛、贡香以及麻绳等物备用。
只霜儿,愣在那望着马佃户的背影发呆,她不知道自己好好的家庭怎么会弄成这样,兴许真的像玄微所说,发生这一切都和自己两兄妹的命格有莫大关系,孤辰入命,祸延全家,她此刻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衡山城不比北方,水性好的并不难找,只要肯给钱,一切都好办。银子这个时候对于心死的马佃户来说,显得那么不重要,没多久他便找齐了玄微要的人,一同来到深潭的边上。
那潭离城不远,是一处没有主人的野潭。潭水很深,很幽暗,像笼罩着一层水雾,阳光根本射不进水里。据玄微说这是因为有沉冤的原故,故此他还特意为下水的人念了一段辟邪咒,又让他们各服了丹药才下去打捞尸体。
用了半日功夫,直到日正当中,马夫人的尸身才连同那小鬼的尸骨一同被打捞上来。马夫人的尸体因在水底泡的太久,早已高度发福腐烂,看得人心底发麻作呕。霜儿和雪明顾不得这些,扑上去一阵痛哭,而马佃户则背过脸去两眼垂泪。叶知秋好不容易才将他们劝住,先行将尸体收殓抬回。
之后马佃户领着一双儿女去了县衙,一纸状书将陆老财谋地害命的事告上公堂,县衙门这回倒也受理了案子,后来彻查的结果却大大出乎马佃户的意料。三日后,县衙门即传来消息,只有八个字“事出有因,查无实据”,俨然这事儿跟陆老财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只是重办了当时几个办事的地痞无赖。
马佃户还不死心,又将这事告到了衡州府衙,结果依然惨淡,州府只说这案子属于衡山县衙的侦办范围,且案子已有判决,合情合理,着令维持原判。这样的结果,一下子让马佃户心如死灰,连最后沉冤昭雪的希望都破灭了。
没办法,人世的事情即便是叶知秋和玄微也不是想管就能管的,他们只得帮马佃户用陆老财那索来的银子为马夫人做了场大醮,之后风风光光发丧厚葬。
事情办妥后,已经半月有余,叶知秋偷跑下山日久,害怕师尊责罚便和玄微向马佃户告辞准备回山。
这一回,马佃户的举动出乎他们意料,他竟然主动跪求玄微带霜雪兄妹上衡山修道。只听他道:“我这辈子没用,只能做个佃农,惟愿两个孩子能随仙道上山修真,将来别再像我这样,要做个有出息的人。”
玄微见他如此这般,便答应了下来。霜雪兄妹开始只是不依,先前二人确实想上衡山修真,但想着二人走后家里只剩马佃户一人,着实担心陆老财会再出什么恶招来对付他。叶知秋让他们不用过分忧心,有他先前在陆府撂下的请鬼之说,量那陆老财也不敢再轻易动手。
他这样一说,二人才答应了下来,辞别马佃户随叶知秋他们上衡山。
结果玄微的举动令叶知秋当场要晕倒,他竟然让自己带霜雪兄妹先去,他惦记着马佃户家的几十坛好酒,非要喝完才走。
叶知秋拿这个老没正行的师叔也是没有办法,只好自己领着两个娃娃回衡山紫霄宫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