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腊月十二。
厚土从碧海连天出发到西天天母殿与未来岳母议婚,走岔路,错误经过开阶刑台。七织的祸事,没有预兆的就这么到来了。
辰时,七织在天阶受过。
绝世美貌的女子,被锁链锁着,在刑台大良上当众鞭苔。那本是七织每日受刑时一惯有的姿态,以发摭面,一言不发倔强地站着,在心中默数一、二、三、四、五……,荒蛮的天鞭落下,她不计其数次死去活来。
刑罢,七织被从大良上放下,烂泥一般瘫在刑台上,押解的天将没有半点怜惜,一把锁链将她从头颈处套起,往横里一拉,粗暴地喝道:起身!起身!明早的云彩还等你去织,休得伏在此处装死,偷懒!
七织起身不及,被拖行数丈,血肉模糊了整个天阶。那押解的天将仍不管不顾,只管拖着锁链往前走。
是日观刑者众。有仙看不过眼,劝阻天将道:这二位天将,你们怕是新晋为将的,不晓得这天庭往事。七织虽是犯了天条,然她终究是天之娇女,天母只是罚她,无意让她死,你们这拖法,怕是往要她的命里去。倘若真让她死去,天母不能有丧女之痛,你俩难逃一死!
有仙附合道:就是。天母若让她死,就不会让你们只打九十九鞭了,你俩一定是新来的不知道,新来的不知道。这在天庭里当差,凡事总要多打听打听才不会出差错,不打听好,怎么晓得主子实际的想法。
有仙议论道:天母这是爱之切恨之切呀。打一百鞭便能将她打死,所以只许打九十九鞭。可怜天下父母心,任是犯下弥天大错,令天庭蒙羞,仍是要留一鞭给她活命的,天将你们不可不知天母的真实心意。
有仙道:天将你们怕是没有见过织的美貌罢了,若是见过,或是听说过,断然不会如此下得去手,粗暴待她。嗟呼,美貌如斯,见者无不为其倾情充满怜爱!
有仙道:就是呀!为仙不见织,见织误终生。
厚土本不该出现在刑台。尊贵如他,如刑台这种西天境处罚罪囚的地方,不是他该来的。
然而,一切都是命,一不小心走错路,厚土偏偏出现在刑台。
为仙不见织,见织误仙生!
一言出,众仙纷纷点头称是,天将松了手,织的喉咙不再被紧锁,濒死之人,昏昏之间,发出一声呻吟,含糊道:我痛。
惜弱之音,渺渺茫茫地在天地乾坤间回转。有仙竟痛惜地哭出声,道:我也痛,啊,织爱非我!为什么织爱非我啊!!!
那二位天将,不由自主的停止了对女犯的粗暴拉扯和催促。
七织趴在天阶,因天将的稍稍犹豫,得到片刻养息。
等到地气吸得差不多,她站起身,不用天将催促,昂首缓步前行。
一阵风吹过,七织的祸事正式拉开序幕。
风掀起了七织一头乌黑而长的头发,她的面纱掉落在地,面容侧漏,因痛而微楚的双目却灼灼如桃花开,面容苍白却如新月皎皎,唇角弯弯带笑挂血却风情万种。七织忙用手去捂被风吹散的发。
一瞬间,树静,风止,落花凝。七织自己却慌了、乱了,指间纷纷落下的发快掩不住她的面容,她只好将脸转过一侧,那一侧,不巧站着陌生尊贵的继天子厚土。两个人站得如此之近,近得仿佛七织就在他的怀里。
“给你!”
厚土递给七织一方丝帕。未及七织拒绝,厚土转递为握,将丝帕握在手里,轻轻的印在织的唇角,为织抺去那上面的浸出的鲜血,神情温柔专注。他于七织在匍匐中倔强站起,一头秀发在风中飞起面容露出的两个瞬间,被月亮击中!
忘记他自己是个有未婚妻的人,忘记了自己是在去瑶池听未来岳母训示的路上。一弯腰就将七织抱起,一着急就命令随从赶紧去找医仕来为她疗伤。周边围观的人,看清楚是御帅本尊以后,纷纷惊得合不拢嘴,呆呆地看眼前的乱象。
七织在他的怀中快速挣扎落地,将他一推,朝着云就宫的方向就跑,带血的足印,留了一路。厚土毫不犹豫地拨腿就追,追着那血印过去,直追进云就宫。
七织进得云就宫,奔入织房,匆匆忙忙坐上织机,未及完全贴住蚕丝上面的天地日月精华,全身已瘫倒其中。
云就宫的门咣铛一声被暴力推开,厚土一路追过来,直追到织机旁。
“别动,你身上有伤!”厚土拨开她身上的丝线,将生命危殆的她紧紧抱在怀中。
“请救我!”七织紧闭着双眼,叫了一声,便失去了知觉。这次与以往不同,她出了冷汗,还在冷风中奔跑,发生心力衰竭。
傍晚,七织悠悠醒转,醒来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心里有些吃惊。连忙坐起身,乌溜溜的大眼滴溜溜地转,把自己的处境细看:云就宫还是云就宫,织机也还摆在那里,只是自己的睡床,挂起了罗帐,自己的身上,盖上了绣着云龙的软被。
平日里自己放茶壶、针线簸箩的桌子,被拖到了床边。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紧挨着她坐在床边,飘飘衣袂不经意地散了些许在床上,直直延伸到被子上面。
“你醒了!”那人转过身,于逆光之处望着她,轻声问道。他,大约是刑台上那个同情她,向她施救的年轻男子:“怎么样,伤口痛吗?”
七织的爱人,是个善妒的人,要求她:世上的一切正当年的男子,皆不可与他们说话,哪怕他是个丑男,长得很丑很丑,丑到惨绝人寰,也不可!
只是,即便是救命恩人也不能说话吗?七织一张嘴紧紧地抿着,双手下意识到地紧揪着胸前的被子。
男子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站起,高高大大的身影,把七织面前的灯光挡去大半,七织警惕地瞪着他,看他朝着自己的方向俯下身子,不知他要做什么,急忙往床里退缩。
逆光之处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见一双长长的手臂伸过来,将她从床里抱出,安放在靠近床沿的地方,取了枕头垫在她的后腰,让她半躺半坐靠在床头。
男子侧身坐在床沿、她的身旁,一手捧碗,一手拿着匙更,将碗中食喂给她:“来,吃点蟠桃羹。”
离得那么近,七织总算是把男子看得清楚了些。灯光下,男子容颜俊朗、气质刚强,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面发出智慧、稳重却又无比霸气的光芒,额前的头发梳至头顶,一只玉冠不动声色地戴在上面,两侧长发如乌云瀑布随意地泻落在淡金色薄纱长袍的肩上,里袍玫红冶艳,颜色从那淡金的溥纱中透出来,彰显他不仅有教养,而且高贵内敛。
男子任七织目光打量,极有磁性的男低音说服七织饮食:“你伤得很重,心脉刚刚才稳定下来,需要营养。”
七织正犹豫不决地望着递到嘴边的匙更,不期,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咕”叫了起来。食色性也,七织不能克制自己的本性,便顺其自然了。
一碗蟠桃羹吃下,七织的体力恢复不少。
“我叫厚土,你呢,叫七织,是吧?”男子淡定地望着她。
蟠桃羹都吃了人家的,总不能一直不说话吧。七织迟迟地“嗯,”了一声
“现在好点没有?”厚土问。
七织不答。低头看自己,一看,惊出一片差愤欲死的心!自己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桌子的一角,折放着从她身上解下来的白云衫子,上面血迹斑斑。
“放心,我没有对你做什么。你的衣服,是我的侍女替你换上去的。要不要我唤她们进来,证明给你看?”
双击手掌后,没有人应声而入,厚土微微一愣,转而不屑一顾地说道:“噢,我忘记了,刚才我将她们打发回去了。总之,我是有侍女的。”
房内,一片安静。
厚土的身体向前倾了一下:“说一下你的故事。”
同一事实,角度不同,是有多种版本的诠释。比如宗坚与婉儿,明皓与常乐,明明是两段勇敢追求真爱,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佳话,却有恶毒言语说他们弟窃兄妻、叔嫂通女干;更有不堪的,把厚土说成了弱者,比如昨日在大殿上,那个女相国说他被抛弃后面瘫。
适才女子还睡着,风声来过,把她的故事说得绘声绘色,引起了他的反感。有一些情节,肯定不是真的。比如轻佻浮浪,与凡人结为夫妻,这些情节与厚土头上的帽子不是绿的,应是同一个道理。
七织倔强,不说话。
他感到欣慰。至今,他也不曾说话,有些事,是越描越黑。
七织赶紧坐上织机,既然是已经醒转,就要织云彩,不织她会死,她始终坚信这一点。
织房一台废弃不用的织机,师父离去前把它修理好了,说是给她做备机。两个月来,七织一直有个想法:把两台机子的经度和纬度并在一起,能一下织成两倍数量的云彩,特别是今晚,她的时间已不够,她更要试一试。这个想法很快试验行动,云彩以双倍的产量飞快的出产。
客人是个安静的客人,七织织云彩的时候,他就在灯下批阅装订成本的信笺,一点也不打扰她。
只是子时都过了,七织到东窗交了云彩。客人还没有告辞的意思。
转还回来坐在灯下给八妹作嫁衣。两个月来,做嫁衣的布料已经织好,照着玉山人影,一刀刀裁下,只欠缝纫和刺绣了。七织做好成几件,母亲那边发下话来,说速度还要再快一些。
手上这件艳红的礼服,是八妹上花轿穿的,上面的绣工尤其要精致,有几处富贵花,七织一直没有构思好,迟迟不敢下针,今夜反而来了灵感,针飞线走,活灵活现地绣了出来。三更天尽,天方仍然黑暗,放下手中的针线,七织要睡觉了,客人还在批阅他的信笺。
客人说他政务繁忙,让七织先睡。
“先生,我其实,其实是想问您:仙乡何处?为何不快快归家?”七织终于忍不住。
“叫我厚土。”厚土说,家乡很远,一时半会回不去,今晚要借宿一下。
可是,织房只有一张床。以前师父在时,也只有这一张床。那时,她睡地铺,师父睡床。
“如不嫌弃,”七织轻车熟路,打出地铺。她指着床:“如不嫌弃,就在上面将就一晚上吧。”
厚土说自己多年行军在外,只习惯睡地铺。
七织说不行,哪有让客人受委屈的道理。推让间,厚土抢先睡到了地铺上。
七织只得吹了灯,睡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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