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爸爸正要开口讲八年前的事情,阴差却突然手一抬说道:“且慢!”
我们本来都已经集中精神去听小武爸爸的讲述,阴差一说话我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阴差,连小武爸爸都向他看去。
阴差看了看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小武爸爸身上,问道:“老武,八年前你见了小武妈妈,她可曾告诉你她是怎么去世的?”
小武爸爸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反问道:“小武妈妈不是生小武的时候难产死的吗?”
阴差摇摇头,叹道:“不出我所料,她为了保住秘密,果然没告诉你真相。”
我们听了阴差的话心里都觉得惊奇,尤其是小武,他猛的站起来,问道:“难道我妈妈的死也有故事?”
阴差点点头,答道:“不错,其实这件事的由头要从小武妈妈说起,而不是从八年前说起。这也是方才在屋外我说这事是我起的头的原因。”
小武爸爸也站了起来,急忙说道:“我一直以为小武妈妈是难产死的,如果她的死另有隐情,还请阴差大人告知。”
阴差示意小武父子先坐下,这才说道:“那应该是二十四年前的事情了,我记得当时我正在这大堂里审阴魂,孟婆慌里慌张跑到我这里来,说是有急事要跟我单独谈。自从老鸦的事情后我便一直呆在我自己的管辖范围内,跟孟婆鲜有来往,她突然来找我,我料想肯定是有紧要的事情,于是引她到了内堂相谈。孟婆告诉我,忘川河里有阴魂上了岸,偷偷到人间投胎去了。忘川河、三生石、奈何桥,都是孟婆管辖的范围,忘川河有阴魂上岸孟婆已是失职,阴魂投了胎那事态就更严重了,如果让阴司冥府知道,那她是要受刑罚的。因为孟婆必须天天守在奈何桥边给阴魂喂孟婆汤,去不得阳间,便只好偷偷来找我,要我帮忙去把那私自投胎的阴魂追回来。”
阴差说到这里,我想起了在奈何桥头孟婆说阴差对她有恩,估计说的就是这件事了。
阴差继续说道:“我听完孟婆的话大惊失色,忘川河里的阴魂都是没喝孟婆汤的,如果到了人间投了胎,他的前世还有阴间的一切都将泄露到阳间,这可是泄露天机的大罪。这事虽然我不需要负任何责任,但是阴阳秩序事关重大,我必须赶紧追回阴魂。于是我立刻出发去阳间,四处寻找,想赶在阴魂出世为人之前把他抓回阴间。忘川河的阴魂都没有登孟婆册,茫茫人海要找到他谈何容易,最后不得已,我只好把所有怀胎的孕妇都找了一遍,按照孟婆给我的喝过孟婆汤去人间投胎的记录一一排除,最后终于找到了没有登册记录的孕妇,而当我赶到那里时,那孕妇已经快要临盆了,可能是因为那孩子是非正常投胎,身上阴气太重,所以导致了难产,我到时,产妇已经浑身无力,奄奄一息,灵魂都快出窍了。”
小武听到这里,脸色已经煞白,问道:“这要出生的孩子,就是我?”
阴差点点头,答道:“就是你,因为难产,我赶到时你的阴魂很难附到**上,而你妈妈的灵魂已经快要脱离**了,眼看着就是一尸两命了。我知道如果让你附到**上,你妈妈受不了你的阴气必然难产而死,而你私自投胎不仅害死了人命,而且极有可能一出生便能讲出前世经历的一切,因为你根本没有喝孟婆汤,这在轮回里是绝对不允许的。”
小武不解地问道:“那你当时为什么没有阻止我?为什么死的是我妈妈?”
阴差看着小武,怅然道:“因为就在我准备把你带走时,你妈妈的灵魂出窍了,她看见我要把你带回阴间,便知道你是生不下来了,于是跪地求我,要我放了你。我当然不肯,又不能跟她讲明原因,只告诉她你根本没有阳寿,谁知你妈妈竟指天发誓,愿用她的阳寿来换你的阳寿,而且绝不在阴阳两界泄露半句,否则永世不得超生。”
阴差讲到这里已经十分动情,仿佛往事历历在目,显然母爱的伟大深深打动了他。
阴差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讲道:“让我自己都觉得奇怪的是我当时竟然心软了,我索过无数人的阴魂,生离死别的场景如同家常便饭,可当时我确实被你妈妈的苦苦哀求给打动了,也是在那次,我才知道我已经被老鸦的慈悲心感化了。我唤来了孟婆,告诉她孩子必须出生,如果擒回了阴间事情极有可能败露,孟婆无法,只好临时给那私自投胎的阴魂喂了孟婆汤,我们又改了生死薄,把产妇的阳寿都加到了孩子身上。那产妇还有十六年的阳寿,按理那孩子应该只能活到十六岁。”
小武一边思考一边说道:“十六岁?那是八年前!为什么八年前我没去世,我爸爸却死了?”
阴差看向小武爸爸,说道:“为什么死的是老武,就要问问他自己了。”
我们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落在老武身上,等着他告诉我们答案。老武站起来,看着小武,说道:“八年前我去世前的一段时间,天天梦见小武妈妈来找我,每次来都告诉我小武命不久矣,同时我也梦到了小武遭遇各种不幸,也可以说是各种惨烈的死法,我每天晚上都会从睡梦中惊醒,吓得浑身发抖。我觉得奇怪,如果是一两次做这样的梦,可以解释为偶然,但是连续做这样的梦就不正常了,于是我便找到刘婆婆,求她带我过阴到阴间问小武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知刘婆婆却已经不过阴了。我又要她去阴间帮我把小武妈妈带来问话,可小武妈妈来后却只字不提我梦里的事,只要我一定要到阴间找她。现在想来,她是不敢向别人泄露她代替儿子去死的事,因为她不能连累阴差大人和孟婆,那是她的誓言。”
小武爸爸说到这里,阴差脸上一片欣慰,而刘婆婆脸上却不太自然,小武爸爸话中说的“别人”显然就是指的她。刘婆婆阴阳怪气地说道:“老身对这阴阳两界的事知道得甚多,我岂是随便泄露别人秘密的人?更何况这还牵连到阴差大人。”
这老太婆实在太精,一句话竟讽刺了小武爸爸,又讨好了阴差,一箭双雕。小武爸爸坦然一笑,说道:“刘婆婆别误会,小武妈妈主要是鉴于先前的誓言,不敢泄露当年的事情。”
刘婆婆不服气地说道:“那你刚才也说了,你去了阴间后她不是一样没有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你!”
小武爸爸不愿意揪着这个话题跟刘婆婆争论,赶紧岔开话题,说道:“是啊,她也并没有告诉我。那晚刘婆婆不肯带我去阴间,我实在没办法,便从她那里哄骗到了路线图,并当场自杀,强行让灵魂出窍到了阴间,刘婆婆估计是看我还有一口气在,以为我还会回魂,便没有叫人来救我,只是赶紧帮我用石斗装了米点了香,以防我在阴间遭遇不测,在这里我谢过刘婆婆。”
小武爸爸说路线图是他哄骗来的,可先前刘婆婆告诉我们的是小武爸爸开了高价从她那里买走的,想来小武爸爸这样说是为了给刘婆婆留几分面子。而刘婆婆给小武爸爸点香,肯定也只是怕他回不来连累到她,这点小武爸爸焉能不知,此时的感谢,也只是为了抚平刚才无意中得罪刘婆婆的怒气。
果然,小武爸爸话一说完,刘婆婆脸色缓和了许多,嘴里却还是说道:“谢倒不用,只是你依旧一去不回,害得我好惨。”
小武爸爸对着刘婆婆微微鞠了一躬,表示歉意,然后继续说道:“我按照刘婆婆给的路线图,过了野**,到了离人村,找到了小武妈妈,她对我说小武阳寿将尽,如果要给他续寿,就只能让我死,把我的阳寿加给他。”
阴差摇头苦笑道:“可笑啊,我本来是一番好意把小武妈妈的阳寿加到了小武身上,却没想到被她如法炮制,引你偷偷来到阴间,香灭不回魂,使**死掉。等我察觉时为时已晚,我为了二十四年前的事情不败露,只好在八年前又改了一回生死薄。因为小武妈妈的阳寿本就该在八年前结束,所以八年前老武来后不久,我就安排小武妈妈投胎转世以免夜长梦多。”
我心里暗叹,父母对子女的感情果然无私,小武的父母为了小武先后放弃阳寿,这是何等的伟大和感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