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的当年的事，就是小武爸爸来了阴间便没有回去，以致**死亡的事？”我问阴差和刘婆婆道。
阴差正准备回答我，刘婆婆却抢先对小武爸爸吼道:“那年的事发生之后，我们家老二在阴差大人这里打听到了你不回魂的原因，知道了你家小武出生的始末，我当时恨不得来阴间打你个魂飞魄散。你为了你的孩子留在了阴间，却让我的孩子因此承受了契约的惩罚，你倒是伟大了，却让我背负了恶名。”
小武爸爸对着刘婆婆深深的鞠了一躬，满怀歉意地说道:“我当时实在是不知道你过阴是以你儿子的魂魄为质，如果知道我断然不会那么做的。”
刘婆婆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看向一边，疯子连忙在一旁安慰她。阴差见刘婆婆真的动怒了，也不好像先前那样说她签下契约时就该知道后果。其实刘婆婆又何尝不知道她儿子的死是因自己贪财导致的，只是她不愿意背负害死儿子的罪名罢了，相比阴差的坦率与担当，这老太婆差得远了。
阴差见刘婆婆生闷气不再说话，这才回答我的问题，眼睛却看向小武对他说道:“我们说的当年的事不仅仅是你爸爸不回魂的事，还包括我篡改生死薄，同意让你爸爸把阳寿续给你的事，要知道，我这可是违反阴间律法的。你爸爸不愿意见你，就是怕你追问事情始末，如果告诉了你，会让你伤心，也会连累到我。”
“告诉我会让我伤心，不告诉我我就不伤心了吗？”小武反问阴差道，“你们可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自小没有母亲，从没有享受过母爱。爸爸对我十分关爱，却在我十六岁那年突然撒手而去。村里人都说我一出生就克死了母亲，现在又克死了父亲，说不定哪天会把全村的人都克死，我受不了他们的流言蜚语指指点点，便离开村子四处漂泊，孤苦无依的时候想起父母我就不伤心了吗？你们可知道这种伤心比知道真相的伤心更甚！”
小武说完，走到他爸爸面前跪了下来，在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然后说道:“感谢爸爸妈妈为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人间太苦，我情愿当年没有要妈妈的阳寿，也没有要你的阳寿，我请求你把你给我的阳寿收回去，让我回忘川河继续做我的亡魂吧！”
小武爸爸听了这番话愣住了，阴差也呆住了，就连刘婆婆也猛的转过头来看向小武，她眼里射出愤怒的光，一下子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几步走到小武面前，干瘦的右手一甩，结结实实一个耳光打在小武脸上。我们都没想到刘婆婆会有这样的举动，都吃了一惊。刘婆婆打完这一巴掌后指着小武骂道:“你这个无情无义的蠢货，你父母为你牺牲了性命，阴差大人为你犯了律法，孟婆为你失了职责，便是我儿子也是为你而死，你不因此感恩也就罢了，现在你却说你要回去做亡魂！在你眼里我们这些人都算什么？屁都不算是吗？”
小武低着头不说话，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阴差也走到他面前，说道:“从忘川河里偷逃出来是你自己犯下的错，如果没有这个错，你的父母会有一个健康可爱的孩子，他们会享受天伦之乐;我和孟婆还会像以前一样，井然有序管理阴间;刘婆婆的儿子更不会因此而死去。既然犯了错，你便要承担后果，你可曾想过，作为一个沉溺在忘川河的亡魂，投胎到人间却有这么好父母，这是多少投胎的阴魂祈求的好事。即便是你父母早逝，起码你还有朋友，小天能不顾安危陪你过阴，他难道就不值得你留在阳间吗？”
我听到阴差说到我，也走到小武身边，劝道:“小武，如果你就这样回了忘川河，岂不是辜负了那些为你付出牺牲的人？”
阴差又接话道:“你要回忘川河是必然的，但没必要现在就回去。我虽然在生死簿上把你父母的阳寿加给了你，可是阴司那边却没有你的记录，你的阳寿尽后去不了阴司，也不能呆在我管辖的区域，你只能回忘川河，在河水中浸泡千年。而你的父亲，我届时会安排他转世投胎，这样原本乱了的轮回才能回到正轨。你就趁着这几十年为你的父母好好在人间活着，别辜负了他们。再说，你现在即使回了忘川河，你父亲也不可能再回阳间做人了。”
阴差说完这番话，小武才抬起了原本耷拉着的脑袋，脸上也恢复了一点点生气，我走过去扶起他，把他搀到太师椅上坐下。这时阴差突然看向刘婆婆，问道:“刘婆婆，你刚才说你早就从你家老二那里知道了小武身世的始末，是吗？”
刘婆婆闻言十分尴尬，嘴巴像被冻住了一般，木讷地挪动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连她身边的疯子表情也极不自然，躲躲闪闪不敢直视阴差。阴差继续说道:“我一开始以为你只知道八年前的事，后来从你说的话里我察觉到你连二十四年前的事也知道，这样的话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知道小武的身世牵扯到这么多人，他找你过阴你为什么还会带他来？你可别告诉我你仅仅是为了钱。”
刘婆婆见阴差问话咄咄逼人，便干脆身子一挺摆出一副强势的样子，说道:“我老太婆这辈子爱财不假，为了钱财我害了三个孩子却是我最痛心的事。小武第一次来我家时我便知道他是谁了，只是当时我确实没想过带他来阴间，可后来他那副伤心欲绝失魂落魄的样子却让我想起了我的三个儿子，我和儿子阴阳相隔不得相见，我时常会想他们在阴间会不会想我，会不会怪我，会不会也是孤苦无依。虽然老二常来阴间看他们，可老二到了阳间就是个疯子，他三个兄弟的情况他也说不清楚。”
阴差又问道:“他三个兄弟的情况说不清楚，那小武的事情他怎么跟你说清楚的？”
刘婆婆被问得说不出话来了，疯子满脸歉意地说道:“阴差大哥见谅，当年因为小武的事害死了我四弟，我便违背我们的诺言，从阴间回到家中没有立即回到肉身，而是让我娘灵魂出窍，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她。我娘当时听了颇为感动，便不再追究这事了。”
阴差狠狠地瞪了刘婆婆一眼，然后和气地问疯子道:“除了这件事，你没有泄露别的事吧？”
疯子连连摇头，急道:“绝对没有，便是我几个兄弟在阴间的情况我也从不跟我娘说。”
阴差拍了拍疯子的肩膀，安慰道:“不要慌，我相信你就是。”又看了看刘婆婆，打趣道:“只是你说你娘被小武父母所感动，我却不太相信，你娘可不是容易感动的人。”
刘婆婆闻言白眼一翻，辩道:“我确实不是容易感动的人，我是因为知道小武父母也和自己的孩子阴阳相隔，心里觉得平衡了这才不追究的。”说着冷哼了一声，又道:“你们都以为自己伟大，却完全不知道怎样才是爱护别人。小武的父母以为给了小武阳寿就是为他好，却不知道没有了父母他在人间只会受苦。阴差大人觉得种棵柳树困住阴魂便能保老鸦不受阴司责罚，却忘了老鸦正是为了保护那些阴魂才会犯下过错，你把阴魂困在树上实则就是对老鸦最大的惩罚，你却还一厢情愿以为那是对老鸦的爱护，实在是可笑至极。亏你们还自以为自己的行为感人，真是愚蠢。”
刘婆婆说完，阴差已是勃然大怒，他大吼一声:“住嘴！”喊声震得我们耳朵生疼，大堂里原本阴暗的光线更暗了，一层黑雾陡然升了起来，将我们笼罩在其中。
刘婆婆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说错了话，赶紧求饶道:“阴差大人息怒，老太婆口无遮拦，实在无意冒犯！”
刘婆婆话还没说完，阴差已经镇定了下来，黑雾也随之飘散。我心里暗惊，从初见到阴差到现在我一直觉得他虽然威武却很平和，没想到发起怒来如此吓人，想来在受老鸦影响之前他也是个暴脾气烈性子。
阴差怅然说道:“也许你说得对，我自以为是为老鸦好，却没想过它是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不愿那些亡魂被禁锢。罢了！罢了！”
这两声罢了之后却没有下文了，也不知道他说什么“罢了”。我正想斗胆问他一问，却突然感觉胸口一紧，头上像上了紧箍一般疼痛，同时感觉自己如风中的炊烟一般马上就要飘散了。
我正不知道怎么回事，刘婆婆急切地叫道:“遭了，香要灭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