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要走向哪儿?现在还是否身处这个21世纪?我的生活状态仅仅局限于在莱京的各个地方和角落捕捉北漂灵魂,而且每天深夜都猫在这个窄小的空间睡觉,我是否确定从某种奇迹中观察到北漂们的生存仪式呢?
我的双脚一定要踏在莱京?
我是否被带到了另一个世界,就像一个穿越者,只了留下了一阵眩晕和不解?
写出北漂人的灵魂,已经让我投入到一种十分强烈的激动之中。
我有幸阅读北漂人的种种精神、状态和面孔。我在他们之间流连忘返,恋恋不舍地记忆着他们的灵魂。一会儿是蹲在地摊上的井立好,花色t恤滑落到胳膊上,露出了刚毅的肩膀;他脑袋微微前俯,这一主动搭讪顾客动作更由急急张开的嘴、热情的目光和血液的流动来强调。一会儿又是蹲在另外那个农贸市场的最东边的那个地摊的东东,咧开嘴唇迎接顾客的光临。不是感觉枯燥无味和疲劳的男孩,而是两个真正的帅小伙,从那个公司中cí zhí的年轻创业者和一个睡在立交桥下的流浪小哥。
他们不羡慕种种优越,投身于一种无奈的自由中。东东那漂亮蓝色的牛仔裤,两个膝盖上分别破了一个洞,那是时尚的乞丐服。他收摊回家,回到小屋子里,身子半躺,压在一条胳膊上,另一条胳膊则紧紧搂住毛绒袜公主。
尤其令我吃惊的,是井立好小屋墙上的一幅绘画与它旁边的那一幅的鲜明对照,一边是小男孩满脸充溢着深深的忧伤,一边则是姿势忸怩的小女孩脸上洋溢着的甜甜的微笑。
而我,在我的小屋子,背靠着灰墙,坐在唯一一把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两眼定定地望着对面墙壁。
脚下的方形地板砖上,被脸盆、电饭煲、衣架等都紧紧地挤在上面。
我内心里收藏着酸苦。
这是一种不让人惊讶的场景,但它证实了我的一个看法,即两个年轻小伙子和一个50后生来就是为了经历苦和累。
在我身边,我看到更多年轻人们总是这个样子,上班赶地铁,边走边吃两块钱一张煎饼,为了经历苦和累。
我也很愿意,我对自己说,我虽然困境更大,但我愿意帮助更多的年轻人负担他们的的困惑。
我的痛苦与酸涩并不碍事。
而他们,恐怕会一直留在我的内心世界。
至于那个卖粮油的小伙——亚海龙,他很xìng yùn,有爸爸、有妈妈,而且,他的生意顺风顺水,还要建立系统分销,将来一定是很厉害、很壮美的。
隔三差五我会跟踪他的。
他给我的印象永远不会抹去,他浓密的黑头发遮住了他额头的一部分,他的满脸总是带着精气神,嘴巴和下巴搭配在相当的和谐中,肩膀和胸脯沐浴着光明和希望。
他正走向成功。
我也想从他的灵魂中读出我的命运。
在那天,他一边给顾客称大米,一边对我说:
“当作家真是一种可羡慕的命运。”
我说:
“我更羡慕当比尔盖茨。”
而他最惊讶的是,我居然藏着难以被人鉴定的雄心
亚海龙耸了耸肩膀。
我仔细观望着大街上那些随地乱搭乱建的、杂乱无章的小房子:80年年代的小地皮建筑,外表破旧不堪,广告牌争相林立,尽管是人人经商的大潮要为莱京建设一个现代化的繁荣都市,实在是秩序混乱的行为,因为在那个时期,莱京城墙之外既没有大大小小小的工厂,也没有各式各样的杂货铺、餐厅、ktv和足疗馆,这片几近荒芜的平原和丘陵地带上的唯一居民,是零星的乡村人,只靠种地的纯农民。
之后,每年的北漂们涌到莱京,莱京郊野和乡村渐渐多了农民工和小商小贩,他们的棚屋至今还在,小小的砖土窑、铁板房、木板房,瓦楞铁皮的屋顶,跟一排排钢筋混凝土的廉租房彼此为邻;莱京五环以内的那些居民楼,尽管外貌也已破破烂烂,仍集中在一起形成小区,为让这各商贸中心,被人们开墙打洞,垃圾站、自行车棚、停车场东一处,西一处;一幢幢大楼拔地而起,由于圈地运动猛烈,以至于有些建设工程永远无法开工,形成了一片片城市地皮藓;或者是隔些时滋长了一个商业中心,华丽得过分,气派得牛逼,比如那家挂着百达商贸广告招牌的大商场,不仅仅在莱京有几十处,在全国二三线城市都有。
这些无穷无尽的杂乱建筑已经难以为继,今年guān fāng下令治理开墙打洞初见成效。
三十多年来,北漂们在这里做生意开餐馆、经营小百货的小商贩们,不得不举着铺盖卷举家返回老家。因为开墙打洞之前给他们tí gòng了经营场地的便利,现在没有了。
他们想要继续做生意的话,需要花几十万另外租气派的商贸中心,他们一般租不起。
我乘坐公交车穿行在莱京的各个街道,公交车每颠簸一下,我就跟着哆嗦一下。
qì chē穿过十字街,冲进了两边满是风景树的马路,路面规整,qì chē不再颠簸。
“来吧,坐这儿吧,感觉会更好一些!”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人,一路上,我就感觉他的气息吹在我的后脖颈上,我冲他微微一笑。
他也笑了,“叔叔,你是记者还是作家?”
我不知道他还会看面相,我说:
“我不是记者,也不是作家。”
他哈哈大笑起来,右手压在脸上,身子朝后一仰,靠在车座后背上,
“小伙子,你是哪儿人,到莱京旅游还是打工?”
他回报我以微笑,说:
“我当保安,三年了,下个月我要回老家和我二叔一起做生意了。”
他心情蛮好地耸了耸肩膀,转过背去,在人群中挤出一条通道,跳下车去。
一个北漂三年的小伙子,即将离开这座城市。
他一定是权衡了个人事业在哪儿发展会更有利,估计有点此地不养爷自有养爷处的思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