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早晨的太阳热起来的时候,我挎上相机去菜市场采访那个卖麻油的小伙。小伙今年23岁,长的确实是顺溜,可惜了,他是一个卖粮油的。留着斜刘海发型。
凉爽的清风扑面而来,吹拂着他的额头和双颊。美妙无比的清晨的空气,似乎还留存着夜露的滋味。此时的我也感到眼睛变得更加明亮,感官变得更加活跃。
我不止一次来到这里。
他是暨南人,去年大学毕业,带父母亲一起北漂到莱京干起了卖粮油的生意。
这次我认真地问他叫什么名字。
“亚海龙”。
嗯,不错的名字,很有气势的名字。
“亚海龙,你为什么选择卖粮油?”
他眼睛盯着我,笑了笑。
我不由得添了些尴尬。仅仅来过这菜市场几次,我认识了他,但彼此没有打过任何交道,我也没和他买过粮油。我遇到了他一定是一种缘分。满市场那么多的卖粮油的、卖各种蔬菜的,还有卖服装的、小百货的,为什么我的视线会撞到他的身上?
“亚海龙,能否把你的故事告诉我?”
我以试探的口气问道。他笑了笑,说:
“我如果没有故事呢?”
“直觉告诉我——你很有故事。”
“我认为人就是要通过奋斗摆脱烦恼,剔除心灵受到的折磨。”
我不明白他这话是否针对我说的,但他哪会知道我的烦恼和折磨?我微微耸了耸肩膀。他使劲地瞪大了眼睛盯着我。
他的目光以其坚毅让我着迷。我暗自猜测,假如有一天,我终于读懂了他的目光,他的命运将会是什么样子。
我并不主张他卖粮油,我想让他干更体面的工作。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让我十分震惊。在他的老家,有一个女孩从上初中的时候就追他,本来他是很喜欢那个女孩的,他们相处相爱足足有半年多时间!
直到高考临近,那女孩在心满意足的状态之外,平添了一种担忧,担心亚海龙高考录取后远走高飞。女孩的爸爸是地产老板,在当地是响当当的首富。那她还有啥担心的,一个富二代,还怕嫁不出去?关键是,她怀有一颗对亚海龙的忠贞之心,并且从心底里爱着他。
但是,他敏感地注意到,女孩的爸爸总是一种傲慢、牛逼的脸色,财大气粗嘛。
在他的女友为他们的爱编织记忆的同时,他心中很清楚,他不需要和一个富二代走在一起。他对女友也说:
“只可惜你太有钱了,之前我们就当玩了一场爱的游戏。”
“那我要成为一个穷光蛋呢?”
“你这是逗我玩吧?这世界上没人愿意当穷光蛋,有钱还是好。”
在几次交流中,最终亚海龙和女友分了手。
大学毕业后,亚海龙选择了一个相当让人不解的举动:北漂,卖粮油。
他的主意很简单,稳打基础,三年后打造一个自动化粮油分销系统!
我真服眼前这个小伙子!
卖粮油原来有如此雄心。
仰望天空,白云流转,鸟儿飞翔。啼鸟声中,我仿佛听到希望的欢声,市街人流攒动,车水马龙,这激荡着我的心绪。
想过叱咤风云,雄心。
像伟人的气魄,那么饱满、顽强、锐意。
激荡的希望,现如今已幻化我叱咤风云的升腾。
夜莺和八哥都聚集在树上欢唱呢,我还不赶紧讴歌这位载满雄心的北漂小伙?亚海龙,你是北漂人的楷模!
现在我明白了,他卖粮油就是一份很体面的工作。
哦,对了,井立好,你卖染发剂,东东卖儿童玩具都是是很体面的。这个世界上,最不体面的是没钱。
亚海龙一年卖粮油赚了30万,他说:
“赚钱就是一种生活的创造,人,就是要创造,要不,和动物无异。”
这话说得经典。
至少他是一个有思想、有情怀的小伙子。
他闯入我的心田,让我的灵魂激动。他把我变成一个充满悸动和jī qíng的人。
对,当然我会把他写进《北漂真史》。
可是,我要写他什么呢?
浑身发热、兴奋,使得皮肤战栗的的热血直冲大脑,让我感到自信、强大。
回到我的小屋子,我把电脑打开,开始构思情节、敲击键盘。我开始写他的豪迈,试图用他的理想和抱负让我的jī qíng激活到极致。我连续创作几天,闭门不出,每天不停地状写着这颗年轻的灵魂。
到了第四天的的深夜,精力已经不允许我聚精会神地创作了,我营造的这个亚海龙的典型北漂形象还没有进入更深的灵魂,我就感到疲倦。我关掉电脑,决定喝酒,直到醉至灵感再度而来。
哪知道,我晕晕乎乎地躺在咯吱咯吱的床上,一趟就是第二天上午九点钟。
这让我后悔,我不该喝酒!时间已经不多了,马上就要六十岁了,有生之年如果写不出这部纪实小说,我估计这一生算是白活了。
我两手疯一般抓自己的头发,下决心和自己较劲到底。
四个儿子还没有结婚,我急。
想要从键盘中敲击出闪光的北漂灵魂,我只有忍耐、坚持。心里牵挂着四个儿子,但无能为力。就当他们没有这个爸爸,没有这个长辈吧。
夜晚耗在这个小屋子,白天挎相机发掘真实感人的灵魂,日复一日,就这样。
亚海龙这孩子绝对有出息,有才学、有智慧、有吃苦精神。他每天和他父母亲早上五点钟就起床了,三百多袋子的各种粮食,几十桶麻油,装货、卸货,天天如此。因为是露天菜市场,每天中午12点前市场要清理关门,停止营业。早市都是这样。
我每次去他那儿,总会呆到市场收摊关门。于是,我就主动帮助他装车。他看见我扛50斤一袋的粮食都很吃力,不好意思让我帮他:“大叔,您年纪大了,体力吃不消,休息一会儿吧。”
我说:“没事,不过,你以后别叫我大叔,叫我黎哥。”
不管比我有多年龄小的年轻人,我总是不愿意称我“大叔、大伯”之类,我就是想让自己心态更年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