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每一天比外面的世界至少要长几倍,换句话说,在这里度日如年一点都不夸张。开心、逗乐仅仅是缓解一下时间折磨。也就只能这样面对。
拘留所的生活流程都是机械的,躺在竹板床上睡觉是最舒服的。起床后就是所谓的整理内务,叠被子、打扫自己;吃早饭、看电视;午休、看电视;讨论(其实就是大家闲聊乱侃,天南海北随便聊)。
一天中最多的时间就是聊天、等待。等待吃饭、等待睡觉。
我从聊天中会得到很多收获,进拘留所就为这个。
我注意到那个非法贴广告的年轻人。
他今年31岁,身高有一米七五多一点,留着小平头,脑袋长得瘦小,但眼睛贼溜溜的。他那天在九宫狮子口的红绿灯下给停留着的qì chē散发小广告(卖小产权房的广告),一边散发,一边眼睛盯来盯去看是否有jǐng chá抓。
红绿灯的闪烁强留刺激着他的眼神经,但他希望红灯还是多停滞一会儿,这样可以多给等红灯的qì chē司机们散发一些。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他忽然发现眼前有人大步朝他跑过来,他意识到那会是便衣jǐng chá。他赶紧扭身拼着命朝后跑,跑出还不到20米,对面又有两人朝他跑过来,完了,这又是便衣jǐng chá!
他被前后四名jǐng chá一举抓获。
据他讲,当时很惊心动魄的。
他是三东人,家有两个小女儿,是留守儿童。妻子和他在同一家地产公司。他做业务,妻子做xiāo shòu。
他的妻子也经常出来发广告,但这次没被jǐng chá逮着。算她xìng yùn。
他和妻子在九宫附近的一个小区租了一个不到10平米的单间,月租金1300元。夫妻俩每月除去生活费、租房费用和其他费用,能积攒两千多块钱。
拘室里十五、六个人,有打架斗殴的,有赌博的,有黑导,有非法散发小广告的,有无证操作切割机的,有**的,有吸毒的,还有我这个卧底盗窃的,形形色色,都是外来北漂们。我置身在里边,看清了北漂人在莱京的各种以身试法。
拘室内每天都陆续有人被关进来,也有放出去的。我宁愿相信这里的确是一个不断流动的洗心革面的场所。进来的人,一般都会说,“出去以后可不敢犯法了。”
“我这回可记住了,以后闹事有人打我,我死活都不还手了。”
18岁的三西小伙和我并排坐在硬塑料小方凳上说。
他是和另外三个哥们一起在莱京搞装潢的。九月八号那天进号子里。他因互殴要被拘留13天。
他一帮四个哥们专门从建筑公司包工头手里承揽装修活儿,然后转手包给装修工。比如他们从包工头那儿五万块钱承揽上活,然后四万块钱再包给别人。就这么简单,把钱就给挣了。
转手压价承包,挣差价,这买卖是不错。四个小伙都初中没念完,凭这种也算是空手套白狼的手段也能在莱京混饭吃。
某日,他们四个找到包工头要欠下的三万块钱工钱。
包工头说:“跟你们说了,现在没钱,工程还没完工,上面还没给我们拨钱,咋会给你们?”
他们四个中最高个的那个一把揪住包工头,“今天给不给?你每次都说没钱,你想无赖,想坑钱吧?”
那包工头火了:“谁无赖,你们还想打?”
反手一拳捅在高个小伙的胸口。
另外三个小伙恶狼一般上前围住那包工头拳打脚踢。
包工头再大的力气也敌不过四个年轻气盛的小伙揍他。四个小伙收手后,包工头感觉受到极大侵害,马上拨110报警。
这叫互殴。
然后这打人占便宜的,挨打吃亏的(毕竟包工头也打了小伙一拳),统统被拘留。
拘室内关着的人,以打架和赌博居多。当然,还有**的,虽然占比例不大,但同样被人瞧不起。
那个**的男的,长得本身不咋样,出来当农民工,挣钱也不多,一个月才四千块,还不忘到足疗馆消费女人。
他在和大家闲侃的时候,似乎总是埋怨自己运气不好,他说:
“我刚一把那200块钱给了那个足疗馆老板,几名jǐng chá就冲进来了,真倒霉!”
时间在拘室内真的是慢一些。但我五天的拘留所生涯后天就要结束了。
今天,拘留所为我们安排了室外放风,外面太阳高照,空气爽朗,难得几天遇见。
我们大约50多人排成一队,开始在拘留所的院子里走步转圈,每个人都穿着蓝色的塑料拖鞋。太阳的光芒直射着每个人的面孔和身躯。穿透着每个人的不洁心灵。作为鱼龙混杂进来的我,同样享受着这种穿透。
不一会儿,另一只穿着拘留所标识服装的年轻女性们从大楼里排队走进院子里西边的那个区域,大约有四十多人。也是被安排出来放风。
她们有各类犯事,但以**为居多。
他们同样在管教的命令中排队走步、转圈。
一圈一圈的转,沐浴着阳光,那是洗涤灵魂的仪式。
我很感谢拘留所会有这样的人性化huó dòng安排,要不成天关在阴冷的拘室,久而久之,骨头都被腐朽软化了。
也就不到两个小时,放风huó dòng结束,所有的,排着长队回到拘室。
再过半个小时就是下午四点半,这是吃晚饭时间。长这么大,第一次享受下午四点半吃晚饭的待遇。这里边的生活和作息和外面的世界没有一点相同的。
突然,拘室铁门咣当一响,拘室里又进来两个黑人。
大家有点惊讶,老外也来这里凑数来了。
他们犯了啥,也被拘留?
拘室的人除了我,都是小学、初中文化,都外语一窍不通。谁都无法问出老外的话来。按理讲,老外到莱京混,应该懂汉语。但这两个老外连连摇头说不会说汉语。后来听管教说,两个老外中,一个是利比亚人,一个是尼泊尔人。都是偷渡来我们国家的,因此被拘留。
也不知道啥原因,利比亚的那位黑人,晚饭都不吃,第二天也不没吃早饭。整整一晚上都没睡觉。但不一定是否要下定决心自杀。
上午九点钟的时候,我被管教喊出来,五天拘留时间期满了。
我真想多呆一天,了解一下那两个老外为啥要偷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