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子里的人全都坐在小塑料方凳上啃手中的馒头,几分钟啃完后开始洗饭盒,还要排队。你想想,十五、六七个人用一个洗手盆洗饭盒那是啥概念。有两个犯事者洗完饭盒后,顺便在洗手盆里擤鼻涕、吐痰。
这边洗饭盒,那边有人蹲在大便池拉屎。这里边没啥事,吃了喝,喝了就拉。上午九点多钟的时候,电视放一些法律法规制度。然后大家开始天南海北的侃。里边有一个黑导,他是最能侃的。大家围坐在他周围,伸长着脖子听他讲故事。“黑导”来莱京已经9年了,他说:“我就是一个初中没读完的黑导。”
号子里的老大对他很感兴趣,问他:“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45岁。”黑导说。
“结婚吗?”
“没有。”
“为啥这么大年龄都没结婚?”
“不就是想找一个好的女人呗,”黑导眼珠子一转,说道:
“咋着我也在莱京混了多年,所以要想办法赚些钱,结婚成家还能弄得排场些。”
我也真想听听他的经历是否chuán qí。于是,我插嘴问他:“你一年能赚多少钱?”
“10多万吧,”他摇头说,“不过赚多少,最后也没积攒下钱。”
我心里纳闷:你既然要在莱京多挣些钱,将来娶女人成家还要过得气派些,那你到年底也积攒不下钱,凭什么将来娶女人成家还要过得气派些?这家伙给我的印象很不好,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不知道咋就能混“黑导。”
“黑导”长得很黑,宽扁脸型,两只眼睛来回斜视。说话满是东北腔调。我问他:“你对景点的人文历史都有了解吗?”
他“咳”一声,笑道:“哪有那么多的了解——不过,要买些书,背一些东西。真真假假,嘴里不停地说叨就行。有些游客,特好糊弄,你讲啥,他都不听。我们做过几次试验:当你带着游客边讲边走时,你随便乱说——只要嘴不停,游客就以为你对景点知识了如指掌,甚至倒背如流。其实,你讲的是啥玩意儿,游客跟本就没听进去。”
何等的“黑导”!九年了,每年昧着良心冒充导游,满口胡说八道。我真不明白,有多少游客花钱听胡言乱语。
还好,我从来不花钱请导游。不管你是“黑导”还是“白导”。市场经济就有这样弊端,良莠难分、真假难辨。
话说,我究竟是否故意偷超市东西?这个也是真假难辨的。我不告诉你,打死你也不会知道的。jǐng chá的眼睛是雪亮的。
dá àn开始揭晓:不管你是卧底,还是小偷,只要行窃就拘留你。这个绝对没有错。
但我没想到,我为了“卧底”付出了我意想不到的代价。现在我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我就是要体验一些难以体验的生活,我想深度了解北漂们的生活、工作和学习,这不,思想提前冲动,进来了。
这要五天呢!今天才是第一天。“黑导”北漂九年了,已经进拘留所n次了,他算熟悉这里边的生活了。怪不得在这阴森的号子里愿意滔滔不绝地讲他的“chuán qí”。我感觉他的脸皮要比我还厚。悲哉!
他摇头摆尾地说:“我每年都要进拘留所三四次。”
这真是他的第二职业,他的第一职业是“黑导”。
还是女人们精明,死活都不嫁给“黑导”,导致“黑导”快五十岁了,还没娶女人。“黑导”不说女人不跟他,还冠冕堂皇地说,“要想办法赚些钱,结婚成家还能弄得排场些”。
“黑导”的嘴一天都不停,他都不嫌累。
我可受不了这种气氛,我再也不敢体验这种生活了。竹板通铺,犹如溜冰场;高墙森严,够不见天花板。没有喷头的淋浴,没有拖把的墩布,没有枕头的床铺……
而“黑导”每年要来这里三四次,他愿意承受这种惩罚,习以为常。
他还特能逗乐,还要幻想和女人的那些事,他说:
“来这里,大家都要开心些,时间还显得过得快些。”
我一听这话就烦,还开心呢。扯蛋!
我眉头皱得紧巴巴,我怎么一时聪明居然来这里体验人生?
“黑导”哈哈一笑,“你不开心,我们拿你开心。”
我说,求求黑导,千万别拿我开心。
这个时候老大开始发话了,“你成天在这里苦逼着脸,影响我们大家的情绪,真是老东西!”
我不敢吱声,我怕得罪了老大,在这五天有好果子吃。
我请求老大开恩,“老大,我困了,身上疲软得要死,可不可以上床躺一会儿?”
老大还算通人性,点头答应。
我说:“老大,我非常感谢你的关照,你把你微xìn hào告诉我,我出去后,给你发个红包。”
他笑了,然后给我念叨他的shǒu jī号,他说:“shǒu jī号就是我的微xìn hào。”
我默默地在心里背了几遍,因为一关进号子,shǒu jī就被关机,并且放在库房的衣兜里了。
上午十一点的时候就开始吃中午饭,中午是每人两个馒头就白菜汤,基本上没有麻油,更不可能有橄榄油,美的!
中午12点到一点半钟是午休时间。这是拘留所最优厚的待遇。在莱京,能有多少北漂者会享受午休?那简直是奢侈休息。
不过,中午休息同样要安排两个人值班。老大对我很关照,考虑我年龄大,让我中午值班,晚上就免了。头一天中午我就和一个睡觉打呼噜的中年男子一起值班。我们戴上那橙色的鸭舌帽,在红线划定的方块内站立。大家刚躺在床上,10分钟后,和我一起站立在那儿值班的中年男子开始鼾声如雷了。一通铺的人们被他的鼾声惊动起来。世界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发现站着打呼噜的人。
这人个头不高,顶多也就一米六,但满脸肥肉,长得也很黑,肚子鼓鼓囊囊的,他是因为赌博和另外三个人一起被抓进来的。
他很有故事。
重点是他有几个特征:能吃、能喝、能吐、能拉、能睡、能打呼噜,当然还能赌。被号子里的人称为“七能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