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西侯冷冰冰**、不紧不慢地扔出一句话来:“来人,给夏王爷笔墨伺候。”
夏王身旁的内监身子抖了抖,脚下却迟疑着不敢动弹,眼睛却只瞄向夏王。
夏王瞬间会过意来,心里盘算着靖西侯那不冷不热的态度,实在是怀正自作孽罪有应得,靖西侯此刻只怕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吧,侯府的面子都被怀正丢光了,靖西侯能不生气么?!
又琢磨着怀正眼下不过故作姿态地闹上一闹,休妻是她自己提出来的,若不顺水推舟借此机会休了她,万一事后她又反悔,他再找机会只怕就难了。
可惜折了他一个爱妾,想想宋如烟那般温婉可人的性子,那如诗如画的一颦一笑就这么没了,夏王又禁不住心头钝痛。
好在,她并非白白地死去,如烟帮了他一个大忙,值得他好好地将她安葬,还有他们俩未出生的骨肉。
接到夏王无声的示意,内监手中的拂尘一挥,就有一个小太监躬身在案头摆上文房四宝。靖西侯看了一眼在案旁磨好墨,又垂手而立的内监,却又见夏王并不急着动身,不由得心头一阵恶寒的冷笑。
真的不急么?!
这是等着李家的人催着写休书呢?!
夏王掀起一只眼皮,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靖西侯,却见靖西侯发声开了个头之后,竟不出声催促了,当下十分不悦。再等,靖西侯愣是渊渟岳峙地坐着,再不作声。
本来嘛,这对靖西侯府来说,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靖西侯又急个什么呢?!
夏王在肚子里打着滚骂了靖西侯几句,脸上却装出一副义正辞严来:“侯爷,得罪了。”
说着便款款立起身来。
靖西侯也场面上地回答道:“不敢,王爷请。”
旁观的焕景几个见夏王英俊潇洒地走向书案,大笔只刷刷一挥,一页纸写得扬扬洒洒满满当当,又利落地取出印来往上一盖,最后看也不看,便玉树临风地往内监手中一递,抬手示意给靖西侯送过去。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焕景几个心中便都有了数了,这一刻,恐怕夏王等的也够久了吧!
靖西侯从内监手中接过夏王给怀正的休书,也不忌那休书是否辣眼睛,只迅速地拜读了一遍,又折好揣进怀中,自始至终脸上也没什么异样。
而夏王的心头仿佛卸下了十座山一般,步履轻快地回到座位上,面色和霁地向靖西侯道:“侯爷,小王今日之举实属无奈,府中内帏不整,恐往后家宅不宁,还请侯爷见谅莫要因此生小王的气。”
靖西侯险些气得反笑出来,他浴血沙场戎马半生,手起刀落杀伐无数,日日谋算着如何才能与奸滑凶残的敌寇撕杀周旋。但凡挂帅出征,离家一去便是三年五载,在荒无人烟的边疆驻防,过着积雪山阴马过难,残更深夜铁衣寒的日子。可是没想到这次甫一回京,他的前妹夫,这个安享了多少年太平的尊贵风流的夏王,竟明晃晃地拿着内宅妇人的手段来对付他。
“王爷折杀微臣了。王爷与微臣有君臣之分,微臣岂敢以下犯上。”靖西侯拿出不卑不亢的姿态,朝夏王恭恭敬敬地叩拜了下去,“想来这些年,舍妹没给王爷少添麻烦,都是微臣管教不力,微臣实在汗颜愧对王爷,恳请王爷莫要笑话微臣。舍妹从小失了父母,在下又常年不在府中,以致舍妹失了该有的教养,微臣方才也再三自省,此次回去必定请个女先生好好教导。”
夏王不想靖西侯竟将姿态放得那样低,登时心下一惊。
不是说靖西侯府的人跟怀正一样都是草包么?不是说靖西侯也只是匹夫之孤勇么?如今看来不太像啊!
这一番认错,虽不是诚惶诚恐,却也是相当诚恳。
竟堵得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夏王才刚转好的脸色又一次僵硬起来,连忙起身去扶靖西侯道:“侯爷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你我千万莫要因此生分了才好。”
夏王自诩文才武略精通,长得又仪表非凡,最难得的是他身份高贵,因此向来不可一世,却没想到在区区一个靖西侯跟前竟没有捞到半点便宜。
这份落差让夏王大感失意。
夏王这才凝神打量了靖西侯两眼,却发现靖西侯除了面色有些黑,皮肤有些粗糙之外,身材修长健壮,目光坚定深邃,五官竟十分端正,完全是很有魅力、十分阳刚的男人。
这一发现,让夏王再一次深感意外。
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夏王在片刻之间转了许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却只见跟前有个身影往地下一矮,原来是夏王府的小太监进来禀报:“王爷,娘娘被救下来了,此刻已在西次间,韵安郡主正在施救。”
夏王“哦”了一声,只道:“知道了。”
“慢着,施救?”夏王隐约觉得哪儿有些不对。
“呃,娘娘似乎、有些不大好,”那小太监头垂得低低地,几不可见地战栗了一下,腿还往后缩了缩,犹豫了半晌道:“王爷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夏王气得看死人一样剜了那小太监一眼,抬腿便往西间走去。
靖西侯看这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