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黛君坐在宛雨程身旁,将卓秋尧的对宛雨程的着迷尽收眼底,眼下听到汉妆站出来如此一提,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百里佑玦将汉妆与轻黄放在宛雨程的身边,真是有心呢。
“吃了药好好歇着,明儿就全好了。”许黛君拍拍宛雨程的手背,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但愿宛雨程能顺顺利利地嫁入长公主府,这个把月中间千万别再出什么妖蛾子。
宛雨程也有些疲惫,依言便站起来,向焕景几个欠了欠身,问巧已先一步启开门,待汉妆扶着宛雨程出来,这才关上外间的门,服侍宛雨程回了西间。
这边卓秋尧却又回过神来,忽然提了一句:“四郎可有打算长留京城?”
许黛君倏地一惊道:“卓兄有何指教?”
卓秋尧却客气地笑道:“我听四郎先前一番陈述,倒是震振聋发聩,难得一见,四郎既有如此见识与高才,我便想着如若四郎不嫌弃在下,愿意与卓某合伙一起做做生意,卓某也定会尽力合作的。”
许黛君恍然大悟道:“多谢卓兄不弃,不想这点小才竟能入卓兄慧眼。在下原计划是在六月初回江南老宅的,若是家中另有差事安排,或许也会继续留在京中也说不定。”
眼下一切尘埃未定,她可不能把话说死。这个卓秋尧是兵部尚书嫡子,若真与她联袂做生意,倒是极大的助力。
卓秋尧本就是个不扭捏的爽快人,何况喝了点酒有点上头,当下伸出大手,啪地一下盖在许黛君的肩膀上,他从小习武力道甚大,将许黛君瘦弱的身形拍得歪了歪:“依我说就别回去了,留在京城你有的是机会。”
许黛君不露声色的挪了挪,让开了卓秋尧的大手,朝他作揖道:“卓兄既如此仗义,宛四先谢过了。”
焕景与卓秋尧不知道,可百里佑玦心里跟白水晶一样透亮,这宛四郎其实是许家大小姐冒名顶替的。看着许黛君被一个大男人拍了肩膀却面不改色的样子,百里佑玦脸上不显,可心下却不免再度生疑,这许家大小姐究竟什么来路?!
然而主位上的焕景见那一巴掌仿佛打到了自己身上一般,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当下拿冷眼丢向卓秋尧,却见卓秋尧偏偏还咧嘴朝宛四郎一笑。
“下月初是小妹生辰,我回头让她给六小姐下张贴子,邀请你兄妹二人到府上一聚。”卓秋尧健康的肤色略带红光,目光诚意十足。
许黛君自然要答应下来。
正说着,却又闻风影卫进来报信:“太子殿下,都护,容新阁出事了。”
“什么事?”焕景想了想,再闹还能出什么事呢?
“夏王妃求夏王爷赐死自己呢。”
焕景不免抚额道:“这又从何说起?”
“如烟夫人一尸两命,眼下夏王爷气急了,说是要追究韵安郡主的过失,偏偏韵安郡主还不当一回事,拒不认错,惹得夏王爷将靖西侯请到容新阁讨说法。也不知怎的,夏王妃便说如烟夫人和小少爷人死不能复生,她愿意代韵安郡主抵命,请夏王爷赐白绫呢,僵持不下,这不,二皇子和胤世子已经过去了。”
风影卫对夏王府的那些破事也很是滴汗,可是二皇子素来喜欢与太子别瞄头,眼下又在行宫里头,二皇子早得了消息,屁颠屁颠地去容新阁讨乖卖巧,太子也不能不去关怀一下。
一来夏王身边有个自家人安抚伤心,二来么,靖西侯在场,夏王妃毕竟是靖西侯府的大小姐,这侯府的人情可不是随便能捡到的。
死的不过是个夏王府的爱妾,肚子里的也不过是个庶子,更别说尚未生下来呢。
夏王只是一时在气头上罢了。
焕景只得起身,对百里佑玦道:“走,一起去瞧瞧。”
才要踏出门,又回头对卓秋尧与许黛君道:“这一去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回得来呢,时辰也不早了,若是差不多便先散了吧。”
说罢,这才迈步向容新阁去了。
果然离容新阁不远,隐隐听到有人哭泣的声音。容新阁里灯火点得有如白昼,待进了屋,见夏王神情倒并非如何哀恸,可却冷着一张俊脸坐在上首,侧面坐着佑煦和敏忆,还有靖西侯。
夏王妃跪在夏王跟前,韵安却立在夏王妃身边,怒目瞪着夏王。
二人身后跪了一屋子的宫人奴婢,有垂首一声不吭的,有小声啜泣的。
见焕景与百里佑玦过来,夏王便让焕景坐首位,焕景哪里肯:“这原本是皇叔的家事,皇叔只管坐着便是。”
夏王也不推托,回了座只问靖西侯道:“侯爷,事情的始末明摆在眼前,你给句痛快的。”
靖西侯铁着脸,不慌不忙地道:“王爷,此事不如回宫请皇上圣裁吧。”
夏王妃见二人打起太极,当下决然道:“王爷,哥哥,我说过多少遍了,此事原是我对不住王爷,与韵安没有半点关系。如烟夫人的胎一直好好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席间不小心想要起身,碰倒了韵安,韵安无意之中才倒在如烟夫人的身上,眼下王爷的爱妾和孩子没了,原应该由我来偿命的。臣妾罪该万死,只是请王爷放过韵安,她是受我牵累,是无辜的。”
夏王冷然的一笑:“是么?既然王妃已认罪,那本王就成全你,来人!”
靖西侯不肯表态,怀正却又口口声声要以死谢罪,他便顺水推舟,就让大家看看,怀正是不是真心悔过了。
夏王的随侍内监缓缓上前,举着一个黑漆托盘,托盘里放里一条三尺长的白绫。
夏王手一扬,内监的腰躬得更低了,一步一步轻轻缓缓地朝夏王妃走去。
虽然这个夏王妃在王府里早就名存实亡,素日并不招王府里的姬妾甚至下人们待见,但眼下她的娘家人,靖西侯在场,他作为一个内监的姿态还是要做足的。
跪在夏王妃身后的下人们早已停止了哭泣,整个容新阁此刻鸦雀无声。
夏王妃看着那条白绫一点点朝自己靠近,她脸上木然地没有任何表情,待内监跪在自己身边,将托盘举到她眼前,夏王妃便只朝着夏王欠身道:“臣妾谢过王爷。”
那语气淡然得仿佛是在谢一项极平常的赏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