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又有庄里的丫鬟来请,说是水榭里安排下了晚饭。
夏王妃便携起宛雨程的手,两人同向水榭去了,走的却不是来时的路,而是另一条绕过溪流的小路。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前行。
宛雨程这才知道,夏王妃出阁前已是皇上封的怀正郡主,而且还会一点功夫,是她兄长靖西侯教的。靖西侯爱护两个妹妹,对韵安郡主更是百依百顺,护得周全,此次上京不过三日,京中故友尚未拜访齐全,却来嘉宁山庄小住,就是因为韵安郡主吵着要来赏荷花,靖西侯只得作陪。
说起靖西侯,夏王妃眼中有自豪的神采,提及韵安,她脸上带着温和又颇宠溺的笑意,可是一路上,却独独没有提到夏王。
夏王妃的话并不多,多半时候还是心不在焉地沉默着。宛雨程知夏王妃心事深重,心结难解,然而她又对夏王妃的性情不甚了解,因此也并不刻意说话玩笑,只是陪着默默前行。
眼瞧着快到水榭,走上曲桥,夏王妃远远望见水榭门口一个白色的背影,那个男子的背影如芝兰玉树,风流倜傥,夏王妃见了便移不开眼。上阶前,只见那人身旁一个穿鹅黄大袖衫的女子不甚小心,似足下踩空,稍显臃肿的身形一个踉跄,那白衫的男子立即伸手扶住了那女子的腰,待那女子站稳两人才牵着手一起走进了水榭。
夏王妃看见那番情景,脚下不觉一顿,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丝自嘲的苦涩笑意来。
而宛雨程就在她身边,自然也瞧见了那对男女。抬眼又见夏王妃脸上一闪而过的难堪与失落,宛雨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待进了水榭,又见今晚倒是按男女宾客分了两席,却不知为何并未拿屏风隔断。女宾这一桌,只见恩可郡主、方红蕊,还有卓冬雅姗姗而来,席间还有一个长得极其鲜妍明媚的女孩子,夏王妃说是她的小妹韵安郡主。
要说温婉之最,当数胤王妃,若论艳丽之最,夏王妃不遑多让,都说少女自然鲜妍,然而鲜妍到瑰丽如韵安郡主那般少女,却真的十分罕见。
肌肤亮丽赛雪欺霜,由内而外红润的桃腮,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秀丽幽深,翠眉红唇,只素面朝天不假修饰,梳着单螺髻,头上宝珠簪子,红蓝宝石的珠花,穿着一袭红白相间出水芙蓉的蜀锦交领襦衣襦裙,系着大红宫绦显现出盈盈一握的束约小腰,胸前挂着赤玉璎珞,衬得双峰更加傲人,堪称天生的尤物。
只是韵安郡主有些坐立不安,且眼睛总是看向水榭的门口,仿佛在等人一般。就连夏王妃示意她过来与宛雨程认识一下,她也是一脸的无动于衷,打量了几眼宛雨程之后,竟很快便别开脸去。
夏王妃脸上便含着抱歉的笑意,轻声道:“我这小妹不甚懂事,真是被宠坏了。”
宛雨程心想人家怎么说也是个郡主,当着那么多的人面抹不开这个脸也是可想而知的,况且人家昨晚已经到重华阁去道过谢了,当下也并不在意。
于是玩笑道:“娘娘切莫自责,娘娘若是真的让郡主过来,倒是要将我宠坏了呢。”
说得夏王妃心头一舒,眉眼微展。
宛雨程也开始寻找许黛君,见她随着焕景走进水榭,许黛君自然也看到了她,投过来的目光似是不放心,宛雨程对她微微一笑,许黛君这才又跟着焕景在男宾席落了坐。
夏王妃坐在女宾席的东首,拉着宛雨程在她身旁落坐,因不见百里佑玦,宛雨程当下眸光一转,刚巧看到一个高个子男人迈进水榭,那人身姿矫健,约摸三十岁出头,穿着青色底石绿彩藻万字如意锦边长袍,云纹乌皮靴,白玉革带,虽然相貌堂堂,然而神色峻朗,目光威严,自带一种上位者的霸气与凌冽。
宛雨程只瞧了一下便移开眼,猜想此人定是夏王妃的兄长靖西侯了。只不过没想到大谆朝镇守西疆的前军统帅靖西侯竟如此年轻。传说靖西麾下有二十万铁甲劲旅,威慑一方,近十年间连打了数十场胜仗,令凶残的匈奴连连退避,不敢再犯。
只是宛雨程一不留意,却见自己的身旁多了一个女子,只见那女子小腹微隆,穿着鹅黄大袖衫,梨花一般的肌肤,面容姣好,一双剪水秋瞳似是会说话一般,身姿娇柔,盈盈有不胜之态。
宛雨程登时想起方才夏王妃嘴角的那一抹苦笑,想来这黄衫女子就是夏王小妾如烟了,当下对身旁的黄衫女子生了提防之心,心里也更加不自在起来,此刻只盼着早些开席,随意用一些之后不如早早回房歇息去。
百里佑玦是开了席之后才急急赶来的,在门口时目光便在宛雨程的身上转了两下,之后就不动声色地坐到靖西侯身边的身旁。
男宾那一桌人比较多,喝着酒,渐渐地有些玩笑话,虽然不大声,倒也其乐融融。女宾这一桌才开始还算安静,喝酒的人不多,只闻动银筷子的声音。
庄奴们仍然架了烤架,一拨一拨地不断抬上野味来。
原本最跳脱,最百无禁忌的方红蕊,这两天乖得很。由于她安排的船工竟在事发当晚被风影卫揪了出来,此举本就非同小可,且此时人还被关在地牢之中,生死不明,方红蕊纵有三头六臂,眼下也根本打探不出任何消息,也不知那船工是否会将她供出来,更不知百里佑玦会有什么后招,因此方红蕊连日来心中忐忑,一时再不敢胡来。
然而也不知又有什么妖风作怪,坐在夏王妃对面的恩可郡主忽然斟满了酒杯,端起来对她身边的韵安笑道:“韵安,昨晚你没跟姐姐喝酒,今日可再不能推脱了,你就从了我,喝我两口吧。”
想来韵安郡主和她是惯了的,当下笑道:“好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喝酒就疯了,改日我请你去咱们府上喝个几坛,随你怎么闹,今日这么多人,你就饶了我吧。”
“这可奇了,你是我妹妹么?我这酒盏都端起来了,你还有不喝的理呀?”恩可笑着不依,手一挥对一旁的庄奴道:“愣着做什么?快倒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