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宛雨程想着想着,便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居然又是翌日的午后。
若不是她喝的药都是问巧和汉妆亲手熬的,她还真要怀疑那药里加了什么东西,好在她发了身汗,烧也退了,觉得身子松爽了许多。
宛雨程用罢午饭,又补了碗汤药,沐浴之后竟又倚在床上睡了一下午,等醒来已是将要日落的申时末。
由于尚未传晚饭,汉妆和问巧便先引着宛雨程到小花园去,说是去看风景散散心。五雁带着四个护卫远远地跟在后面。
小花园在重华阁西北边上,其实更像个野生的花园,里头种着几百株玉兰花树,四月底的天气,笔直向上的枝头竟然还点缀着不少白玉般的花朵,亭亭玉立有如江南的少女。
一眼望去,花树下全是茸茸如茵的青草,随意生长着一些明丽妖艳的小野花开得也十分灿烂。
整个小花园寂静无声,只闻清脆欢快的鸟语,夕阳高高的余辉毫不吝啬地披洒在花林间,散落在草地上,如果不是有一条幽径通向园外,暗示着这里有人为的痕迹,真的恍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宁和悠然。
沿着小径在玉兰花林间转了两个弯,出了林子,只见较远处一条清亮的溪流,溪流边有一处只长着青草的空地,赫然用围栏圈养着一头朱红色带白色梅花斑点的小鹿。
宛雨程的表情一下子雀跃起来。
待走近一看,小鹿的个子最多只一两岁娃娃那么高,原先低头吃着地上的草,听见来人便警觉地抬起头来,只见它乌黑的大眼睛水灵灵地,既可亲又可爱。
宛雨程满心欢喜,咯咯笑道:“真是个美貌的孩子。”
问巧也笑道:“可不是,听说百里少爷和卓少爷捕捉时一点都没伤着它呢,还特地在庄里寻了个鹿倌照看它,它可不成小宝贝了?”
宛雨程听到是佑玦捉回来的,桃花眼灵动地闪了闪,脸上不免多了一抹红晕。
却见那小鹿也不怕生人,看见宛雨程几个,便迈着细长的腿儿走近些打量了宛雨程她们两眼。
宛雨程惊讶极了,那晚的小鹿可是一见她调头便溜了,难不成这头小鹿不是那一头?
又听到耳边汉妆轻合掌心,拍手笑道:“快瞧它跳起来了。”
果然那小鹿轻捷地跑了两下,竟忽地轻柔跃起,姿态十分优美可爱。宛雨程三人登时围着那小鹿叽叽喳喳说笑个不停。
宛雨程甚至打算进围栏去与小鹿近距离接触,以便增进感情,问巧便赶着让人去寻鹿倌来,正热闹着,却听得身后有人笑道:“真有意思,宛小姐兴致正好,怀正多有打扰了。”
宛雨程回身一看,却见一个堆着高髻,金钗步摇、眉眼艳丽的女子站在两步开外。
那女子约双十年纪,肤色雪白,弯弯的双燕眉,一双大大的杏眼勾人而有神,琼鼻红唇,身着浅粉色银线织锦团花广袖襦衣,系着石榴红苏绣蝶恋花齐胸云锦襦裙,曳地的白底红蓝梅花苏绣纱罗披帛,华贵美艳,身姿挺拔,只是周身笼罩着一层与其风姿不付的淡淡的愁意。
宛雨程正疑惑此人是谁,只听女子身旁一个穿绿衫子的丫鬟欠身笑道:“宛小姐,我们娘娘是夏王妃,今日是来向宛小姐与汉妆姐姐道谢的。”
“原来是夏娘娘驾临,请恕臣女眼拙。”宛雨程忙带着问巧和汉妆微笑着上前行礼。
只见那女子脸上带着明朗微笑,上前一步扶起宛雨程道:“宛小姐先前不认得我,眼下咱们就算是认识了。”
又携起宛雨程的手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是日后宛小姐有用得着怀正的地方,切莫与我客气,只管来找我便是。”
宛雨程感受到夏王妃的手心极软,却有几处硬茧,且夏王妃一举一动爽利干脆,倒像是在军队之中待过,或者习过武的一般。湛亮的眼神之中满满的诚意,倒教宛雨程不好意思起来。
“俗语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臣女看到有人落水,岂能眼睁睁看着不救?这都是应该的。夏娘娘莫要放在心上,否则倒教臣女不安了。”宛雨程略带羞涩地微笑着。
夏王妃见状,一对眸子里闪过无数晶彩莹莹,不觉含笑道:“妹妹心地良善,我都知道的。听说你前两日身子还没好利索,因为我的事,又病倒了。我心里不安得紧,遣人去重华阁探望,却见你一直睡着,今日眼瞧着倒是好些了呢。”
宛雨程点点头,讪讪笑道:“多谢娘娘关怀,只是发热罢了,却不知为何竟那样贪睡。醒了一会子就乏了,便又睡过去,都跟冬日里的猫儿狗儿差不多了。”
夏王妃闻言也不觉轻松微笑起来,宛雨程只觉眼前艳丽无边。
正说着,却见一人上前向她们行礼,又对宛雨程道:“小的是庄子里的鹿倌九儿,不知宛小姐有何吩咐?”
宛雨程原本想进围栏去摸摸那小鹿,眼下夏王妃在场,总要收敛着些,不好太过放开手脚玩耍了,便打消了原来的念头,只对那鹿倌九儿道:“不知有无什么草料,我想亲自喂喂那小鹿。”
九儿说了句“请小姐稍等。”便飞快地向不远处的溪边的茅草屋跑去。
夏王妃又转身向汉妆道谢,汉妆忙笑说不敢。夏王妃赞叹汉妆的俏丽,取下发髻上的一枚锦翟翠翘,亲手戴到汉妆头上,汉妆笑着受了。
一时夕阳微落金光渐浅,林子与溪流都沐浴在微熏的春风里,围栏处的气氛也柔和亲切得像入了画一般。
宛雨程又邀请夏王妃观赏小鹿,夏王妃欣然上前,待九儿端着一簸箕鲜嫩的青草过来,宛雨程又撺掇着夏王妃和她一起喂小鹿。
怀正身后的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当下心头一宽,望着怀正向走近的小鹿递上草料,轻笑出声的背影,两个丫鬟的心却又酸凉酸凉起来,王妃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开怀地笑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