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黛君上前坐到床沿,还好,宛雨程的容颜没有损伤。
“她伤着哪里没有?”许黛君轻柔地问道,怕惊动了什么一般。
问巧的声音有些呜咽:“没有磕碰到哪里,可是人虚弱得不行,神志也恍惚了。我家小姐,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如此丧心病狂,要害我家小姐!”
许黛君伸手轻轻抚着宛雨程的小脸,探上她的额头,不无担忧地道:“她在发烧。”
话音落下不久,只见宛雨程神情凄切,似在梦中好一番挣扎,胸口起伏不定,又开始断断续续地抽泣,泪水顺着眼角打湿了枕头,显然在梦境之中相当吃力。
许黛君见状,一颗心也揪着,只能握住宛雨程挣扎时微微抬的素手,抬起手帮她拭泪。
这番情景落在端着姜汤来到床前的百里佑玦眼里,仿佛又有柄刀子无情地贯穿了他的胸口,不给他喘息之机,直让他想抬起手来紧紧按住心口的痛处。
汉妆接过姜茶,百里佑玦忍痛上前轻轻柔柔地扶起宛雨程,将她抱入怀中,然而宛雨程始终没能从梦魇中挣脱,抓揉着百里佑玦的衣襟不肯松手,泪水划过娇弱的小脸,滴落在百里佑玦的胸前。
百里佑玦只能紧拥着她,忽然嘶哑地低吼了一声:“我该怎么办?”
声音中的凄凉无助,让许黛君讶异地抬眸望了他一眼,也让进屋的焕景和卓秋尧惊诧不已。
然而许黛君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倒是问巧急中生智,上前跪在脚踏上,用手轻轻拍着宛雨程的心口,宛雨程渐渐地没有那么压抑了,许黛君从汉妆手中接过姜茶,用调羹舀起,吹凉之后,一口一口给宛雨程喂了下去。
“佑玦少爷也去喝一碗姜茶驱驱寒吧,毕竟是四月里,湖水太凉了,雨程已经在发烧了。”许黛君似有若无地叹息了一声,将空碗递给问巧,幽幽地道,“她在船尾落水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先后看到两个船工跳下水,只是看得不真切,因为跟着秋尧兄回到画舫上的只有一个船工,我当时以为自己看错了。不过听说方才有护卫抓到一个嫌疑犯,是从湖里游上岸的。”
百里佑玦不舍地将宛雨程放回床上:“太子跟我说了,我去去就来。”
说着,果然下了楼:“来人!”
潜儿眨间之间来到跟前:“大少爷。”
百里佑玦的凤眸里仿佛点燃了什么东西:“让风影卫把人带上来。”
风影卫来的很快,押解着一个船工打扮的人,那人双手被反绑着,垂着脑袋,体格偏瘦小,从头到脚都是湿的,浑身上下还不时地在淌水。
六雁之一的三雁上前一步,汇报道:“都护,此人是在西南角爬上岸的,自称是温泉的养护工,到湖中修铁闸的。身手不错,当时属下们费了好大的力才拿住他。”
百里佑玦觑了那船工两眼,抬眸道:“把温泉庄的庄头唤来。”
三雁道:“人已经叫来了。”
门外的风影卫便迅速将温泉庄的庄头推进屋,那庄头一个踉跄栽到百里佑玦跟前,吓得连忙磕头道:“都护饶命啊,小的不知犯了何罪,请都护明示。”
百里佑玦绝世的容颜上没有什么喜怒哀乐的表情:“认识他吗?”
庄头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去,许是灯烛光线不够,庄头又手脚并用地挪到那船工跟前。船工的头发被身后的风影卫一揪,不得不抬起脸来。庄头仔细辨认过后,摇了摇头:“小的不认得他。”
“把画舫的船老大叫来。”百里佑玦淡淡地一挥手,风影卫便将庄头拎了出去。
眨眼之间,画舫的船老大自个小碎步跑到百里佑玦跟前,扑通一声跪下,还没问就开始交代:“都护,这人我不认得,真不认得!今儿咱们画舫上,派出二十个船工,有一个叫大年的没来,这人自称是顶替大年的,小的从来没见过这人,他说是新来的。到了湖中间,小的听见有人落水,便叫两个船工去救人,他自己抢先跳下去了,可事后却没回来。”
百里佑玦挑眉问道:“大雁人呢?”
“回都护,他还没回来。”
百里佑玦示意将船老大带下去,盯着那船工仿佛能将人封冻起来:“我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只一次。”
然而那船工毫不犹豫,一声不吭地别开脸。
百里佑玦嘴角有一丝轻蔑的冰凉笑意:“不用就浪费了。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应该是军队里的人。”
是军队里的人,就应该有军籍的。
他怎么看出来的?那船工低垂的眼神划过一丝惊骇,看着百里佑玦衣袍上华丽的金螭纹,内心一阵瑟缩。都说百里都护聪颖过人,果然传言不虚啊……
“拉下去用刑,他想通了就带他来见我,想不通的话,查到他的家人亲戚,但凡沾亲带故的,带着他们一起来见我。”百里佑玦再不看那船工,他的声音不大,甚至很轻,轻到让人忍不住战栗,禁不住要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