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清凉比无,说得当场鸦雀无声,景焕和佑煦都只是闻言一笑置之,方红蕊却一时语塞,脸上酒后的红晕褪得一干二净。
嗫嚅了半晌还是没能对上一句话。
众人一时兴致大减,都没有讲话。
也没有人注意,汉妆悄然离去的身影。
可是忽然有一个极好听的声音幽幽传来:“宛家果真出美人呢,那位小哥哥风致不凡,依我看竟比美人还多三分灵气,只是不知为何总低着头,倒像是咱们一屋子的人都在欺负他一般。”
众人循声看过去,原来是一直默不作声的卓冬雅,她坐在恩可郡主身边,是卓秋尧的妹妹。卓冬雅说话的时候,宛雨程正拿起酒盅一口闷了,众人只见她穿着黛蓝镶边的孔雀蓝直裰,确实低垂着头,露出雪白优雅的颈,让人看不清那双桃花眼底究竟有些什么。
然而听见有人点着名一般地挑她,宛雨程便抬眼看了过去,只见卓冬雅粉面含春,唇如胭脂,有一张讨人喜欢的水润润的小脸,穿着柔和的粉红色织金彩蝶襦衣,秋香色撒花裙,手执纨扇,然而一双眼睛十分精彩,四目相对的瞬间,宛雨程微微地一笑。
卓冬雅的脸色在那一刻变得刷白,捏着团扇的手更紧了。
宛雨程却像没事人一样地回眸,看着庄奴斟满的酒盅,指尖轻拈,送到嘴边又一饮而尽。
她对流言蜚语早有心里准备,若不是突然得知焕景是太子,她怕殿前失仪,否则才不让笑话她的人好过。
许黛君却暗自叹了声气,宛雨程那一笑,让有心人的目光围着她全身上下打起转来,只怕席间已有多半都猜到她是女儿之身了。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率先发问的竟然是一直缄口不言的二皇子。佑煦试探的目光审视着焕景:“太子的朋友,似乎是哪家的小姐?”
焕景看了佑煦一眼,淡淡地道:“二弟怎么这么说?”
佑煦咬了咬牙,没想到方红蕊声音清亮地在一旁响起:“她不就是个女子么?胆子倒不小,敢女扮男装到处跑,我猜啊,她多半就是宛家那位六小姐吧。”
佑煦闻言眉头一蹙,该死,方红蕊你又乱讲话了!
宛雨程拿桃花眼冷冷地横了方红蕊一眼:“我就是宛家的六小姐,你有意见?”
一句话把方红蕊噎住了。
敏忆震惊地侧过脸去看宛雨程。
而许黛君见宛雨程没有丝毫的自怜自艾,提起嘴角,有一丝隐而不发的笑意。
倒是佑煦又忽然一笑解围,对焕景道:“我为了今夜赏荷,从宫里带来一些宫灯,不知太子有兴趣一起去观赏么?”
“二弟心思巧妙,一起去吧,正好吹吹风解解酒意。”焕景会意地笑道,又招呼许黛君和宛雨程道,“四郎和六小姐也一起吧。”
说罢,由焕景和佑煦带头起身,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湖边。
只见湖岸上每隔几步就有提着宫灯的庄奴,宫灯绕着湖岸围成一圈,星光点点一般,十分好看。
方红蕊和恩可郡主嚷嚷着要去河中间赏荷,果然没过多久,湖面上划来一艘画舫,船头船尾都缀满了明艳的宫灯。
待画舫靠岸,方红蕊和恩可郡主先上了船,又拉了卓冬雅一起。
卓秋尧见宛雨程看向画舫的目光温柔璀璨,不由得问道:“你去不去?”
宛雨程抬眸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跟我来。”卓秋尧一笑,领着她上船去了。
宛雨程一迈步,许黛君自然要跟着。焕景原本不想上船,可是看到宛四郎走在前头,脚便不由得跟着动了,也想去看看。
佑煦见状,脸色在夜色之中放肆地一黑,犀利的眸子如炬一般想要看穿太子的心思。
好啊佑熹,你果然深藏不露!
由于画舫比较小,服侍的内监丫鬟小厮都留在了岸上。
画舫缓缓地穿行在荷花深处,春夜柔和的清风拂过,只闻满湖的香气萦绕在鼻尖。画舫上的灯火虽然辉煌,却只能照见画舫周围两三米远的湖面。
船头,方红蕊随手替恩可郡主挽了一支红莲,船舱内敏忆又陪卓冬雅在一旁吟诗,蒋开扬执笔。
另一边,焕景和许黛君与佑煦在聊天,张祁河在一旁但听不语。
忽然听得卓冬雅喊了一声“哥哥”,船尾的卓秋尧无奈,只得暂时撇下宛雨程,走进船舱,至敏忆几个作诗的条案前,帮他们做裁判。
几个人说笑吵闹,一时却难分高下。
然而不过一柱香功夫,卓秋尧忽然听闻船尾轻轻地“嗵”一声,急忙跑出去一瞧,船尾哪还有宛雨程的身影?!
冲到栏杆前往湖面上看,借着画舫的余光和天上的月华,只看见船尾拖出的有些浑浊的湖水。
“宛小姐落水了。”卓秋尧顾不上其他,只向舱内喊了一声,便飞身跳入湖中。
许黛君一眼扫到卓秋尧快步奔向船尾时便觉有异,原本就已经跟过去,听到卓秋尧一喊,登时急奔到船尾,看见卓秋尧跳入水面的一霎那,回头大声地喊停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