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头只看到焕景瞥了自己一眼,许是天色向晚的缘故,竟看不清焕景眸色幽深里的意味,只听他轻声道:“嗯,好生迎着吧。”
待卓秋尧和许宛二人也都下了车,庄头这才恭谨小心地引着众人,不紧不慢地朝庄内走去。
随着地势蜿蜒在林木夹道的路上走了不多久,宛雨程本来有些三心二意,想找个机会跟许黛君通声气,据她所知,这嘉宁山庄可是皇家别苑,但是焕景却又说这里是他家的,难道京城有两个嘉宁山庄?还是说焕景是皇亲国戚?
但是因为四周安静得只有他们几个的脚步声,前头有焕景卓秋尧和庄头,身后又有各自的丫鬟小厮,宛雨程根本就找不到机会。只是她忽然裹足不前地朝左后方看了两眼。
通过石灯隐隐的光线,一射之地的不远的地方,黑黝黝的灌木丛里,有一双温柔可人的大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们。
小小的脑袋,还有一对叶片一样的耳朵。
宛雨程眨了眨桃花眼,很萌地问道:“看,那是什么?”
许黛君浅浅一笑:“是一头小梅花鹿。”
宛雨程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嗯,神情轻松愉快。宛雨程试着望前一步,却见那头小鹿仿佛听到动静,迅速返身一跃,又顿足扭头惴惴地看了她一眼之后,飞快地消失在林子里。
“唉,来都来了,还羞怯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走了?”宛雨程觉得心里头空落落地,嘟起嘴道,“若是能捉到它就好了。”
许黛君觉得无聊,笑道:“它自由自在的,你捉它回来做什么?这梅花鹿还能拴跟绳子套脖子上当宠物养么?”
“好奇罢了。”宛雨程被她一取笑,便打消了念头,“我说说罢了。”
焕景等人也凑上来,卓秋尧见宛雨程如此失落,便自告奋勇地道:“这有何难,五郎若是想抓那头鹿,我明日帮你捉回来就是。”
宛雨程闻言自然高兴,也没有半分不好意思:“是么?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卓秋尧见她笑容明媚,又被昏黄的灯火凭添一种朦胧的神韵,一瞬间美得惊心动魂,当下脑中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点头道:“自然、可以。”
待宛雨程与许黛君随庄头与焕景走到前头之后,卓秋尧这才回神跟上,心头仍然扑扑乱跳,惊叹五郎容色倾城,比闺阁中的美少女还要娇媚几分。
沿着曲桥来到一座水榭,只见宫灯明亮,照得整栋上下两层的水榭如同白昼,而四周的荷塘中果然挤挤挨挨开了不少红红白白的荷花,亭亭映着月光,被温柔的十里春风吹拂着,簇簇生香,场景很是奇特。
原本许黛君和宛雨程的心情都不错,这里景色奇异美丽,又有美酒佳肴,一旁水榭的院子里还有庄奴架了烤架,烤了新鲜的鹿肉送过来,卓秋尧又许诺明天带宛雨程去捉小鹿。卓秋尧十九岁,已在兵部供职,他又与焕景和许黛君聊起兵部的笑话,虽然不同旧友的熟稔不忌,却有新知的热络好奇,今晚的安排用来朋友小聚简直可以说完美。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却见又有一拨人浩浩荡荡地从曲桥过来,一行人有男有女,一水儿的锦衣华服,步入水榭之后,为首的那个高大的年轻男子竟远远地睨了焕景一眼。
许黛君扫了一眼焕景,却见他俨然就像没事人一样,自顾自拿着酒杯送到嘴边。那高个男子长得倒是一副很好的相貌,穿着绿地云锦袍,见焕景和卓秋尧几个只装作没看见他,身形一顿之下竟换上一张笑脸,上前对着焕景施礼道:“见过太子。”
焕景这才细目一动,转过脸去看他,也只轻轻一笑道:“二弟来了,坐吧。”
卓秋尧起身向佑煦施礼道:“见过二皇子。”
坐在焕景左手边的许黛君和宛雨程当下也连忙起身行礼。
卓秋尧向后挪了个位置,二皇子佑煦坐到焕景右手边,在对面打量了她们两眼道:“这两个是……”
语气阴阳怪气地,有些打听和不认同的意味在里头。
卓秋尧刚要介绍,焕景却淡淡地道:“我的两个朋友,江南宛家的四郎和五郎。”
佑煦哦了一声,眉毛一扬问道:“江南宛家是皇商对吧。”
许黛君忍着这股高高在上的低气压,恭敬地回答道:“正是。”
佑煦便不再说什么,他身后的一群人这才与焕景见过礼,又和卓秋尧熟络地打过招呼之后,接了长桌,各自找了位置落坐,各家的仆婢们也都随侍在后,原本宽敞的水榭,一下子挤得满满的。
许黛君放眼一看,这些人之中有两个是见过的,一个是方红蕊,另外一个是胤世子敏忆。
自然,方红蕊也一眼认出了她们俩。
酒过三巡,坐在宛雨程斜对面的方红蕊便按耐不住了。
“今晚这荷花开的真是不错。”轻描淡写地一句,夸的并不用心。
大家便随声附和了两句,有人提议要作诗,方红蕊根本没有什么文艺细胞,话题果然一转:“能跟牡丹一起开,真是别出心裁。胤世子,长公主府的牡丹眼下开的可好?”
胤世子敏忆就坐在宛雨程身旁,不意方红蕊有此问,惊讶之下,笑了笑道:“开得也不错呢。”
方红蕊笑道:“我前两日仿佛听到一句,百里佑玦好事近了呢。”
“我听说前几日长公府的牡丹宴上,百里佑玦得了门好亲事?”接话的是坐在她身旁的一个穿红衫的少女,明眸善睐的样子,长得很有几分姿色,不过说话的样子有些刻意的骄矜。
敏忆见众人八卦的目光全朝他看了过来,他素来深知百里佑玦脾性,哪些能传哪些不能传心里明镜一般,当下不悦道:“不知郡主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这个我却不晓得。”
只见方红蕊身边的恩可郡主轻轻哼了一声,手中的团扇一摇,脸上却带着一丝八卦的黑暗热情:“这消息自己长脚都跑得飞快,只是不知定了哪家的小姐呢?”
果然那头有好事的蓝衣少年嚷嚷道:“怎么我才离开两个月就错过这样重大的新闻?这件事只要一问都顺侯府的人便有分晓,祁河,百里佑玦果真定了么?”
被问的都顺侯世子张祁河坐在敏忆的右手边,板着脸好笑道:“做什么问我?什么叫一问我便知?百里佑玦能归我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