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防备，你欲擒故纵》 第八十节

    第二天，忆老先生的情况稳定下来了，呈现出缓慢好转的可能。孩子们还是得去上学，地球还是得旋转，到了下午3点半，忆少奶奶照旧带上几个孩子，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之中离开。而忆潇湘却没有走。香柚在4点12分的时候，透过窗户看见他一个人在庭院里漫步，驻足在小桥上，凝视着干枯的沟渠，久久不动。

    外面的温度不高，今天约摸有5度左右，不用到外面去站着，香柚也知道寒风如何刺骨。忆潇湘虽然穿着厚厚的皮裘，还把毛皮帽子拉到靠近眉毛眼睛的位置，可香柚分明还是能看见他的肩膀在瑟瑟抖动，但是他不愿意回来，竟然还在小桥上靠着栏杆闭目合眼。

    何嫂发现香柚在窗前站了挺长的时间，也走过来瞧瞧她在看什么，“哎呦！这么冷的天，昨天才刚小寒，先生他这是”忽然她住了口，停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见过他这种样子，都是他为难的时候。一个人心里有煎熬的事情是得自个儿找点罪来受受才舒坦的。”明月这时出现在卧室门口，靠着门框问她：“自作自受就是这个样子了吧？”何嫂嗫嚅了一下嘴唇，扭头去看看挂钟，说：“我乱说的。快5点了，我去厨房看看晚餐。”

    明月盯着何嫂匆忙出门的背影，撇了撇嘴巴，说：“老先生还没倒下呢，就已经这么怠慢我们了，连一日三餐都要我们自己去厨房领。”香柚搔了搔脑袋，说：“好像是因为疗养中心里来了别的病人，所以有点忙。”明月还是不满意，翻着白眼说：“再忙也还是怠慢了我们，那他们敢让老先生那边自己去领饭菜吗？你就是会替人家开脱！哎，到底谁住进来了？”香柚摇摇头，说：“不知道。”明月又翻了一个白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求求你好奇一点儿行不行？多打听点消息会死吗？”香柚拿起茶几上的苹果，说：“我给你削几片苹果吧？”明月摆摆手，像赶走厌恶的苍蝇，“不要不要，吃这个不舒服。剥个橘子吧。”香柚把橘子剥了皮，分成一片一片地放在盘子里才递给明月。

    明月吃着橘子片，慢悠悠站起来看窗外，对香柚说：“难道他真的不觉得冷？”香柚瞧瞧天色逐渐浑浊，青黑的暮色开始慢慢吞没光明，心里一阵着急，便忘了说话。明月不见她吭声，扭头看到她愣愣怔怔的神态，“嗤”地用鼻子哼了一个长音，“你还真替他操心了。”香柚不好意思了，托词去洗手躲进了洗手间，对着镜子里自己端详了一番，悚然发现，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比明月差得远，当然也比不上忆少奶奶。她的沮丧比水龙头里的冷水还要冰冷，把许多一时冒出来的小小的侥幸都淹没了。

    这一夜相安无事。香柚睁开眼睛，确认自己听到的的确是早上准时响起的闹铃声时，才油然生起一些失望。

    今天的早餐因为忆潇湘在，所以厨房特别准备了不少三明治。香柚对这个奇怪的东西颇为好奇，以前在玉茗堂的时候，忆潇湘从来没有这样的要求，老张都是照日常大家的习惯准备清粥小菜、油条豆浆，可到了这里，忆潇湘却另有一番要求。因为明月身份特殊，所以香柚她们在选择东西的时候，比其他人自由得多。因此，香柚壮着胆子，挑了几个三明治放进餐车里。

    回到二楼的时候，忆潇湘正巧坐在大厅里一面看报纸，一面喝咖啡，看见她推着餐车走出电梯便抬头看了她一眼，看见她也拿了三明治，不由微微一笑：“你应该拿点黄瓜，虽然这个季节黄瓜不好，可撒了盐慢慢嚼着配三明治一块吃，很有劲头。”香柚看到他桌面上果然摆着几根好像挺水灵的黄瓜，就有点犹豫要不要回去拿。忆潇湘放下报纸，冲她招手：“你拿上两根去吧，记得撒点盐。”

    香柚照着他说的，往黄瓜上撒了盐巴，一口咬着脆生生的黄瓜，一口咬住三明治。味道竟然这么好！香柚始料未及，对这个新颖的美味顿时爱不释口。一连啃掉了两根黄瓜，吃掉了三个三明治以后，香柚决定把最后两个三明治留给明月，还特地跑到厨房去给明月找黄瓜。偏偏今天明月起得晚，眼看9点30分了，她都还没动静。香柚有些担心这些好东西变凉了会不好吃，又特意端下厨房去给她暖着。

    等她再回到二楼的时候，忆潇湘正在接电话，脸上的神情很模糊，似喜似忧。一搁下电话，他马上命令：“叫小程把车子开过来，我马上走。”经过香柚的身边时，忆潇湘稍稍停了停脚步，声音有些含糊，“可能我们会胜利。”香柚一怔，忆潇湘已经在别人注意到他的异常举动之前迈开步子走了。香柚看着众人簇拥着忆潇湘进了电梯，等到电梯门合上后，她小跑着到二楼的大阳台上，努力探身去看忆潇湘的车子，一直看着它漆黑的身子消失在铁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