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防备，你欲擒故纵》 第八十一节

    刺骨的寒风时而低回咆哮，时而高扬引吭，时而杂乱无章，甚至时而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它会突然又出现，加倍刺痛你的皮肤，让你无法在屋子外面呆久一点。香柚愣愣发呆了有一会儿就不得不从大阳台逃回温暖如春的屋里面。这次忆潇湘离开让她觉得好像堕入了上次在玉茗堂经历过的轮回。那时她每天都在忐忑计算着忆潇湘赴约的日子，隔几天晚上就会做一次噩梦，大汗淋漓醒来，摸着自己汹涌的心跳，自己安慰自己然后等着天亮。现在，忆潇湘只离开了一天，她已经开始忐忑不安了。她真的害怕自己今天晚上又会在噩梦中醒来。

    香柚闷着头走到大厅里，只见大厅的地板上摆了许多精美的礼品盒，几乎要摆成了一座小山丘。忆桃华换了一身天青色的丝面小棉袄、棉裤，却配了一双粉黄色的绣花棉鞋，像个准备回娘家的小媳妇，正在看别人对着礼单清点礼品。香柚按捺不住好奇心了，问：“这是要送给谁的，那么多东西？”忆桃华侧了身子，压低声音：“三楼住了白家的老太太，我得去看看。”香柚对白家印象很深刻，立刻记起白夫人和白小姐来了，忍不住又问：“那谁在这里陪老太太？”忆桃华歪头想了想，说：“记得梅主任说过，是白峰和他的夫人一起送来的，应该现在还在这里吧。哦，梅主任，你好！”

    当日香柚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接待过她们的那个像糯米团子的中年秃顶男人又出现了，满面堆笑，笑容谄媚，说话的语气好像蜜里加糖：“您好，您好！您老今天可真美！”忆桃华偏偏爱捉弄人，故意为难：“真的，真的很美？”梅主任不疑有他，连忙奉承：“真的，不骗您！”忆桃华愁眉苦脸起来：“那我得赶紧回去换身衣裳了，去探望老人家怎么变成去比美了呢？哎呦，可失礼了！”梅主任这下慌了手脚，说话也疙疙瘩瘩起来：“不用，不用，我我说过了，是我不好，您瞧我这嘴巴，不中用！”忆桃华忽然“扑哧”一笑，摇摇手，说：“梅主任，我逗你玩的，别当真了，咱们走吧，您带路！”说着还回头冲香柚挤眉弄眼，一副奸计得逞的得意样子。香柚被她这种老顽童的性情逗乐了，也偷偷在背后笑。

    整个疗养中心实际上有许多的医护人员和工作人员，他们每天都在井井有条地工作着，维持整个中心的运转。可这种运转实在太规律了，像一个精准的闹钟，一到点才有一些响动，其余的时间里，一切都如同加了消音装置，悄无声息。这种安静不能让置身其中的人真的放松安然，反而因为过分沉寂而生出一种莫名的浮躁，至少香柚觉得明月就是这样的感受。可是，明月没有像在玉茗堂那样，把这种浮躁宣之于口，反而是尽力掩盖住这种浮躁。香柚想，可能明月是愿意呆在这里的。而香柚呢，她却强烈地希望回到玉茗堂去。甚至因为她这种强烈的愿望，何嫂还劝诫了她，让她收敛些，别老是闷闷不乐。可香柚还是觉得在这里的日子让她无所适从，每一天都像搁在蒸笼里似的。

    香柚知道自己老这样是不好的，像何嫂说的，她老这样会影响明月的心情。于是她主动去找到梁主管，希望他能分配她多做点什么事情。梁主管用那双仿佛可以把人清洗一遍的眼睛看着她，说：“你想做什么？”香柚搔了搔脸颊，不敢看他的眼睛：“什么事情都行，我就是想，就是想”“你其实是希望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对吧？”

    听到他这么说，吓了香柚一跳，顿时张口结舌。梁主管也沉默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你会习惯的。”香柚忽然有点难过，但是她没办法说出自己为什么难过。“以后，你们房间、明月小姐的套房，那里所有的卫生工作都交给你了，我希望你能够达到这里的清洁要求。”香柚听到这个安排，眼前瞬间亮起来，如同鲜花一刹那开满了山野，开心得连连道谢。

    等到她回到二楼大厅，遇见忆桃华的时候，脸上还是这么笑着，不期然撞上忆桃华不安的神色时，才瞬间凝固：“姑奶奶，怎么了？”忆桃华冲着地上那一堆小山丘似的礼品努了努嘴：“喏，你看！”香柚一看就愣了，“这不是昨天你刚给白老太太送去的礼物吗？”忆桃华点点头，忽然冲着香柚的背后叫了一声：“嫂子！”香柚知道是忆太太来了，连忙避让到旁边，恭敬肃立。

    忆太太慢慢看了一遍地上的礼品，问：“他们全部都退回来了吗？”忆桃华叹了一口气：“对啊，一样都没有留下，都退回来了。”忆太太坐到椅子上，双手放在腿上，注视着忆桃华，继续问：“昨天你去的时候有什么迹象？”忆桃华摇摇头，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形：“真没有什么特别的，白峰还问候了我哥的情况，说过几天等老太太情形缓和了再来看看我哥呢。”忆太太微微低下头，沉吟了一下，抬头看看周围的人，吩咐道：“你们把东西整理好，我们进里间去吧。”两人携手走进屋里去，留下一众仆人交换着不安、揣测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