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前些日子出了孟二老爷和孟二太太和离的事儿,不消几日的功夫,整个燕北都传遍了这个消息。孟家家大业大,看不惯孟家的,与孟家为敌的人不在少数。所以想借着此事去看孟家的笑话的人,也都等着找个时机好好的嘲讽一下孟家。
正巧孟家二老爷的大女儿,孟家的二姑奶奶的儿子要过周岁了,这一下燕北的吃瓜群众不免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也不知道这回云家二少奶奶长子的周岁宴,孟家会不会来人呢?”
“这你消息就落后了吧,我刚才还瞧着孟家的马车进了云家呢。”
“哎哎哎,那你可知晓,孟家来的人是谁啊?”
“这这马车里面到底是谁,咱们外头的人,谁能看清楚啊。”
这话一落,周围的人瞬间就嗤笑了起来,那人见状愤愤的挥了挥手道:“别说我,在座的各位,你们可有谁知道孟家到底去的谁?”
周围一片沉默,之后有一个人开口道。
“哎哎。你们知道么。这位云家的二少奶奶可是前段时间闹和离的孟家二老爷的大女儿呢。”
“切,这事整个燕阳城,谁不知道啊。”
“说到那位孟家二老爷,那风流韵事可是不少呢。就单单说他跟原配发妻合理的事,都精彩得很呢。”
“你知道这事?快快快,说来听听。”
那人见茶楼里的众人都有意无意的朝着他这边看了过来,伸长了耳朵,嘴角勾了勾,纵身跳上了茶楼中间的说书人用来说书的台子上,娓娓道来。
“那孟家二老爷虽然有原配发妻,可还有一房美妾,听说那妾室极善魅惑之术,把孟家二老爷迷惑的连自己的祖宗都给忘了。在年初的时候,孟家二老爷在家宴上非要把那妾室扶正,可要知道,那时候孟家二老爷和原配发妻还没和离呢,此番不是在打原配发妻的脸么。听闻孟家二老爷为了要让那妾室扶正,当夜就去砸了祠堂。”
“嘶!竟然砸了祠堂?!孟家二老爷不是个读书人么?还能干出这样不孝的事情出来?”
“那可不,不然怎么说宠妾灭妻呢。为了妾室连自家的祠堂都给砸了,你们瞧瞧,这读书人都把书读到狗肚子里头了。”
“后来呢?”
“后来孟家就因为这件事把孟二老爷和那美妾从孟家赶出来了,最精彩的就是孟二老爷和那美妾被赶出孟家之后的事。”那人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得意的笑了笑。
“快说,快说!”他身旁那些听着的人见状,连忙催促道。
那人咳嗽了一声,这才砸吧了一下嘴巴道:“孟家二老爷被赶出了孟家的第一天,就被人抢了!带出来的那些银子,少说也有一万两吧。”
胡说!他当初从孟家出来的时候,明明就只带了五千两银子!隐藏在众人里头的孟宜瑞气得差点跳脚。
“后来,那美妾就因为没有银子,让以前在孟家服侍她的贴身丫鬟偷了孟二太太的金银细软偷偷的给她带出来,结果被孟二太太身边的嬷嬷给发现了,便去了孟二老爷安置在外头一个胡同的宅子,把那美妾偷的东西全部收走了。”
说到这里,底下众人一阵拍手叫好。
孟宜瑞围在中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身边的人见他不高兴也不拍手,忍不住用手肘戳了戳他问道:“怎么?你不觉得大快人心么?”
他身边的人这样一说,周围的人都围过来看向了他。
孟宜瑞有些招架不住,强行扯了扯嘴角,算是一个笑,然后费劲的拍了几下手,咬牙切齿的道:“好真,真是大,大快人心”
见他跟着附和起来,周围的人这才心满意足的放过了孟宜瑞,转头继续看向了站在台子上说书的那个人。
那人见状嘴角不经意的勾了勾,然后装模作样的咳嗦了两声,继续道:“那美妾在孟家的时候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现在跟着穷困潦倒的孟二老爷,手上又没有银子,那日子可要怎么过哦。”
底下一个面容猥琐的人听完,忍不住道:“对啊,对啊,怎么过啊?该不会要弃了孟二老爷跟着别人跑了吧?”
这话似是说出了在场之人的心声,众人闻言不由得哄堂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孟宜瑞捏紧了拳头,心中的恼怒差点就冲出了口,就在他想要开口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子凉意,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给盯上的感觉,让孟宜瑞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而他身边的人,就在这个时候笑着转头看向了他。
孟宜瑞此时不管心中是如何在滴血,面上却也不敢表露分毫,只好颤抖着扯着嘴角跟着笑了起来。
“要我说,那妾室倒是想跟着别人跑了呢,可是你们想一想,听闻那妾室是跟着孟二老爷从小一起长大的,孟二老爷如今都快有四十了,那小妾少说也有三十大几了吧。半老徐娘一个,旁人会看得上她么?”说着,他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孟宜瑞问道,“这位大哥,你是不是?”
那一瞬间,整个茶楼里的人都看向了孟宜瑞,这个时候他又能怎么办呢?掉头就走?那岂不是落荒而逃!孟宜瑞扯了扯僵硬的脸颊,僵硬的点了点头道:“是,是”
台子上那人却是摇了摇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扇子,道:“不不不,你们可知道孟家二老爷和那妾室住在什么地方?他们住的那条胡同很是有名呢,叫梳子胡同!那梳子胡同是个什么地方?嘿嘿”
一时间众人哗然,梳子胡同一整条胡同上都是卖梳子的,凡是去到那里的,大部分上都是女眷。所以那些宵小之徒,喜好女色之辈,最喜欢的也是梳子胡同。更何况,梳子胡同里头还有一个荤素不急,最喜欢已婚妇人的吴家六老爷
在场的众人似是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里,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惊喜,一丝八卦,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孟宜瑞听到这里,脑子轰的一声,这里人多势众,他可不敢在这里耍横,他脑子中一瞬间想起了就跑。
可是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在场的那些听众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全部围在了他的身边,将他牢牢禁锢在了这里,根本就逃不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孟二老爷的那个妾室该不会被吴家六老爷给看上了吧?”
台子上的那人合上扇子“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手道:“你说的没错。孟家二老爷的那个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妾室,不单单被吴家六老爷给看上了,还被收入房中了!”
底下众人闻言相互看了几眼,忍不住的起着哄。
台子上的那人见状也不出言制止,笑眯眯的看着底下的人说着一些口无遮拦的话。
他的眼睛在底下的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被围困在中间,想要离开的孟宜瑞身上,嘴角不经意的勾了勾。
见台下众人渐渐安静下来,那人这才又咳嗽了一声,继续道:“那吴家六老爷是个出手大方的人,每每和那妾室欢好之后,都会送那妾室一些银子,那妾室就拿着那些银子打点下人,又时不时给孟家二老爷买些东西贴补家用。而孟家二老爷就心安理得的享受了那妾室的侍候,反正有那妾室给他赚银子,他是不会缺吃少喝的。”
“咦”台下众人纷纷发出鄙夷的声音,似是对孟家二老爷这番作为极为看不惯。
夹在中间的孟宜瑞听了这话,牙齿咬的咔哧咔哧直响。根本不是那人说的这样,他是被芳姨娘那个贱人给骗了!那个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芳姨娘已经出去卖了!
那人接着说道:“后来,那妾室见孟家二老爷如此好吃懒做,心中愈发的不满,于是就趁着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那妾室就带着丫鬟逃跑了!”
台子下的众人愈发看不起孟家二老爷了,虽说妾室只是个玩意儿,当不得真。可孟家二老爷为了妾室砸了祠堂,要宠妾灭妻不说,最后被孟家赶了出来,竟然要靠着宠爱的妾室去卖身才能养活自己。还使得那妾室忍受不了,最后要逃跑了。
可见那孟家二老爷简直就不是个东西,连个畜生都不如呢。
孟宜瑞再也忍不住替自己辩解了一句:“明明是那妾室骗了我孟家二老爷!”
他这一开口不打紧,所有人的目光又再一次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孟宜瑞有那么一瞬间的怯懦,但他还是强撑着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孟,孟家二老爷,也,也是被,芳那妾室给骗了”
众人目光灼灼的盯着孟宜瑞,他身边的那个一直用手肘戳他的人,愤恨的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孟家二老爷是被那妾室给骗了,而不是他非要选择了梳子胡同那里住着,就是为了让他的那房妾室出去卖然后给他赚钱呢!”
“这这我,我就是这样猜,猜测一,一下”他如果说他根本就不知道梳子胡同还有这么个情况,这些人会信么?
孟宜瑞有些惊恐的望着周围对着他怒目而视的众人,差点趴到地上去。
众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将视线转移到了台子上的那个人,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那人见状也不负众望,继续开口道:“那妾室想要逃跑啊,可是孟二老爷怎么会愿意让这么一个摇钱树跑了呢,他可是时时刻刻都盯着那名妾室呢。就在那名妾室收拾了金银细软逃跑的当夜,还没有跑出大门,就被孟二老爷给拦下来了。”
“这一拦下来可不要紧,孟二老爷骤然发现了那名妾室的包袱里竟然多出了一万两银子!”
“嘶这一万两银子好耳熟啊。莫不是”台下一人摸着下巴皱着眉头喃喃的说道。
“没错!”台上那人指着那个摸着下巴的人大声说道,“诸位可还记得,孟二老爷被孟家赶出来的头一日丢的那一万两银子!”
台下摸着下巴的人闻言瞪圆了双眼,惊呼了一声:“难不成,那一万两银子是被那妾室监守自盗了去?”
底下众人一片哗然,原本还隐隐有些怜惜芳姨娘的那些人,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被欺骗了,那些在骂着孟宜瑞的人,纷纷开始骂起了芳姨娘。
缩在人群中的孟宜瑞见别人都去骂芳姨娘去了,似是放过了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孟二老爷的妾室明明手中有一万两银子,为何还要出去卖身呢?”那个最开始惊呼是芳姨娘监守自盗的人,又摸着脑袋开口问道。
其中一个人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说道:“那还不简单,还不是那姨娘生怕被孟二老爷发现是自己偷了银子,这才故意装作穷困潦倒的模样啊。再后来,芳姨娘就被吴家六老爷收入房中,如此一来她那一万两银子不也有了可以对外宣称的来路了么。可怜的孟二老爷,竟然被戴了这么久的绿帽子。啧啧啧”
最后这句话一出,众人就不乐意了,连忙开口反驳道:“孟二老爷哪里可怜了?他可是明知道自己个儿的姨娘出去卖的,还心安理得的享用着那姨娘用卖身赚回来的银子呢。”
一时间下面的人吵的不可开交,台子上的那人等台子下的人吵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道:“诸位说的都有道理,这到底是孟二老爷的错,还是那位姨娘的错,都且听我把这事情说完。”
台子下面的众人这才渐渐安静了下来,等着那人把后面的结果一一道来。
“孟二老爷那些日子也是穷怕了,乍一见到一万两真金白银,直接被晃了眼,伸出手就想把那姨娘的金银细软全部给收了去,那姨娘万万是不肯的,便苦苦挣扎,也许是孟二老爷这些日子以来,好吃懒做的缘故,竟然连那姨娘和她的丫鬟都没有制住,被那姨娘和丫鬟逃了出去,出了大门,那姨娘和丫鬟便遇到了从此处路过的吴家六老爷,然后那姨娘和丫鬟被吴家六老爷给带走了。孟二老爷自然是不乐意的,便跟在了后头,结果就发现吴家六老爷为了那姨娘安置在梳子胡同的宅子竟然就跟他的宅子隔了两户人家!孟家二老爷趁着下面的小厮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潜入了进去,一进去就发现了吴家六老爷和那姨娘正在颠鸾倒凤,口吐秽言,直言孟二老爷年纪大了,在床事上已经不能人道。孟二老爷闻言恼羞成怒,冲了进去,竟然拿了一把剑把那姨娘给捅死了。”
“嘶!”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台子上那人又开口道:“你们可知,孟二老爷用来杀人的那把剑是从何而来?”
众人纷纷摇了摇头。
那人得意洋洋的说道:“那把剑,是那姨娘偷了孟家二太太当年陪嫁来的一把缀着珍珠宝石的佩剑,然后放在了屋子里做摆设,结果被冲进去的孟二老爷一把给拿了起来,刺死了那位姨娘!”
众人闻言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在一片寂静中,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传了出来:“这孟二老爷和那姨娘可真是一对够男女,龌蹉不堪,真是苦了孟家二太太竟然硬生生的忍受了这两人这么多年。”
众人这才想起来,其实这整件事中只有一个受害者,那就是已经跟孟二老爷和离的那位杨家的姑奶奶。于是乎,众人纷纷为杨家的姑奶奶打抱不平起来,愤愤的骂起了孟二老爷,和已经死去的芳姨娘。
孟宜瑞原本还在庆幸众人开始去骂芳姨娘而不是在骂他了,可这庆幸还没持续多久呢,被骂的突然就变成了他和芳姨娘。
孟宜瑞深觉得这个地方已经不能多呆了,他要赶紧逃出去,若是被人认出来,这些人正义愤填膺的时候,说不定真的会对他大打出手的。
就在孟宜瑞思考着要逃出去的时候,突然人群中一个人指着孟宜瑞道:“咦,这位不就是孟家二老爷么!快看啊!孟家二老爷在这里!”
众人闻言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到了正猫着身子准备偷偷离开的孟宜瑞。
孟雪染带着阿宝给长辈们行礼,长辈们也纷纷将早已经准备的贺礼拿了出来,因为来的宾客众多,紫鹃和彩月两个丫鬟的手上顿时堆了一堆的贺礼出来。
里屋的见完礼,阿宝就被云修尘给抱了出去,要给外头的爷儿们见礼。
随后云修尘就抱着阿宝去了花厅。
花厅里并排摆了三张翘头大案,上头放了印章与儒、释、道三教经书,又摆了笔墨纸砚、算盘账册、枪箭虎符、玩具吃食,各式各样的都齐全了。
云修尘亲自把儿子抱到了大案上。
阿宝岔开圆嘟嘟的双腿坐在正中,东张西望着。
孟雪染站在孟老太太身边,小声道:“也不知道阿宝会抓什么?”
“你小时候抓了一只笔,你父亲刚想夸你,扭头又抓了一把姜糖。”孟老太太笑着答道。
这事体从阿宝半岁之后,孟雪染听孟老太太和杨氏说了无数次了,每次听都让她想要娇娇求饶,不说那姜糖,她好歹也是先抓了笔的,不算丢人了。
再看阿宝,双手往前一撑,撅着屁股就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在大案上走了两步,圆溜溜的眼睛居高临下看着桌面。
突然之间,阿宝弯下腰去,伸手就往前抓去。
阿宝抓的是虎符。
那是用木头仿造虎符的样子雕的,很小一只,正好让阿宝能握得住。
阿宝刚抓住虎符,另一只手又要往别处探去,就被云修尘一把抱了起来。
“看来我们阿宝,以后也想领兵当大将军。”云修尘笑着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
阿宝被打断了,也不恼,回头在云修尘脸上吧唧吧唧留下一串口水。
云修尘是上过战场打过仗的,还是燕北的大英雄,他的儿子抓个虎符自然是赢了一堆赞美之声。
云老太太也很高兴,让云修尘把阿宝抱给她。
阿宝抓完了周,姻亲们也没马上就散,三五成群的凑在一道说话。
孟雪染拉了拉云修尘的衣角,压着声问他:“阿宝还想抓呢,你打断他做什么?我瞧着他在往那把枪伸手。”
云修尘扑哧就笑了,上下睨了孟雪染两眼,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听见了。”
听见了?
孟雪染微怔,很快又想明白了。
他那是耳力好,听见她和甄氏说话了。
“见好就收,谁知道阿宝下一手会抓什么。”云修尘弯着眼道。
孟雪染的后脖颈一下子烧了起来,要不是在人前,真想狠狠踹他一脚。
抓糖怎么了?
她就爱吃甜的,怎么了?
就算阿宝也学她抓糖,这世上就不许有爱吃甜食的大将军了?
孟雪染抿唇瞪着云修尘,云修尘笑意更浓。
抓周礼礼成,自然便是开席了。
小寿星要吃长寿面,而来观礼的客人则会备上上好的席面,也会请来戏班子唱大戏。
孟雪染忙重新引着诸位女眷去了水榭,丫鬟会按照来人的亲疏远近,排好位子。
席面是十二热四冷的席面,八荤八素十六道菜,菜色也多选的是更合女子口味的清淡菜式,倒是能显示出云家对阿宝周岁宴的重视程度。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个说书的女先生快步走到了众人跟前,站在了一张红布罩着的方桌后,一嘴燕北方言的说着才子佳人的故事,时不时的穿插着几句调侃的诙谐小段子,让众人都不自觉的轻笑了起来。
孟雪染却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隐隐有一种看相声的感觉,难道这就是相声的前身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