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见面了,正所谓小别胜新婚,孟雪染此时就算是躺在床上与他说话的样子,也让云修尘觉得美的惊心动魄。
他脑子里一瞬间就想起了刚才被他强行压下去的绮念,他在薄被中握住孟雪染的手就有些不受控制的往孟雪染的手臂上爬去。
孟雪染是真没有想到他,她盖的严严实实的,只不过是握了云修尘的手,就能让他这般失态,云修尘这个时候回来,可以想见是整夜未睡就直接从西山赶了回来,这个人一夜未眠,还有心思想这些东西,真是,真是
可是一想起阿宝还睡在里侧,孟雪染忍不住老脸一红,连忙将手臂藏了起来,红着脸喃喃的说了一句:“阿宝还在呢。”
云修尘内心一片火热,他看着孟雪染红彤彤的脸颊,强忍下了心中的躁动,然后勾了勾嘴角不怀好意的说道:“染染,那你的意思是阿宝不在就可以了?”
孟雪染恼羞成怒的啐了他一口,翻了个身装睡道:“我累了,还想再睡一会儿。”
云修尘一夜未眠,也不觉得疲累,见孟雪染这般说,他立马打蛇随棍上道:“正巧,我也有些累,一夜未眠,我须得补一觉,就陪着你睡一会儿。”
孟雪染虽然心疼云修尘一夜未眠,可是她现在哪敢让云修尘陪着阿宝一起睡啊,孟雪染闻言连忙坐了起来道:“哦哦,我想起来了,祖母让我管三个月的中馈,今日是第一天,要做好表率,不能偷懒,我要起身了。你去东厢补眠吧。”
云修尘见她只穿了件中衣,先给她披上了小袄,这才委屈巴巴的说道:“染染,你是不是不想见我?”
孟雪染是个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云修尘每每来这一套的时候,她总是招架不住,见状她只好叹息了一声道:“不是,今日的事情着实特殊些,要不等我起了之后,你在这里睡吧,阿宝陪着你也是一样的。”
云修尘知道第一天管中馈对于孟雪染这个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管过家的人来说,是一件极难的事情。孟雪染要早早的做一些准备也是应该的,更何况,他的染染刚不是说了,并不是不想见他,那意思就是想要见他喽。
“好,我知道了!”云修尘微微地笑,在晨光中。无限的美好。
孟雪染被亮闪闪地晃了一下。心里不由感慨,还好自己两世为人,前世没有男女大防,对这些事看得比较淡了,如果是土生土长在这个时代的女子见到云修尘,日夜珠玉相对,就算是心志再坚韧,恐怕也会渐渐自惭形秽
她摇了摇头。把这些念头赶走。
紫鹃进来禀报道:“二少爷,长成在外头问云老太爷那边已经起身了,您是否去见一见云老太爷?”
他站起身来望着孟雪染的时候,神色非常的温和:“染染,此番去西山还有些事情要跟祖父汇报,你若是累了,就再休息一个时辰,等那时候再接手府中的中馈也不迟。”
孟雪染点了点头,道:“你去忙你的吧,有什么事,我会让小厮们去禀了你的。”
云修尘这才出了内室。
孟雪染抿了嘴笑,洗梳了一番,去了书房。
欲善其器,必先善其器。
她既然要掌管云家的内院,就得事先做点准备才行。
孟雪染从书房的暗阁里把她之次收集到的现在云家管各屋管事嬷嬷的名单和孟老太太主持云家时各屋管事嬷嬷的名单,对比着看了良久,这才把名单放回了原处。
早膳她就在书房里用的。
用完了早膳,大太太身边的林嬷嬷过来了。
或许是因为被老太太剥去了管家的权利,云大太太一夜没有睡觉好的缘故,她身边的心腹嬷嬷林嬷嬷看上去非常的憔悴。
孟雪染笑着问她有没有用早膳,寒暄了两句,就去了上院。
云大太太王氏平时就在上院的花厅里处理家务事,花厅离云大太太的荣安院不远,从斜巷进了上院,延着西边的抄手游廊过一个月洞门就到了。花厅四周种满了各式的竹子,间种着几株夹竹桃和月季花,景色优美,更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含翠轩”。
云家内院的管事嬷嬷都到了,正站在院子里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看见云大太太身边的心腹嬷嬷林嬷嬷和一帮丫鬟媳妇子簇拥着孟雪染走了进来,顿时鸦雀无声。
孟雪染闲庭信步地进了花厅,坐在了主位上,然后又请了林嬷嬷在次位上坐了。林嬷嬷谦虚了一阵子,最后还是坐了下来。小丫鬟上了茶水,紫鹃从槅扇四开花厅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请了诸位管事嬷嬷议事。
花厅五间无柱,靠着墙放了一溜太师椅,这些管事的嬷嬷却没有资格坐。
她们站在花厅的中央,林嬷嬷只说云大太太身子有些不舒服,暂时不能主持府中的中馈,奉了云老太太之命,对牌就交给了孟雪染,之后这段时间内大家有什么事,就请孟雪染示下。说着,当着众人的面将装着对牌的紫檩木匣子交给了孟雪染。
可府中有头有脸的管事嬷嬷都知道,云大太太是惹恼了云老太太的缘故,所以被禁足了三个月。连带着这三个月的管家权利都被云老太太交给了二少奶奶孟雪染。
云大太太之所以惹恼了云老太太是因为云大少爷云修昭的缘故,外头纷纷传言着云大少爷要再娶的消息,是因为云大太太背着云老太太偷偷想看人家的缘故。可云家有头有脸的管事嬷嬷都能隐隐约约的猜测道,云老太太意属能成为云大少奶奶的人是燕北王府的李郡主。
若是因为云大太太的缘故使得云家和燕北王府的联姻不成,那云大太太就不是被禁足这么简单了。
所以谁会相信是因为云大太太身子不舒服的缘故,所以才将对牌交给孟雪染。
可谁又敢出头去质问孟雪染和云大太太?
孟雪染示意紫鹃接过装着对牌的紫檀木匣子,笑着对林嬷嬷道:“我头一次主持府中的中馈,和府里的管事嬷嬷都不熟,还要烦请林嬷嬷引荐引荐!”
二少奶奶虽说头一次主持中馈,可这气度哪里是头一次主持中馈的妇人所能比的。看来太太想要二少奶奶出差错的可能性实在是不太大了。
林嬷嬷在心里暗了口气,把各房的管事嬷嬷介绍给孟雪染,孟雪染通过这番介绍也算是和各房的管事嬷嬷都打了一个照面。
怪不得这内院里的各房太太都想着要将管家的权利抓在手中,云老太太管家的时候府中上上下下的管事嬷嬷应该都是她的心腹。且看现在府中的管事嬷嬷,虽说还有一些依旧是云老太太当时的老人,但是在灶房,外院等一些重要的位置上,都被云大太太换成了自己的人。
所以云大太太才会能瞒着云老太太去偷偷给云修昭相看人家啊,最后竟然闹出了那些事情,然后惹了云老太太不快,最后被禁了足。
孟雪染轻轻地拂着茶盅里的浮叶,静静地喝了口茶,继续听着各房的管事嬷嬷禀事。
“你是管着五爷屋里的陈嬷嬷?”孟雪染问着个皮肤白皙,相貌周正的妇人。
那妇人忙曲膝行了个礼,应着“是”,态度十分的恭谨。
孟雪染就问了问云修泽每月的月例是多少,名下有几个丫鬟,几个小厮之类的话,和问灶上管事妈妈灶上每月开销多少,灶上的婆子几个,帮手的几个一样,并没有特别的关注,也没有疏忽怠慢之意。
云修泽毕竟是云大太太身边最小的儿子,平日里最为宠爱,现在云大太太被禁了足,她理所应当的要过问一下云修泽的事情,省的府中下人见碟下菜,再怠慢了云修泽。
孟雪染今天不过是和这些管事的嬷嬷们见个面,打量了陈嬷嬷几眼,就转移了注意力,继续问着其他嬷嬷的话。
她此番也没想着怎么样,毕竟孟雪染心知自己是管上三个月罢了,到时候还是要将中馈的事情交还给云大太太的,没必要做一些举动去惹人嫌,只要这段时间不出差错就行了。
回到清澜院,云修尘已经在内室等着阿宝了。
见孟雪染回来,云修尘便问道:“事情还顺利吗?”
“嗯!”孟雪染不由微微地笑了起来,“不过是和各房管事的嬷嬷见个面,又没有打算抓着后院不放,彼此倒客客气气的。”
“姜家的事情怎么样了?”姜家一直揪着云大太太给他们家的嫡出三小姐交换了信物的事情不放,想要迫使云家承认了这门亲事。
他们俩口子说话,丫鬟小厮自然不敢靠得太近,纷纷行了礼出了正方,在外头候着。
云修尘还是压低了声音,详细的给孟雪染解释道:“姜家老太爷病重,近一年来大部分时间都是卧病在床不问外事,就在前些日子,姜家老太爷突然开了祠堂当着族中几位长者的面表示要将族长之位让给自己的嫡长孙姜琰。姜家老太爷有两位嫡子,嫡长子早逝,这些年姜家的事情大多是嫡次子做主,嫡次子虽无族长之名,却行着族长之实,而那位嫡次子就是姜家三姑娘的父亲。早逝的嫡长子生有一子姜琰,姜家老太爷身为一个读书人,对嫡庶有别长幼有序那一套礼数十分看重,所以他属意的族长人选不是自己的次子,而是自己的嫡长孙。不过那位嫡次子在姜家做了这么多年的主,自然是不愿意就这样将位置让给自己是侄儿,正好母亲她又隐隐透露出想要给大哥娶亲的想法,所以姜家老太爷的那位嫡次子费尽心机也要为自己那一房争取到云家这个盟友。”
孟雪染听完忍不住皱了皱眉:“可有法子解决这件事?别人家的事情,咱们家若是插手怕是不太好。”
云修尘很喜欢孟雪染用“咱们家”这个词,他勾了勾嘴角笑容满面的道:“此事不难,其实姜家三小姐已经有心仪之人了,是她的表哥。”
难不成要用一个女子的清誉来解决这件事?孟雪染深知在这个时代,女子的清誉大于天,若是失了清白,那等待她的怕只有一个死字了。
“这样怕是不妥吧”孟雪染忍不住道。
云修尘确实摇了摇头,问道:“你可知为何姜家会说母亲与他们家已经交换了信物?”
孟雪染摇了摇头,难不成这还有什么隐情?
“母亲确实觉得姜家三小姐不错,可还没有到非要大哥娶她的地步。”云修尘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母亲在与姜家那位嫡次子的妻女相约去了宝通寺的时候,曾经不小心遗失了一枚玉珏。而那枚玉珏是姜家三小姐趁着母亲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拿走的。”
孟雪染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问道:“姜家三姑娘不是有心仪之人了么?”
云修尘却是嗤笑了一声道:“她是有心仪之人,可是为了能让她爹坐上姜家族长的位置,她甘愿放弃那位心仪的表哥。”
孟雪染瞠目结舌的看着云修尘,“这这可真是”
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只为了自己的私利,可真是不要脸啊。
深深吐了一口气,孟雪染决定不再管这件事了,她轻声道:“你小心点,可别把自己给牵扯进去了。”
云修尘现在还年轻,根基不稳,不宜树敌过多。
云修尘却毫不畏惧道:“这些世家大族,多的是不干不净的阴私之事,你且放宽心,此事很快就能解决。”
孟雪染向来觉得云修尘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闻言不由的颔首。
话说完了,孟雪染准备去换衣服。
云修尘不失时机地跟了进来,却一眼就看见了孟雪染雪白圆润的肩膀和线条优美的锁骨
他想到那晚自己在上面留下来的梅红色烙印顿时口干舌燥,再也不敢多看一眼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那里,淡然地道:“你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孟雪染心里确实有些事情,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云修尘的异样,她去了屏风后面,一面窸窸窣窣地换着衣服,一面把李凝琳要常驻嘉靖关,而且已经动身出发的事告诉了云修尘。
是谁说的,犹抱琵琶半掩面的女子是最动人的。
云修尘站在屏风外面,听着那衣裳摩擦的声音,脑海里全是那一夜他看到的旖旎景象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鼻尖冒出一滴汗来,无声地落在了衣襟上。云修尘悚然,这才拉住心猿意马,静下来听孟雪染说话,可就算是这样,他的心绪还有些打结,半晌才道:“你是想让我告诉大哥,李凝琳已经动身去嘉靖关的事情,然后让他早些收了心?”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了!
孟雪染嗔怒着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玫瑰色的妆花褙子映衬得阿宝人比花浓。
“我是让你告诉大伯哥,让他跟着郡主一起去嘉靖关,这天长日久的,总能生出感情来,要他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云修尘连忙收敛了心神,道:“大哥前几日已经离开燕阳城了,想必是跟着李凝琳去了嘉靖关吧。”
在阿宝周岁之前,孟雪染收到了李凝琳的来信,与信一同过来的还有一些东西捎了过来。
竟是一些极有外族特色的小玩意儿,比方说用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骨头穿起来的风铃,一个大大的圆圆的里面中空,外头蒙着蛇皮的鼓。
云老太太也好奇的凑过来看,看完了之后失笑地摇头道:“千里迢迢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好玩意儿,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孟雪染拿起一条五彩斑斓的花头巾,抿嘴一笑道:“是我以前听起郡主说边关的事情的时候因为好奇总是喜欢问那是什么东西?诸如此类的问题,郡主就说等以后再去了边关将东西带回来给我瞧瞧。”
云老太太这才明白过来。
孟雪染拿到了东西,又陪着云老太太说了些话,后见云老太太神色有些疲惫便先告辞了。
云修尘见孟雪染跟宝贝似的拿着那些东西,忍不住撇了撇嘴,当年他在边关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是他看的不想再看的,结果竟然被李凝琳送了回来给他媳妇,他媳妇竟然还当成了宝贝。
早知道,当初他在边关的时候也拿些这玩意回来了,省的他的染染抱着别人给的东西不撒手。
他心里顿时有些乱糟糟的,不想让孟雪染继续抱住那些玩意,顺手就拉了孟雪染放在手边的布料:“这是要做什么?颜色有点沉。”
那是件丁香色绣宝瓶纹妆花。
孟雪染笑道:“过几天阿宝不是要做周岁了吗?我带着阿宝去看看母亲,顺道带几匹好料子过去给母亲做秋衣。”
阿宝前几天和云修尘商量,阿宝做周岁的时候不请母亲出席,第二天再去看望阿宝老人家。
云修尘笑道:“再顺道挑几件好皮子,秋天一起,就可以做皮抹额和皮比甲了。”
年级大了的妇人都喜欢这两件东西。
孟雪染笑盈盈地应“是”,两人又在灯下商量了半天要请哪些客人,这才歇下。
等到七月二十那天,云家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大早的头顶却聚积了成片的乌云。
孟雪染看着阴沉沉的天色,有些不悦,皱起了眉头。
阿宝的周岁礼,天气晴暖温和的多好!
也博个好兆头!
“别担心,夏日的天气,风一吹就是一个样!”云修尘劝慰道。
孟雪染在心里默默地大口啜饮着“改变不了天气,但是可以改变自己的心情”的心灵鸡汤,努力调试好心情,转身忙碌去了。
等阿宝醒来,孟雪染先让乳娘喂饱了他,待他消了一会儿食,又带他去沐浴梳洗,换上前两日从杨氏那里拿来的浆洗暴晒干净的新衣新鞋袜,一件富贵长春的宝石蓝缎面棉袄,同款虎头鞋,再戴上一个纯金项圈,项圈上挂了一个长命富贵锁,将阿宝抱到正房里去。
觉察到屋外天色渐明,孟雪染忙抱着扯着阿宝走到门口,再抬头往外看去时,果如云修尘说得那样,清风吹走了乌云,天气重新明媚起来。
孟雪染看着高高的暖阳,湛蓝无际的天空,顿时觉得心头敞亮轻快起来。
“阿宝好福气!”孟雪染将阿宝抱起来,亲了一下他的面颊,笑道:“娘亲希望你将来的每一天,都能过得阳光明媚。”
阿宝咯咯地笑了,用小手捧住孟雪染的脸,有样学样地在她的面颊上也亲了一口。
亲了一边还不够,阿宝嘟着小嘴,歪着小脑袋,在孟雪染另外一边面颊上也亲了一口。
亲完,阿宝自己乐得咯咯笑了起来。
孟雪染只觉得自己的心头像是有春风吹过,冒出大片大片柔嫩的新绿,生机勃勃,无限希望又像是浇了蜜糖,甜得她幸福到难以自已!
恰巧云修尘从外头进来,阿宝忙伸手让他抱抱,待云修尘接过阿宝之后,阿宝立刻用小手捧住云修尘的脸,在他的左右面颊上也各自亲了一口。
云修尘先是一愣,而后乐不可支地抱着阿宝,哈哈大笑道:“阿宝真乖!来,再亲爹爹一个!”
阿宝闻言,笑嘻嘻地捧住云修尘的脸,又在他的左右面颊上用力地各亲了一口。
云修尘激动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还是孟雪染先平静下来,开口问他外面准备得怎么样了,云修尘才回过神来。
现在云家内院和外院以及庶务都是由孟雪染和云修尘两口子负责的,阿宝的周岁也是孟雪染和云修尘两人上任以来第一次办的大宴,很多事情都需要仔细过问。
“都到齐了,就等着咱们阿宝出场呢!”云修尘笑道,又问孟雪染:“抓周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已经在前厅都摆上了呢!”孟雪染笑道。
抓周可是周岁礼的重头戏,她怎么会不好好准备。
孟雪染抱着阿宝去了宁德院,给云老太太和已经到了的孟老太太,以及其他几位伯娘等人磕头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