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熬出头了, 日子也剩下两天了, 许泽谨不免有些放松心情。可是还没有高兴多久, 猜到傍晚,明显地比前几日要冷不少。许泽谨已经有些木然了,只以为是因为自己的错觉, 也没有多在意。
衙役送来的晚饭, 那汤碗几乎没有什么热气了。许泽谨照旧在炭火不上加热,这才热热地喝下。
又加了一把碳,这才和衣睡下。
这一个晚上折腾了好机会。前几日只要半夜起来加一次碳就行了,可这次却是不同的。风儿从号房门缝呼呼地吹进来,才刚刚笼着炭火有些热乎劲儿马上就被吹散了。这里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堵住那个大豁口的, 真真是要在冷风里冻死。
许泽谨想来想去没有什么遮挡的,突然眼神看向了一边飕飕发响的草稿。许泽谨马上就行动起来了, 先度过咽下的难关再说。想着,就下地把空白的草稿纸沾上一点水, 黏在门上的口子上, 顿时这风儿就小了很多,号房里也回暖了不少。许泽谨继续放了一把碳上去,这才继续安心地睡下。
不过许泽谨不敢封得太牢,把脚下的那个缝隙留着,就怕都封死了,炭火烧得透彻,自己中毒。
只是如此依赖,号房里的热乎劲儿就差了点。
第二天大早上, 外边太阳都透过薄薄的草稿纸洒进来了,许泽谨还没有醒来的迹象。知道号房门‘笃笃’声传来,许泽谨这才头重脚轻地起来下地,把已经干了的,但是还是固执地贴合的草稿纸截下来。
“可真冷,倒春寒了。你们这日子还真是太难熬了。只是你也要小心点。这是今日的早饭,你给你放在这里了。”那衙役说着就把东西放下。
许泽谨脑子混混沌沌的,随意地点点头表示感谢。那衙役这才往下一个而去。
伸手摸摸碗,都是冰凉的,连前几天温温的感觉都没有了。又转头看看脚下的碳盆,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因为加了不少次的碳,所以现在还有余辉,赶紧再加一把碳,吹几下,这火儿又旺了起来。
许泽谨这才把汤碗架在上边端着,直到沸腾了,许泽谨这才小心地垫着端了下来,这才夹起饼子放入汤里,开始吃了起来。吃着吃着额头上都出了汗水。这才觉得鼻子稍稍通了不少。
晕眩的头,也轻了不少。整碗吃下去,许泽谨擦了一把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等碗筷收上去,卷子发下来,许泽谨趁着这会儿头脑清醒,就抓紧时间把卷子做好。
到了下午,许泽谨觉得整个人瑟瑟发抖。放下手中的笔,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感觉有些发烧了,不免叹了一口气。真是太难熬了。这还有一个晚上,该怎么熬。索性就又添了把碳,准备在今日把卷子都写了。省得明日烧糊涂了,来不及做。
到了傍晚,前几日都没有熬夜,今日却点了蜡烛,许泽谨打算早点把剩下的这点写完了。
不过对于蜡烛,许泽谨是很小心的,放得离自己有些距离他可没有忘记上次乡试发生了什么事儿。还不时地用冷水搓一把脸,意志清醒不少。
许泽谨陆续把稿纸上写好的文章抄到卷子上,中途还换了一根蜡烛,弄到很晚这才把这些都弄好。也懒得收拾笔墨砚。而是把卷子和草稿纸小心地放进考篮。加了把炭火。这才蜡烛吹灭。
这一晚上同样不好过,不过许泽谨想着明日就能出去了,而且卷子也都写好了,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心中的沉重压力也轻了不少。
这么想着,许泽谨也渐渐地睡下了。
只是到底睡不安稳,后半夜,许泽谨自己病的越发沉重了。整个人往下沉,想醒来,就是醒不来。
直到早上,那衙役过来送早饭,敲了号房门,却半天没有动静,掀开许泽谨封着的草稿来,就发现许泽谨满脸通红,有痛苦地睡在那儿。知道许泽谨这是发烧了。这可怎么办。
“哎,你怎么样?,哎,哎。”那衙役看着许泽谨没有动静,着急地不行,这要是放着不管,有可能就这么继续病着,万一烧傻了,那真的太可惜了。想着转头去跟负责这里的考官说说这事儿。错过了这一次,总还有下一次,这要是每命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才想转身去叫人来出来,这个时候许泽谨勉强醒了过来。
“我没事,可能是昨晚发烧了。没事,不要去叫人了。这就要等下就要交卷子了。这么一会儿我还能撑着的。多谢你了,你把碗筷放下就可以了。”许泽谨嗡着声儿对那衙役说道。
听了这话,想着都熬到了第九日了,这要是让许泽谨这会儿出去,岂不是功亏一篑了嘛。
“行吧,那你自己小心点。我走了。”衙役还是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许泽谨。这才往别的地方走。
许泽谨这会儿整个人滚烫,浑身上下都是酸痛,就没有一处舒坦的地方。可是还是咬牙站了起来,又在碳盆里放了一把碳,加热了一下汤和饼,吃下去。这才稍微能撑住。
有了几分精气神了,许泽谨,才从考篮里把卷子和草稿纸拿了出来。
强撑着检查了一下,有没有漏下没写的。就这么多了半个时辰,许泽谨额头上都是汗水。可许泽谨只是用袖子囫囵地擦一把。
等全部检查好了,许泽谨这才放心地放在一边。开始收拾笔墨砚,等这一切都好了,外边就敲响了大锣。
“从现在开始,众位举子可以开始交卷了。只需把号门外的牌子翻到背面,就有人来收卷子。等卷子收好之后,就可以去一边等着放排。”说着又敲了一下。
如今才半上午,那说话的官吏看了各个号房都没有动静,知道这是在用最后的时间书写呢。按照往日的习惯,也要等到午饭后才陆续有人交卷的。倒是放下手中的槌子,走到一边去休息了。
许泽谨听到那一声响儿,简直像是听到了某个天籁之音了。忙忙地遵照那官吏说的法子办,把号房外边的牌子一翻,就等着人来收卷子。许泽谨也是怕自己撑不住,等下连交卷的力气都没有了。虽然头一个交卷,可后边还需要等五个人一起出来。可先把这些完成了,许泽谨才能放松下来。
各个考院里都有房师,基本上都是一刻钟都来巡视一边。所以很快就看到许泽谨的号房外的牌子被翻过了。
立马叫了另外一个考官过来,又有两位军士跟着,当面糊了名字,这才收了卷子。
许泽谨面色坦然地等待着卷子收走。这才有边上衙役过来开了号房门,许泽谨拿着考篮从里边出来。跟着其中一位军士往外走。
许泽谨脚步踉跄地跟着一起走,号房虽然冷,可到底有个遮掩的,可这外边的西北风吹在身上,简直像是刀子在刮一样。可许泽谨还是一路跟着走到了贡院门口。
这里已经有四人等着了。这是许泽谨非常惊喜发现的一个事实。看来也有那么一两个恃才傲物的人提前交卷啊。
军士把人带到之后,也就回去了。
放排的官吏看人已经凑足了五个,也就开始点名画押之后,就跟另外一个官吏一开开了贡院这扇沉重的大木门。
嘎~吱~贡院的大门终于开了。
许泽谨从门槛里往外瞧,外边除了贡院门口的这点地方被衙役给清空,别的地方都是人和马车。
许泽谨也顾不得找许大山,浑噩地从高门槛跨过去。
七冲八冲地往人群走去,相信许大山一定会等在外边的,到了这会儿,许泽谨全靠一点心气儿,否则早就到了下去。
这边,早早地赶过来的许大山和许东两人,就在贡院门口的西边墙垣边上。还是许东眼睛尖,其实也没有多尖,主要是贡院这里的动静,外边等待的人都时刻关注着。早在大门被打开的时候,大伙儿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哎呀,叔,那不是麦子哥嘛,咱们快点过去,看着可憔悴了。”许东喊了一声。话音刚落,许大山就往前边挤了过去。
在许泽谨晃悠着就要倒下前,许大山就把许泽谨给扶助了。
一扶助,就感觉不对,再看许泽谨的脸颊,通红通红的。一摸头,就感觉许泽谨发烧地厉害。这还了得,如今发烧可是要命的。这才着急地对许东说道:“东子,你帮着我送麦子去车上,一会儿你还回来,等着祝举人出来。我先送麦子去看病。”
许东自然是同意的,边给许泽谨披上厚实的棉袄,在一边帮着许大山扶着出人群。
还是在九日前的巷子口,吴管家正看着马车呢。一见许泽谨被两人搀扶着过来,就知道有情况,马上小跑地过来。
“姑爷这是怎么了?发烧了,我就说前天晚上倒春寒,姑爷一定受不了,快快,家里已经请了大夫等着呢,我们这就送回去。”吴管家说着也帮着上前搭把手。
三人好容易把许泽谨搬上马车,这才留下许东在这里等着祝梁师兄。
至于许泽谨就被许大山和吴管家送回了城南的宅子。
等把许泽谨放在床上,请来的大夫帮着把脉,许大山这才能偷空喘口气。
“吴管家,这里有我看着,那边还有一个在贡院里呢。你看,还要麻烦你赶着马车过去等着出来。这些年,麦子身子强壮都弄成这个样子,我恐怕那个祝举人也好不到哪儿去。要不你再多带两个人过去帮忙。”许大山对吴管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