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克烈从小就是奴隶,给主子家放牧,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饿死的。本来在那等苦寒的地方放牧,慕容克烈早就该死了,但是他活了下来,传说是我们的天神拯救了他,赐予了他神兵利器,告诉他你将会是未来几十年的君王,你将会一路长驱直达那东陆最富饶美好的地方。”
“但这些都只是传说,没人知道他是怎么从苦寒之地活着回来的,他带着财宝与利刃归来,他聚齐了数千的奴隶,成功地把根本没有战斗能力的奴隶变成了军队,当他第一次带领着他的军队出现的时候,所有的部落都开始恐惧。你愿意臣服,就会获得珍宝,如果你不愿臣服,那么便会被他扫平,草原上数百的部落最终变成了几个部落,当慕容克烈第一次召开金帐议事时,他已经统一了草原。”
“慕容克烈在议事里告诉部落的领袖们,他是被天神选中的人,天神赐予了他利剑,他将会带领草原的人们,前往东陆,去往那个四季如春,到处都是粮食的王朝。他花了数十年,最终办到了。
“你知道蛮族史诗里,有描述慕容克烈至长安城门而不入,”老萨满似乎发现烟锅里没烟叶了,开始四处找烟叶。
苏哈赤给老萨满拿来烟叶,想起蛮族史诗和东陆史书的记载,两者如此截然不同:“为什么东陆和北陆关于这个的记载完全不同啊。”
“呵呵,这个除了东陆那些酸腐才子的遮掩以外,把两者合起来,差不多就是真实的历史了,”老萨满吐出一口烟,无不感慨地说。
“当年就在长安城下,慕容克烈已经决定攻入城内了,一旦入城,必然是一场血洗。此时有一个人踏上长安城墙,以一己之力阻止了慕容克烈的入城,我曾经给你说过他的故事,他叫王虚谷,是当时长安城的国师。”
苏哈赤惊讶地大叫:“是跟随太祖皇帝一统天下,历经三朝,号称算尽世间无可算,说尽世间不可说的那个王虚谷?”
“没错,就是那个王虚谷。”老萨满沉沉地点头。
“王虚谷几乎是当时大陆上的天下第一算者,他无论是在算术还是星象,兵法或是谋略上,都是举世无双。当年太祖皇帝征战天下时,正是他一手创出的三分兵阵,活生生困死了数国骑兵,号称此阵只用三分力,故称为三分兵阵。而他演算出的星象历以及命格算法,是后世天机台立足的根本,文化上更是统一了从南到北的所有学说,当时有反对他的学说者,都可以去到他面前与之辩论,只不过一直到太祖皇帝去世,都没有人胜过他。”
老萨满敲了敲烟锅,眼睛里透露着向往:“这样一个近乎于神的人,如果说他能够活下来,那后世将不会再有所谓的新起之才,”沉默了一下,又有些庆幸,“幸好他死了。”
“当时王虚谷是如何与慕容克烈述说的内容,在蛮族史诗和东陆史书上都没有记载,不过当年跟随慕容克烈直达长安城下的萨满有幸得闻,并口口相传将其流传了下来。当时王虚谷就那样孤零零地站在城墙上,历经三朝的他已经苍老得不成样子,但是他依然挺立在那里。”
“‘伟大的草原之主,你不能进城,一旦你进入城内,很快便会降临灾难,’王虚谷当时这样说着。”
“当时慕容克烈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只当这老家伙是在恐吓他,还是当时的萨满拦住了慕容克烈,亲身上城墙,与王虚谷进行了一番论算,这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算就是三天三夜,这三天确实如蛮族史诗里记载的那样,”老萨满神情有些无奈,“蛮族的大军确实在长安城墙下狂欢了三天……当时他们饮酒作乐,纵情放歌,有记载军士登楼而歌,近者人家均不得眠,有孩童误作为狼,嚎哭不止……”
苏哈赤不知道自己在这种严肃的气氛里听到这种事情是该憋着还是该笑。
不过老萨满没有注意他的反应,拿起烟锅吸了一口:“三天过去了,当时的萨满从城墙上下来以后,面容枯槁,浑身散发着油尽灯枯的气息,而那王虚谷也好不到哪儿去,本就苍老的面容更如同已经埋入地底的枯尸。
“‘天玑此时高悬于长安城上,若是我们现在进入长安城,天玑降世,战火将会重新点燃整个大陆,一切将会混乱不堪,而那时我们将不会再如这般无敌于世间,’当时萨满下来城墙以后这样告诉慕容克烈。”
“慕容克烈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带着大军返回了草原,他其实想的还是草原上的人们能够过上太平安乐的日子,如果说进入长安城的代价这么大的话,他宁愿退回草原。或许他不会相信王虚谷的话,但是萨满的话他是肯定会相信的,不过当时走的时候,慕容克烈还是敲了当时皇帝一笔好处才退回了草原,以此修生养息。”
“当时退回草原以后,萨满没过多长时间就去世了,而王虚谷也在新帝登基之前去世,当时举国哀悼,当年那个昏庸的皇帝甚至以大礼祭拜。虽然当年的几人都已经离去,但是他们的传人始终都没有忘记当年王虚谷与萨满计算出来的那个结果。”
老萨满有些沉重,放下手上的烟锅:“天玑乱世,日月颠倒,世界将化为神的战场,英雄们将挥洒他们的血与泪,经历一切的洗礼之后,新的世界将会在废墟之上产生!”
老萨满看着苏哈赤,咧嘴笑了笑:“你小子,不是一直好奇,我当年和可汗去东陆发生了什么么,我今天就告诉你!”
苏哈赤倏然坐直了身子,准备聆听这无法记载进入历史的秘闻。
老萨满眼中有些感慨:“那是一个漫天白毛大雪的日子,就和我当初救下你的时候一样,上一任可汗,也就是如今可汗的父亲,慕容鲁哈拿着信急匆匆地奔到我的帐里,头发上都沾染了白色的雪花,他连大麾都来不及披就冲到了我这里来,可想而知有多着急。那是东陆皇帝千里送来的信,使者团还被他晾在帐里。”
“那一年是个灾年,收成不好,那一年从入秋开始草原枯黄,一到了冬天,就开始漫天飞雪,稍微低一点的地方几乎被雪给淹没了,以前冬天能够留下来一点草的地方也都被埋住了,牛羊死得很多,有很多部落都饿死了很多人,那些部落就都聚集在王庭周围。”
“人们就死命地熬着啊,毕竟以前每年都会下雪,每年都熬过来了,但是那一年似乎邪了门,大学连下了半个月,到后来人们连在外面站一会儿都困难,其他部落的巫师们都跳祭舞,杀掉仅有的牛羊祭天,但是没有用。”
“有些部落就开始暗地里说这是天神的惩罚,说是因为可汗不仁,慕容鲁哈当年提着刀冲进了金帐,杀掉了不愿意臣服他的兄弟,这才当上了可汗,慕容鲁哈知道其他部落有人在非议自己,但是他也没办法,他现在是可汗,他不可能再像当年那样,提把刀就去杀掉不服自己的人。”
“鲁哈来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想办法卜天命,他死死地拉住我的手,他告诉我
(本章未完,请翻页)东陆的北唐国送来粮食,让草原上的人们度过这个冬天,同时邀请我和他前往皇城长安,当时的草原小公主已经嫁去了北唐国,只不过因为当年是被三千铁骑追杀出境,两家一直没有来往,信上没有说为什么,只说了是北塘国主手下的谋士邀请的我们,当时的那个谋士,他的名字叫王天策。”
“我和鲁哈第二天就从金帐出发,我们走了很久,终于到了天堑城的边上,那里早已经有一大队骑兵在等着我们,他们护送着我们到了北唐国,在北唐国安定城外下,我第一次遇见那个男人。”
老萨满眼里充满了回忆:“那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啊,他对自己的算术无比自信,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超越了祖先王虚谷,那样骄傲的一个男人,亲自在城门恭迎我们,说实话,我当时见到他,第一时间想到是若是他突然向我出手,我能否抵挡,这个问题直到我最后离开的时候都没想清楚,最后回到草原上的时候,我终于想清楚了。”
老萨满吐出一口烟,悠悠地说:“他可能会死,但是我一定会死。”
“我们到了安定城,我直接就被迎接去了九层书楼,王天策已经摆下了庞大的算阵,他告诉我,他在今年春天的时候,发现北斗有往东陆移动的趋势,而就在入冬的那天,他看到北斗有一星脱离星盘,直奔东陆而来,当今世上只有我这个蛮族的萨满有能力与他一同计算,那个时候可汗去到了小公主那里,小公主当时已经怀胎十月,即将产子。”
“我和王天策谁也不服谁,于是我们两分头而算,日夜不停,终于在第四天的夜里,我和王天策同时停手,我们终于算出来了天玑的落点是哪儿,但是我们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我们当时站在九层书楼之顶,眼睁睁地看着天玑从天际划过,落入了小公主的房里,那是天玑的降世,百年前的谶言,今日已然应验,天玑降世,战火与硝烟将在这片大陆落下,这片大陆将会重新变得混乱,英雄们将会奔赴诸神的战场,”
烟锅上的火光慢慢地变暗,苏哈赤看着身旁躺着的叶北,这样一个瘦弱的孩子,居然会是乱星的降世,灾难的开端。
帐外的阳光毒辣,但苏哈赤依然觉得自己背上冷汗直流。
“那……”苏哈赤有些犹豫地开口,他依然有些难以置信,“世子殿下就是天玑了?”
老萨满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也多希望是我和王天策算错了,但是以我们两个的能力,怎么会有错,”老萨满眼神有些空洞,直直地望着远方,“直到那天,我才知道,原来我什么都改变不了,即使我被草原上的人们都当成了神的使者,但是我从来不知道天神在想什么,我当了几十年萨满,从来没有听见天神对我说过什么,那些星象,那些吉凶,全都是我的老师教给我的,我连为什么是那样都不知道。”
“但是……天神不是保护我们的么,”苏哈赤大着胆子问。
“不要妄图揣测天神的想法,他们是没有心的,”老萨满喃喃道,仿佛害怕被那从未见过的天神所听见一般。
老萨满一口气喝干了酒罐,起身离去,掀起帘子走了出去,临走时回头看了眼叶北,那眼神里带着怜悯,悲伤。
直到老萨满去世多年以后,苏哈赤才明白,其实当年他的老师和王天策已经算出来了将来,只是他们不敢把那个痛苦的未来说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