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杭州。
终于找到了、或是终于回来了,杨逸凌站在“徐风”福利院的门前如是想;
这个地址是两个月前刘予妍提供给他的有关于那个神秘女孩的唯一线索,她曾在这里长大;他循着线索而来亦然发现这里也是他的“家”,埋藏了他十年的美好时光;是机缘的巧合?还是某种命运的驱使?
福利院因为年久失修显得破败陈旧,还保留着记忆中当年他离开时的模样;一步步走过孩子们嬉戏的绿草地,走上主楼的台阶转个弯向长廊的尽头走去;走着走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伴随着无数的记忆碎片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这种感觉仿佛是一种导向,使他闭上眼睛也能到达目的地。
咚咚
杨逸凌站在院长办公室门前敲了敲,惊动了房间里的人;许久,里面传来一把中年女性的嗓音:“请进。”
他推开门进去,房间里正在办公的女人抬头看着他:“请问,先生有何贵干?”总觉得眼前的伟岸男子的眉宇间透着一丝熟悉,不禁多看了几眼,思索着。
“晓娟阿姨,我是逸凌,杨逸凌。” “逸凌?”
她想了想,随后楞了一下连忙问:“你是那个10岁那年跟着林振庭先生去了北京的小男孩。”
“嗯,我回来看您了。”
杨逸凌的确认使邝晓娟很惊喜,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向他,站在他面前仔细打量:“二十年不见,长成个帅小伙了;过得好吗?”
“嗯,养父母对我很好。” “老院长呢?”
杨逸凌记得小时候老院长对所有孩子都很好,常常像变魔术似的在外衣口袋里变出各种糖果给他们。
“爸爸他,几年前已经去世了;不过他走得很安详,你放心。”
”嗯,对了,晓娟阿姨,我这次来除了看你还想找个人。”
”找人?找人应该去警察局,为什么来这里?”
“她是这里长大的孩子。” “嗯,别傻站着,来坐,我帮你。”
“我找的这个人在三年前因为车祸去世了,去世时24岁;叫周蔓;你有印象吗?”
邝晓娟沉默了一会像在回忆:“有,小蔓啊跟我爸特别有缘,是我爸死时最放心不下的牵挂。”
“怎么说?” “她是个可怜的孩子,刚出生几天就被人放在福利院的门前,让她自生自灭。”
“她是不是身体有什么缺陷?”杨逸凌问,
“她健康的很,小时候活蹦乱跳的,又懂事,帮院里的护工分担了不少事。”
说着,她走到书架前翻了翻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折回来交给杨逸凌:“这是她的遗物,里面的都是她从刚出生到三年去世前的照片,你可以看看。”
杨逸凌接过翻开,映入眼帘的满是一个陌生女孩的样子;从小学一直到大学的毕业照、日常的独身照,还有与朋友聚会的合照;一路翻下去宛如从后往前看一本书,目睹了她的一生。
这就是最真实的她?
样子不算漂亮,便用灿烂的笑容来搭救;像她最爱的太阳花永远充满蓬勃的朝气,仅仅通过黯淡的照片他也能感受得到,不自觉的跟着翘起嘴角。
翻到最后,他突然看到几张三岁时她和一个男孩的合照;他一怔,这不是自己吗?
“晓娟阿姨?这不是我吗?”“对啊,你不记得了吗?”
“”
“她刚来这里的那年,你刚满五岁虽然年纪尚小但毅力惊人为了见她一面在医务室外等了三天,我们怎么哄都不肯走。”
“然后呢?”
“我爸见你这么喜欢她就把她交给你照顾,你啊就像个大哥哥,十分有耐性,面对小你五岁的小蔓总是哄得妥妥的;一直陪着她感情好得不得了,连我也很惊讶呢!”
杨逸凌想了想,依稀的童年记忆里的确有过一个模糊的影子:“小馒头,我总是喊她小馒头对吧?”
“对啊,你总是记不住她的名字,我们就给她起了个乳名小馒头,你就跟着喊。”
他苦笑突然明白了《千与千寻》里钱婆婆说过的一句话:“曾经发生的事不可能忘记,只是想不起而已。”
原来他也不曾忘记她、多年来她一直寄居在他的梦里。
“她后来过得好吗?”
“她一直很努力,从小到大的学习成绩都很好,为了不造成我们的压力都是靠拿奖学金度过读书时期的生活;大学时在西湖旁与朋友合资开了间甜品店,也过得有滋有味。”
“看,她的笑容很灿烂吧?她看似很乐观,认识了许多知心朋友,被人发掘了钢琴的天赋,如果能从这里走出去人生应该会很好。”邝晓娟感叹道。
他听了疑惑不已:“应该?”
“唉逸凌,我们都低估了你对她的影响力啊,你走后的几年里我们都尽量安排领养机会给她,但往往见面的那天她就自己躲起来让我们找不着;到后来她有了自我意识就明确告诉我们以后都不要给她安排这种事。”
“为什么?”
“你走的那天告诉她你会回来,小蔓死心眼信到现在;逸凌,对不起我和爸爸都没能兑现对你的承诺。”
“没关系。”
离开院长办公室,杨逸凌漫步在福利院的各处,每个地方看起来都有印象,却依稀得无法辨别;不知不觉就来到孩子们嬉戏的大堂,凭着感觉走到一处墙角,斑驳的墙上的土灰经由时间的侵蚀渐渐脱落,他伸手一碰就哗哗的往下掉。
他靠着墙坐下来,就着蹲坐的姿势看着四周,突然一种强烈的情绪在心里涌上来,搅动着:他想起从前他最爱呆在这个地方看着别的孩子嬉戏,偶尔站起来趴在头顶的小窗户上看着外面,看着来往的行人;那时他便是透过这扇窗户目睹她被遗弃的过程,在这里给她讲过故事、做过游戏。
他回头,小窗户此刻只到他的耳际,无需站起来就能轻易看到外面;以前福利院的对面是个篮球场,每天傍晚都有学生在那儿打篮球,打到天黑才散去;此刻篮球场早已被拆去,建起一栋栋高楼;原来什么都变了,变得不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