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把时间往回倒,回到22年前的杭州;
当时的杭州还是个不起眼的小城镇,城市设施不尽完善,与现在的繁华无法媲美;在城镇的中心有一所私人开设的福利院名叫‘徐风’,收留着来自各地的孩子,他们有的被无知的父母遗弃、有的被/人/贩/子/拐/卖/后解救寄养在此;每一张稚嫩、可爱的脸庞背后都藏着一个个心酸的故事。
那年,杨逸凌5岁;是福利院的护工和院长告诉他的;他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为什么会在这里;只知道当他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在。
那时的育幼院孩子已经很多,院长和护工不是谁都能照顾周到,因此小小年纪的他已经很沉默,不大合群;常常一个人躲在角落自己跟自己玩。
一个寻常的早晨,外面的天空才刚亮;院长和护工已经起来开始新一天的工作,他窝在被窝里听着集体宿外舍急匆匆的脚步声,等着护工阿姨叫起床。
许久,护工的声音伴随着灯光一起响起: “该起床了!”
孩子们从床上起来,相互帮着穿好衣服,刷牙、洗脸、吃早餐;之后,年纪大点的就跟着护工去上学,年纪小的就留在院子里游戏。
杨逸凌如常蹲在角落发呆,看着其他孩子在不远处玩耍;在角落的上方有个窗户,高度刚好能让5岁的他站立趴在上面。
蹲久了,杨逸凌揉揉发麻的脚跟站起来,趴在窗沿外张望;温暖的阳光洒在脸上刺刺的、暖暖的很舒服。他油黑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口,像是期待着谁会突然出现。
数不清的行人经过了,三三两两的汽车驶过了;有人悄悄在门口放下了什么;犹豫着一步一回头地走开,而后很久都没回来。
护工阿姨去倒垃圾了,回来的时候看见那个东西,像是叹了口气蹲下来把那东西抱在怀里走进来;越走越近,看清了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又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咻”的一声,他跑出去沿着长长的走廊来到保健室外,躲在门后透过虚掩着的门望着医生叔叔和护士姐姐忙碌。
他们正在给婴儿做检查:“没有外伤,没有可见性明显身体缺陷;呼吸正常,心跳正常。”
“根据判断婴儿出生两周,初步检查确定身体健康;女婴,1986年10月23日上午10点发现于‘徐风’福利院,身穿鹅黄色婴儿服,裹墨绿色毛毯;记下来。”
杨逸凌似懂非懂地听着医生和护士的话,想看看那女婴却被挡着;许久,医生陆陆续续从里面出来注意到站在门边的他:“哦,逸凌,在这里做什么?”
“叔叔,妹妹吗?” “嗯,新来的妹妹。”
他对这个新来的妹妹有着莫名的好奇:“我可以看看吗?”
“现在还不可以。”“为什么?”
“因为妹妹还要睡觉。”“我等她睡醒。”“可能要很久哦。”
“没关系,逸凌可以的。”
小小的孩童笑着点点头,守在门口等待着妹妹的醒来,可时间过了很久,久到太阳下山了,福利院的哥哥姐姐从学校回来了;妹妹还没醒,他蹲在门口不知不觉睡着了,又醒来;最后护士们不得不又哄他:“逸凌啊,你先回去吧,妹妹没那么快睡饱。”
“妹妹爱睡觉”
杨逸凌单纯的想法引来护士发笑:“嗯,对。”“那我明天再来看她。”
第二天,他来了;第三天、第四天,天天守在门前望着保温箱里的女婴,满脸的好奇和天真;那时的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执着,只是想着她是自己第一个发现的,别的小朋友不知道,是他一个人的。
终于,五天后婴儿被抱出保温箱,护士记起守在门外的他,于是推开门:“逸凌,想看看妹妹吗?”
他点点头跟着她走进去,看见一张专门准备的小床上睡着一个小小的女婴;哇!杨逸凌瞪着眼睛看着她,小小的红彤彤的脸蛋,长长的睫毛,粉嫩的小/嘴/唇/;很可爱,宛如每个周末来这里看他和其他孩子的阿姨叔叔们送的洋娃娃一样,可以摸摸她吗?
想着他已经伸出手摸了摸女婴的脸颊,好滑,比护工姨姨给的鸡蛋还要滑。
就在这时,女婴张开了眼睛,初生的孩子没经世事,眼眸中总是异常的清澈、毫无杂质,不像我们;紧紧盯着眼前出现的陌生哥哥,嘟嘟嘴然后笑了;他看着兴奋地对护士说:“护士姐姐,妹妹她笑了,她笑了快看。”
“咦,她好像很喜欢你哦。”
护士的话让杨逸凌很高兴,回头注视着眼前的她;就这样他看着她,她看着他;彼此的眼睛倒映着彼此,牵绊由此结下。
之后的日子里,杨逸凌除却发呆多了一个新的习惯:每天都跑到保健室看小女婴,用稚嫩的声音哄她睡觉、给她说故事,表现出来的耐性让护士和医生都十分感动。当她渐渐长大一些以后,开始牙牙学语;第一句会说的话是“哥哥。”
那时,无人听清那含糊不清的发音是什么;只有他笑呵呵地欢呼着:“她叫我,她叫哥哥啊。”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小婴儿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周蔓,但他总是不记得她的名字,于是护士们便思索着给她起了个小名—— 小馒头。
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两人对彼此的依赖就愈来愈深;有时他来晚了,小馒头会双手紧紧捉住小床的围栏,眼睛透过栏杆的缝隙外看期盼着。
当他兴冲冲跑进来的时候,她会手舞足蹈,露出孩子见到家人时特有的表情;这些,人们都看在眼里。
于是,在小馒头半岁的时候,有一天院长突然问杨逸凌:“逸凌啊,你喜欢小馒头吗?”
“喜欢。”
杨逸凌用力的点点头,而后又回头逗弄着床上的小馒头,引得她呵呵笑。
“那院长要把小馒头交给你保护,你愿意负责保护她吗?”他又回头看看院长,沉默了一下,像是在认真思考着:“好。”
我们从电视上看到福利院的孩子虽然没有父母的疼爱,但也有热心人的关爱,幸运的话有机会找回父母,或被领养。
然而,那个世界比我们所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也黑暗得多;为了那寥寥无几的机会,孩子们小小年纪就要学会争夺、尔虞我诈;因此讨好的杨逸凌成了某些偏激孩子的眼中钉,他们讨厌他,但也害怕他;无从发泄的怒火烧到小馒头身上,有意的欺负,无聊的恶作剧常常发生。
5岁的孩子或许还不懂什么叫责任,但他却把这件事看得比什么都重;在他保护、陪伴下,小馒头学会走路、自己吃饭,一天天长大。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5年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因为有需要保护的人,10岁的杨逸凌比别的小孩来的懂事、乖巧,也特别惹人喜欢。
这一年,林振庭夫妇从另一座城市来到这里;他们有一个女儿却不适合,需要一名适合的小孩,收为养子、培养成为日后事业的承继人;说明来意院长向他们介绍了几个相对出众的孩子,但两人都不太满意。
而后,两人和院长漫步在庭院里,身边是追逐嬉戏的孩子;突然,林振庭注意到蹲在角落给小馒头说故事的杨逸凌;眼前一亮,他对那个小女孩的耐心和说话时的逻辑、流利正是他们需要的;他不禁问:“这孩子是谁?”
“他也是我们的孩子之一,叫杨逸凌;今年十岁”“刚好,比碧儿大两岁。”
第二天,杨逸凌被叫进院长的办公室,第一次看见养父母;得知自己被收养,心里有着欣喜,也有担忧;他想到小馒头问:“叔叔,你可不可以也把小馒头收养了我不想和她分开。”
两人对望一眼,感到为难;院长看着连忙打圆场:“逸凌,林叔叔家已经有个妹妹,只能收养你。”
杨逸凌抿着唇,看着两人的眼眸里有着恳求。“叔叔?求求你。”
“对不起,我们不能答应你的要求。”林振庭严肃的说,童郡也遗憾地望着他。
院长也帮口:“逸凌,林叔叔的家庭情况不错,你去了是件很好的事;乖,小馒头我会好好照顾,帮她找个好人家,好不好?”
但杨逸凌低着头倔强地不说话;他固执地认为只要自己不说话,他们就不能把他和她分开。
然而,两天后他还是坐上了去往那个家的轿车;临走前小馒头一直哭一直哭,满是泪痕的脸蛋红彤彤,让人怜悯。
他看着心痛,为了安慰她只好撒谎:“小馒头,不哭,如果你还哭我就不回来了。”
小孩总是好骗的,小馒头吸吸鼻子问:“小馒头不哭,哥哥就会回来了吗?”“嗯。”
他撒谎了,他也不知会不会,却成功让小女孩止住了哭闹;道别,他坐上了车,渐渐离开了小馒头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