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午时时分,正是一天中市井最繁忙的时刻。不少店铺已飘起了炊烟,陌婉亦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但是,她才不想回府。
循着炊烟的飘香,陌婉踏入一间装饰格外简洁的店铺,年轻的店长正忙里忙外的招呼客人,铺中仅剩下一张椅子了。陌婉便也不多想,轻轻坐下,继而吊起嗓子,大声道:
“小二,来一碗馄饨!”
“哎!”
店小二也不停下手头的工作,大声应了一下。
陌婉这才回身坐正。
“呵。”一道低低的笑声出传来,陌婉疑惑地抬眸,却正瞧见斜对面一位白衣公子低首而笑,看不清神情,只见着一双宽大的肩膀上下的抖动。
陌婉瞧着奇怪,便拱手一揖道:“不知公子为何事垂笑?”
那白衣公子突然抬头,陌婉为他那绝世的容貌暗惊一番,后者却浅浅地道:
“公子见笑,在下只是太久没有出来见一见世面,觉着新奇而已。多有失礼,还望海涵。”
听那话语颇有气度,陌婉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面若冠玉,眼若星辰,眉似箭宇,配一袭白玉色长衫,朴素却不失华丽,瞧去便是非富即贵之家。
陌婉本十分排斥皇亲国戚,但这男子却显得有些与众不同,虽看似柔弱谦和,温润可亲,但那眉宇间透露出的不羁坚毅之色,陌婉没有错过。
只是,这般贵族又怎会委身于扬州城的一家小店里来吃饭?
方想着这个问题,陌婉已是一汤碗混沌已经下肚,擦嘴间,才察觉到对面那白衣公子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
陌婉有些恼,眸中盛有怒气,却不想发作。那白衣公子回以淡淡一笑,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然后微微一揖,唇瓣轻启:
“在下就不打扰公子了,后会有期!”
有期?不打扰?
饭都吃完了再说,真是不厚道。陌婉愤愤然却并没有发现出门那白衣男子嘴角勾起的笑。
陌婉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悠悠迈出店门,踏入街道。
“卖糖葫芦喽,又大又甜的糖葫芦!”
“麦芽糖,刚出炉的澄黄麦芽糖!”
“新鲜的水果喽!”
仔细聆听市井的声音,陌婉颇为享受的闭上双眼,哼起小曲: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嘶——”一阵马嘶声。
“小哥,快让开!”有嗓子大的百姓喊道。
陌婉一惊,迎面转身,有风声从耳畔划过,很近,陌婉只觉得两只马蹄拂面而过,擦过额前的碎发,再落到地面上。
“好险······”
“那小哥不要命啦!”
“还好,还好······”
周遭一片唏嘘声。
陌婉柳眉轻挑,早已平静下方才不算震惊的心情,也不退让,仔细打量起面前的马儿来。
通体枣红,四肢健硕有力,鬃毛短小柔顺,眼睛炯炯有神,好像装着漫天星辰。陌婉情不自禁地抬手,不着痕迹的抚上那马儿的脸颊,突然一道凌厉的目光射来,陌婉却不动声色,马上的男子极为震惊地低头,他的汗血宝马性格暴躁,何时允许被陌生人这般触碰过!?想罢,才不由得细细打量起那抚马的少年:长发及地,随春风柔和的摆动,眉目清秀,双瞳剪水,尤是那双眼,眼角弯弯,若一弯新月。
秦岚突然笑了,面前的人做男人真是可惜了。
陌婉宠溺地又摸了摸那汗血宝马,这才定睛看那马上的人,剑眉星目,墨发整齐的在脑后绾了一个髻,浅麦色的皮肤衬得整个人更为刚毅有力,俊逸不凡。虽然穿的是粗布衣料,却掩不住生来的威严。
陌婉认得这人,不止认得,亦知他不是自己惹得起的大人物,故刻意做出恍然大悟状,紧紧张张地闪到一旁,不断重复:
“对不起军爷,在下不是刻意的,不是刻意的······”
众人见状,都认为那小哥是被吓傻了才一动不动,好心的附和道:“军爷,我看他不是故意的······”
“是啊是啊,军爷您放过他吧!”
“······”
秦岚剑眉紧锁,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隐入人群中的瘦弱身影,便一言不发的驭马离开。
陌婉若有所思地望向那离开的背影,暗道:“战衣将军秦岚,他来这儿做什么?扬州城和和平平,不需要一位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军来。”
陌婉皱起好看的眉头,并不理会众人对他同情的目光,事情出的蹊跷,先是馄饨店内那神秘的男子,后至全国闻名的战衣将军秦岚,偏都不在京城,来这扬州城作甚?”
离开市井,陌婉轻唤两声:“燕奔,燕鸿。”
“在,少主。”
两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动作迅速至极,甚至不发出一丝声响。一男一女,皆是内功高厚,深不可测的模样,
陌婉面无表情地道:“去查今日店里遇到的白衣男子以及秦岚为来扬州城的目的。”
“是。”
话音刚落,两道黑影瞬息消失,只剩下树叶沙沙的声响。
回到府邸,陌婉静静地走到药阁,冰石灵泉上已然整齐地摆放好了春花展上自己亲自挑选的花卉。
满意地一笑,陌婉走出药阁,向藏书阁走去。
有温暖的阳光从砂纸窗的缝隙中柔柔地洒下,在青花砖铺就的地面上打出点点斑驳的光影,四面环书,旋转的樱木楼梯层层向上,一派静谧宁和。
陌婉喜欢医书,亦喜欢藏书,故特地在宅邸建了一个书阁,还自己一份宁静。虽喜欢市井的热闹,却更爱书香中的宁谧。
踏上熟悉的楼梯,天台的阳光穿透纸窗,斜斜地洒在陌婉身上,美得那么不真实,像画中人,像纸上诗。走完最后一个台阶,陌婉已是微微喘气,颇高的台阶,爬起来总是有些费力的。由于是在老宅上建筑的书阁,所以顶端的东西并没有挪动,也无人问津。
之前一直在为桃源乡忙碌的陌婉,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呆在书阁近两个时辰,陌婉合上手中的书,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忽得瞥见一个柜子上一本摇摇欲坠的书籍,于是便朝那儿走去,轻轻将它推了进去。
殊不知,这一推,就让陌婉从此的人生改变了原有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