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诗曰:“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陌婉走在阳光铺就的羊肠小道,想着古诗,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雄雌?嗯······”兀自喃喃,陌婉忽得轻笑出声:
“仿佛在我这儿不怎么灵验罢······”
“少主······”一道清冷的男声划破空气,穿过少年罕见的及地长发,传入陌婉耳中。
“说。”少年不紧不慢地走着,春风迎面吹来,带着一缕特有的芬芳。
“春花展您要的草木都备毕,穆原也处理过了,只是······”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陌婉轻轻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似乎几盆名贵的花卉都出自,苏家之手,不知少主······”
“苏家?”陌婉轻轻一呬,大眼灵动的一转,继而勾唇笑道:
“无妨,把东西送来便可。”
“是。”
耳边一阵风过,矫捷的身影便很快消失了。
陌婉迈脚踏入朱漆红木大门,牵动唇角,仰望天空,暗自想着:到底来这里多少载了呢?到底离开了那京城多久了呢?
建安二年,新帝登基不多久,政治仍是动荡不安,许多原朝廷重臣为扩张自己的势力,极力推崇丞相苏啸震的统治,皇权逐渐衰落,相权稳步增强,看似年过半百的苏相做事却分外狠戾可怖,逼得新帝步步退让,唯有当朝骠骑将军秦岚衷心于新帝,若不得军权,便也得不到天下,故现在政局正是左右平均,倒也清净。
“哦?苏家想和我作对么?”陌婉咥之,眼中藏着万千冷光。
“有意思。”说罢倾城一笑,素颜上勾勒出千点妖娆之色。
“少主。”
“陌公子。”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的传来,陌婉顿住脚步,向面前俯首弯腰,虔诚地跪拜的老管家使一个眼色,老管家便知趣地向前一步:“这位是苏家派来的使者。”
陌婉闻声,才幽幽的抬眸,带着一抹危险地笑意,双臂合在胸前,淡淡道:
“不知苏家人来所为何意?”
来者一袭墨衫,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却格外少年老成,只见他颇有礼貌地垂头:“苏相叫我传话,‘这几盆花是卖不得的。’”
“哦?如何卖不得?倒讲与我听听?”陌婉挑眉道。
“众人皆知,野滥缕菊是由遥远的天之国度传入国内的,是神圣而不可亵渎的,只有拥有至上的地位才能得到它。”
“而葶苈只有在高原偏冷之地才会生长,并不适合在这温暖湿润的扬州城生活,公子可明白?”
陌婉不紧不慢,笑而应曰:“既然野滥缕菊神圣而不可亵渎,那岂不只有当今圣上才有权利获得么?为什么苏相也能拥有呢?难道他认为自己掌一时朝政,便是皇帝了么?这说法还真是好笑,这可是欺君之罪呢。至于那葶苈本性寒,不知苏相可有听过‘冰石灵泉’?”
少年闻言,顿时没有了沉着冷静之色,脸色突变,眼神中闪烁着不可思议之色,怯怯道:“不知陌少主何意?难道说!”
“不错。”陌婉干脆地打断了少年的话,“我确拥有此物。”
少年脸色瞬间煞白,惊道:“这可是万年冰川时期中,深藏于灵湖底部的灵石啊!一石价值连城!”
陌婉浮起标准微笑,语气波澜不惊,“不错,回去告诉苏相,这草木呢,”说着轻轻停了一下,笑容瞬间冰冷,
“我要定了。”
少年俯首不语,陌婉淡淡道:
“老王,送客。”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老王起身,望着自家少主离开的方向,心里暗道:少主又要往那地方跑了。
陌婉并没有回堂,直直向一条开满桃花的小径深处走去。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用桃瓣泡茶,驱寒三分,去味七分,用之入药,治疮痈、腹水,水肿,谓之粉红娘子也。”
陌婉带笑盈盈踏步,嘴里念念有词。好听的声音传在桃花林中,与空中飞舞的蝶相交舞蹈。如若知道这桃花林秘密的人,是妄不敢迈出一步的,这林中七七四十九连环阵,一环扣一环,大多数人陷入阵中便永生不得归还,只有那知其真理者,方可通过。
陌婉便是其一,亦是唯一。
穿过桃林,面前呈现一派全然不同的景象,小桥流水,尽显江南之美,市井之声近在咫尺,仿佛只要跨国面前的这扇木门,便可入红尘。
陌婉踏过木门,只听“吱呀”一声,迎面扑来一股浓重的中草药味。再往门前的牌匾上瞧去,竟是闻名全国的“桃源乡”!
说到这桃源乡,无不令全国百姓震惊。
说来桃源乡开业才仅仅七年,远不及那些耳熟能详的中医老字号,生意却蒸蒸日上,不多久便超过了全国各地著名的药店。
有传闻说,桃源乡少主神出鬼没,无事便喜欢寻访各地,采集中草药,熟习地方医术。路遇将死之人,见善则救,见恶则过,乡人皆传之曰:“没有桃源乡少主救不了的人,只有其不想救的人。”
事实,这举国闻名的桃源乡少主便是站在那点后门的陌婉,只是并没有乡人们说的那么神乎奇乎,他陌婉只是奉行中医之道罢了。
此时陌婉已然换上一件粗布袍子,长发简单利落的在发梢松松打个结,衬得整个人干净如画,活脱脱一白面苦书生。
陌婉含笑推开店后门,趁机混入了买药的人群中。
说来人们都奇怪,为何这桃源乡总部不在京城,偏在这扬州城呢?
陌婉的回答很简单,因为这儿桃花开得好。
不露痕迹的混到柜台前,陌婉向店小二轻轻一揖:
“小弟,在下想请教几个问题,不知可否?”说罢转身对身后排队买药的百姓们微微躬身:“诸位请不用着急,小生问罢便走。”
温润清甜的声音传遍每个人的耳际,莫名的教人安心。
原本聒噪的人群也不闹,个个仰头仔细聆听。
陌婉温和一笑,与方才那府邸的清冷少主判若两人。
“第一,不知小弟这儿药材可干净?”
买药小弟不卑不吭,笑道:“公子这话可是多余了,这儿所有的药材具是依我们少主之言,切洗晾晒,过滤干燥,无一步不仔细,甚者连药纹都清晰可见。”
陌婉颔首而笑,不错。
“第二,不知这桃源乡药材可齐全?”
小弟轻轻叹道:“药材寻常可见的倒俱是齐全,还有不少剩余,可这珍贵如天山雪莲之才,便是没有的,不过大可放心,我们家少主这两天正寻着这些味儿药哩!”
陌婉笑着摇了摇头,看得众人不解。
“这药材不必名贵,再说寻常百姓家也用不起名贵之材,具是常病,何须珍材?我记得桃源乡应是以民生为本的吧?”
买药小弟听得脸一阵青一阵白,连连称是,身后百姓也纷纷称赞桃源乡的为民。
陌婉一笑带之,再道:
“第三,小弟这儿可有东郭先生,庸医之辈?”
这问一出,不少百姓纷纷议论:
“对啊,只曰桃源乡少主神医转世,还不曾听闻这儿其他的医生呢!”
“就是啊,我也想知道哩!”
“不会吧,我可最信这儿的医术了!”
“······”
买药小弟却不恼,反之轻轻一呬:“大哥莫要怀疑,这里的郎中们都是亲力亲为,熟背陌家药谱之士,这可不是吹出来的!”
看那小弟颇有底气,陌婉最终以倾城一笑报之,微揖,开口道:“在下叨唠了,我相信小弟此番真言真语。告辞!”
陌婉说罢便直起身子,出了铺门。
看得众人莫名而视。
这三问目的并无其他,陌婉漫步在扬州城繁华的街道,绿荫匝地,颇有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之写意。
第一问:为增强药铺的凝聚力。
第二问:为视察店员诚信与否。
第三问:为了了解百姓的态度。
效果令陌婉很是满意,吹风吹来江南特有的粘糯,吹起陌婉一头如墨的青丝,若丹青里的飞瀑,弥散开一阵淡淡的药香。
扬州城正是因为它的聘婷,它的温润,
才让陌婉如此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