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等思音顺利将孩子生下来,若母亲还依旧是现在这副德行,我可就跟皇上请辞调往外任了,也省得在这府里,天天对着一群别有用心的女人,还得和她们逢场作戏,虚与委蛇……”
凌世杰甩开了袖子,沉声说道。
“混账,她是你母亲,你怎能开口说这样的话?况且,你身为一家之主,一国之丞相,哪能说走就走?简直是胡闹!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父亲?可还有凌家的列祖列宗?”
凌成宇拍着桌子,厉声喝道。
看凌世杰不为所动的样子,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唉,再等等吧,若林氏这次生的是男孩儿,我就做主,将管家之权交还给她,也算给了她一个依仗……”
凌世杰不置可否,和凌成宇相对无言,自顾自地想着心事。
晨曦小筑,凌若曦的闺房。
凌若曦将眼睛一闭,手一挥,她手上的东西,就狠狠地往自己的脚上砸过去。
“哐呛”一声,瓷片落地的声音响起,殷红的血液便随着满地的碎片,流淌了一地,令人触目惊心。
“小姐!”赤练推门而入,疾奔到脸色苍白的凌若曦身边。她眼中噙着泪水,哽咽着声音说道:“小姐,您这又是何苦呢?”
凌若曦忍着剧痛,朝赤练摆摆手,“别管这些了,先去看看,大夫快来了没有。”
赤练将手里的帕子浸过清水之后,然后将凌若曦脚上的血迹擦干,同时,她轻声安抚着凌若曦,“小姐您放心,早在刚才,我就已经让小丫鬟去请大夫来了,现在,他老人家应该正在赶来这里的路上呢。”
凌若曦放心地点点头,在赤练的搀扶下,她回到了自己的床上静躺着。躺在床上的她,因脚上钻心似的疼痛,并没能立即入睡。她眼神呆滞地望着纱帐顶端,神情悲怆。
不一会儿,大夫在丫鬟的带领下,脚步匆匆地赶来。
来人是宁大夫,由于是女子,便不必忌讳,直接就到内室察看凌若曦的脚伤。
“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伤成这样?如若不好好将养的话,恐怕这脚……”宁大夫用手按了按凌若曦的脚,看见凌若曦因她手的动作,不断吸凉气的动作,神情凝重地说道。
“大夫,难道您想说我们小姐以后再也不能跳舞了吗?”赤练看了看面如白纸的凌若曦,担忧地问道。
“跳不了舞还是小事,由于这脚被重物砸得严实,直接将几道关键的脚筋震得移位了,现在这脚,恐怕连我也不能担保,一定就能让它恢复如初……”
宁大夫蹙眉,凌若曦的脚伤,让她觉得分外棘手。
凌若曦听到这话,脸色愈加苍白,她的身体摇摇欲坠,似乎有些不堪重负。
赤练一下子就跪倒在地,她向着宁大夫磕头道:“大夫,奴婢求求您,请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的脚,都是奴婢不好,没跟在小姐身边,害得小姐平白遭了这么大的罪,都是奴婢不好,如果小姐的脚伤治不好的话,那奴婢也不想活了……”
“赤练,胡闹!你赶紧给我起来,你这样在宁大夫面前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凌若曦神情倦怠,却还是强撑着呵斥着赤练。
“小姐……都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大意,才让您受了这么重的伤,如果您的脚真的好不了的话,那可怎么办啊?”赤练一边说着,一边泪如泉涌。
凌若曦叹着气,幽幽说道:“还能怎么办?如今我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宁大夫看着凌若曦,皱着眉头说道:“小姑娘家家,怎么说话就这么老气横秋了?这可不好……”
凌若曦点头向宁大夫致意,“宁大夫,对于我的脚伤,请您不用有半点压力,尽管施治吧,治得好是我的幸事,如若治不好,那也是命中注定的,与人无尤,曦儿是不会怪任何人的……”
赤练急得眼泪直掉,哭喊道:“小姐,您怎么能这样说呢?您可是刚刚被太后赐婚给三皇子的人,怎么能将此事看得这么云淡风轻吗?老夫人和夫人如果知道您这样的话,真不知要多伤心呢……”
凌若曦满脸凄怆,语气悲伤地说道:“别说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晚了……”
“那倒未必……”宁大夫伸出脚,帮凌若曦轻轻按摩着,在凝神思索了将近半柱香之后,她才轻声开口说道。
凌若曦和赤练同时都转过头惊喜地看着她,宁大夫便点着头,微笑着说,“我刚才仔细探查过小姐的脚部,发现,即使移位,那些脚筋却还是很有力度地跳跃着,丝毫不减移位后的经脉滞涩,所以,如果通过针灸和按摩的话,假以时日,应该是能将小姐的脚伤彻底治愈的……”
凌若曦向宁大夫点头颔首,轻声说道:“如此,便有劳您了。”
宁大夫却抬头看着凌若曦,表**言又止,半晌之后,她才说道:“大小姐,有件事,我必须先跟您说一声,就是,这个针灸和按摩,老身是采用独门秘技帮您易筋接骨的,所以,在进行的时候,或许会很疼,但若要彻底根治它们,您又必须咬牙忍住,一旦开始便不能停,否则,势必半途而废,您能做得到忍住疼痛,坚持到疗法结束吗?”
凌若曦沉吟片刻,她才说道:“大夫,我知道您的意思了,请您尽管用心医治我,至于我自己,就权当自己死了,在疗法没结束之前,我绝对不会再吭一声。”
宁大夫满意地点头,赞叹道:“没想到大小姐年纪如此小,悟性竟极佳,看来,不用多久,您的脚伤便可以恢复如初了!”
接着,凌若曦便躺平在床上,呼吸渐渐趋于平稳。
而宁大夫,先是吩咐赤练去点一盏油灯放在旁边,然后,她自己则拿出针灸包,将各式各样,长短不一的钢针摆放在桌子上,接着,她掏出一张药房,交给赤练,“有劳赤练姑娘去将此方的药材,加三碗清水熬制成一碗,然后马上端过来这里!”
赤练领命前去安排,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她脚步匆匆地将一碗药汤端了进来。
宁大夫本来在给凌若曦按摩着伤脚,见赤练把药端来,便让凌若曦喝下。
“这……”凌若曦看着药碗,犹豫着。或许是之前的经历都十分不愉快,凌若曦现在一看到浓浓漆黑的药汁,心中就不断地犯怵。
“怕什么?还想不想脚伤能好了?如果想,就马上把它喝下去……”
宁大夫佯装生气,见凌若曦根本不为所动,她才柔声说道,“大小姐放心,这只是一碗安神助眠,并能固本培元的汤药,有利于我在给您的脚针灸时,内外兼施,以减轻您的痛苦……”
凌若曦摇了摇头,她的眼神十分坚定地看着宁大夫,“谢谢您的好意,但我不想喝,我想好好保持清醒,记着这一次我是怎样为了能将脚伤治好,所付出的代价……”
宁大夫见凌若曦坚持,便妥协了。她拿出一根木棍,让凌若曦咬在嘴里,以抵御治疗脚伤时的痛楚。
当宁大夫正式开始帮凌若曦治疗时,凌若曦才知道,自己想得太过简单。那种痛苦,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凌。
若曦忍着想尖叫让宁大夫停止的冲动,一次次咬紧牙根,汗如雨下地坚持着,甚至于到后来,本来脸色苍白的她,竟然因为咬牙忍痛的激动,而变得脸红若桃李。
等到宁大夫停下动作的时候,凌若曦的全身,早已因为汗水而湿透了。宁大夫吩咐赤练为凌若曦换上干净衣裳,随后她就自行走到外室等候。
大概半盏茶时间,赤练便来请宁大夫入里屋谈话。
凌若曦感激地朝宁大夫微微福身,颔首说道:“大夫,谢谢您了,如果不是您,恐怕我的脚真的要废了……您的恩情,曦儿感激不尽!”
宁大夫连忙摆手,“大小姐严重了,我只不过是尽医者的本分罢了。反倒是您,您今天的行为,真让我大开眼界,古之有关云长拒麻醉,刮骨疗伤,今之有您,拒药任施针。这真是让我佩服得紧呢……”
凌若曦羞赧一笑,“您快别这么说了,实在让我愧不敢当啊……”
“大小姐何必谦虚?一看您样貌、品相,就知道您定非池中之物,如今有幸见到您强悍、坚忍的一面,实在佩服得紧呢!这样吧,您日后若有任何难处,尽管到回春堂找我,我一定随叫随到……”
宁大夫平时最佩服的就是诸如花木兰之类,如今见到凌若曦不同于其他娇滴滴千金小姐的一面,便心生结交之意。
“大夫,您真的谬赞了……”凌若曦看得出宁大夫似乎很欣赏自己,所以,她也不推辞,便直接将自己的一个要求说了出来。
“能否请宁大夫,在包括我祖母在内的其他人面前,都不要让他们知晓我脚伤的真实情况,并且,让他们都以为我脚伤得很重,即便能跳舞,也跳不出以前的神韵了?”
宁大夫有些疑惑,但看着凌若曦眼中的期盼,她竟不忍心拒绝,想到治疗之前,她偶而展现出来的沧桑感,她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也是个很有故事的人,所以,她便点头答应了。
“如此,便谢谢宁大夫了。”凌若曦再次点头致意,柔声说道。
宁大夫连忙摆手,示意凌若曦不必如此。在临走之前,她还吩咐赤练,每天按时按量,将她给的药膏涂抹在凌若曦的脚伤患处,并嘱咐凌若曦要坚持,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自行走路了。
听着宁大夫话语中似有若无的安慰,凌若曦心中微有触动。为了表示自己的重视,她还在赤练的搀扶下,慢慢将宁大夫送出屋门。
宁大夫走后,独自的凌若曦,手里拿着赐婚的懿旨,径自发呆。
每当一想到凌若悠,凌若曦原本已经治疗及时的脚部,竟然又源源不断地发着热,一种火辣辣的疼痛,一直纠缠在她的脚伤以及心上,令她无处可排解,只能默默忍受着所有的痛楚。
凌若悠,我们果然是永生永世的仇敌,无论共同经历过什么磨难或喜乐,到头来,这所有的一切,却只会让我更加仇恨、敌视你,真恨不得你当场就能死在我手里啊……
看着手边的那道明黄色的懿旨,凌若曦的眼中,既有着深深的忌恨,却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