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干眼泪。秦阳走出病房。找到守在门外的子炎。径直开门见山。
“他为什么。为什么会中枪……”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題。
那天的场面他是记得的。即使有极个别人不服齐慕繁。但大部分人都是极为拥戴他的。即使因为自己发生了冲突。那些人也是不会对他下手的。
“你真的想知道吗。”子炎淡淡地看着他。眼里毫无半点情绪。
秦阳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生平第一次。他对一件事情开始全神贯注的执着。哪怕明知道自己可能会接受不了这个问題的答案。可他还是不想放过半点细节。不想再继续逃避下去。
子炎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说:“有些事你不知道。可也该是清楚的。齐老大对你的用心。如今想必再也不需要我多说了。”
单就秦阳的态度。子炎也确定他是明白了。闭了闭眼开口道:“不论如何。他确实是因为你丢下了原本的事情。而云辉也确实由此失去了性命。这件事儿。必须得有人承担代价。他不肯让人动你。所以就只能牺牲自己了。”
子炎说的言简意赅。可也更清楚秦阳的聪慧与敏感。适可而止的点拨。反而比起长篇大论來的更有效果。
那些细节。他无意多说。并非沒有必要。只是他终究不是最适合开口的那个人。至于齐慕繁自己。自然更不可能。
看了一眼秦阳。子炎拍了拍随身跟着他的林泉。二话不说地就转身回屋了。
这些日子。他也沒闲着。要是再不补上一觉。他非得过劳死不可。
见子炎离开。秦阳并未多问。子炎脸上的疲惫已经再难掩饰。而且他的卧室也就在走廊尽头。要是齐慕繁这边有个什么事儿。他也能立刻赶过來的。
“你别担心了。这事儿到如今。好歹算是了了。那帮老家伙不会再找你麻烦了。”见秦阳苦着脸不说话。一旁的林泉皱了皱眉。难得出言安慰。
他之前是怪秦阳的死心眼的。因为在他看來。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如果不是秦阳总在那里别扭。根本就不会衍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
可现在。他忽然又有些同情和了解了。
性格决定命运。他能和子炎如此合拍。是因为他秉性随遇而安。毫无所谓。而秦阳。明显是那种骨子里守旧。凡事磨磨叽叽的茅坑顽石。若非要说是谁的错。其实说到底还是各自的生活环境。
齐慕繁早已习惯强势。向來都是自以为是。安排一切;而秦阳却是闷不吭声。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却又不知道如何正确的表达。加上齐慕繁又是个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性子。
摇了摇头。林泉将秦阳摁在一旁的长凳上坐下:“他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恩。”
见秦阳应声。林泉这才松了一口气。紧挨着秦阳坐下。说:“他们这些事儿太复杂。你还是别想太多了。有的吃。有的睡就不错了。要是闲的无聊的话。就再想想……”
“告诉我这事儿吧。”
被对方打断。林泉也不恼。从子炎拍他肩膀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自己留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了。
他和秦阳年纪相仿。处境类似。有些话的确是他最适合说的。
沉默着整理了一些思绪。林泉这才继续开口:“当时的局势如何。你也见到了。那些人都不是好打发的。道上的规矩我也不懂。不过一命抵一命。这种事儿却是在再正常不过的了。齐老大不愿舍弃你。下面的人自然也沒几个有胆要他的命。可这事儿又不能就这么算了。所以。他朝自己开了一枪。在震慑住那群老头子之后。就连夜带着仅有的几个心腹。把害死云辉的那个帮派灭了。如此雷霆手段之下。下面的人自然也就乖乖消停了。”
生杀予夺。步步杀机的战斗。林泉虽然沒有亲眼看见。却还是不由得肃然起敬。
男人骨子里都嗜血好战的。况且他还是从小在边缘地带长大的人。对于坑蒙拐骗偷的技巧娴熟之余。他更清楚哪些所谓的帮派平日里是多么的仗势欺人。
齐慕繁仅凭几个人就挑了一个帮派。他怎么能够不拜服。
秦阳张了张嘴。好几次想出声。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沒有经历过那些所谓的生杀予夺。对于那些你死我活的认识。也不过仅限于电影镜头里那些经过处理后的小尺度画面。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能够想象出齐慕繁那一夜的杀意。
他身上的伤。都是这么來的。
“他是一个不懂得说爱的人。可是秦阳。他有多在乎你。这件事儿想必所有人都知道了。你呢。我想你也是在乎他的吧。只是你们之间。始终得有一个人妥协。而这个人……”
林泉说到这里。忽然看着他。语气缓慢。神态认真:“你该知道。他是不会放开你的。”
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要是再不明白。的确就是白活了。
而林泉的意思他更明白。既然齐慕繁不会让步。那么这个妥协的人就只能是他了。
闭了闭眼。秦阳定定地道:“我也不想放开他了。”
不想放开。可并不代表不会放开。这段感情。他从來都不是主导的那一方。只是如今。他会尽其所有的留住它。
“那就好。”
挑了挑眉。林泉拍了拍秦阳的肩膀。径直朝着另外的病房走去。
这段时间里子炎累。他也沒闲着。他那兄长跟着齐慕繁勇闯帮派。身上也沒少挂彩。
林泉离开后。秦阳也沒动。只是隔着玻璃看向病床上昏迷的人。
从头到尾。他的心里都沒有什么挣扎和犹豫。事已至此。过往一切的纠结都已经成为了岁月里的烟云。
他曾经想要自由。想要彻底地摆脱齐慕繁;即使后來接受了齐慕繁。他也总想着对方能够接受全部的自己。能够尊重自己的信仰。自己的生活。
一直在索取。他一开始就忘了。在得到的时候。自己也是需要付出的。
而现在。他明白了。如果这份感情的维系。 必须要一方做出让步的话。那么他就不再坚持自己可笑的原则了。
怎样都好。只要这个人好好的。一直在他身边。
这次的事情。他真的怕了。他怕齐慕繁为他改变。更怕因为这样的改变。从而失去他。
金秋九月。天高气爽。不同于广大南方地方的暑热喧嚣。北方的天气早已转凉。
丰收的季节。位于近郊的别墅里。四处可见这个季节独有的随性和潇洒。阵风吹过。周边的大地山顿时漾起一层层金色的涟漪。
被勒令躺在床上休养的齐老大。自醒來的那一天开始。每日就在电脑前里听着手下人的汇报。而面前的各类文件也从來沒断过。俨然将办公的地点搬进了病房。
兹事体大。那次事件虽然被他以雷霆手段压了下去。但后续的琐碎的麻烦也随即一并爆发了出來。
每一天。别墅里的人进进出出。流动明显比平时大了无数倍。
显而易见的忙碌。从头到尾都有条不紊。秦阳看在眼里。却也知道自己只是无能为力。
知道自己不受待见。所以他也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虽然他原本就沒有什么存在感。
对于受伤的事情。齐慕繁醒來之后只字未提。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快帮他把伤口养好。所以沒和齐慕繁一起的时候。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厨房里。并不单单是为了表现和弥补。更因为他能做的确实仅限于此了。
当然了。大多时候无所事事的林泉也会跟着他身边。蹭点东西饱饱口福。
子炎和白夜他们。已经好几天不见人影了。
简单的处理好日常文件。齐慕繁下意识揉了揉眉心。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齐慕繁正要开口。这才发现身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去了。
合上电脑。齐老大不悦地皱了皱眉。他这次受伤。警觉性似乎下降了很多。
掀开被子。刚要下床。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年轻的小男生。手里小心地端着一个托盘。刚走进來。一见他的动作。立马就冲了过來。托盘里的汤汁溅到了身上也沒有发现。
“医生让你多躺着。”
齐慕繁身形不动。看着秦阳放下托盘。面色不太好看地问:“你干什么去了。”
“去。去厨房了。”语气。略带着些局促。
齐老大的面色松快了一些。可语气还是有些说不出的阴沉:“不是说了。不要到处乱跑么。”
“我沒有乱走。我带着他一起的。”秦阳点了点头。指着门外的保镖。老老实实的开口。
齐慕繁顺势扫了一眼。确认对方的确是他信得过之人后。紧绷的神色这才终于松懈了下來。
秦阳见此。立马赶鸭子上架。作势欲扶他:“你要拿什么告诉我就好。回床上躺着好么。”
殷勤的动作。关怀的语气。如果不是那双眼里的确真诚的话。齐慕繁几乎要以为面前这个人别有图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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