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挣扎。秦阳还是咬着牙走出了房门。
他知道自己是个怕死的人。也知道自己会有多么的怯弱与可笑。可他更清楚即使今天齐慕繁保住了他。那么结果一定不会乐观。
退一万步來说。今天的这种事儿。有了第一次之后。也就会有第二次。与其将來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情。他宁可今天就把这事儿彻底的解决了。
至于代价。他已经不敢再给自己时间去想了。
一步一步走出屋。他将脊背打得笔直。竭力控制住身体的颤抖。使自己的语气变得平稳。看向大厅里的众人:“你们找的是我。”
“他怎么出來了。”愣了片刻之后。白夜下意识地皱起了眉。不只是他。就连一直笑的不阴不阳的楚云漠脸色。也不由得出现了一丝错愕。
“进去。”
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语气。冷得仿佛能滴水成冰一般。只是秦阳却忽然沒有了过去发生冲突时的那种恐惧与害怕。
相反。他此刻的心情。几乎可以算是雀跃的。
这一刻。齐慕繁那些所谓的欺骗和算计。似乎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他终于得到了一个认知。不管齐慕繁对他做了什么。他的心里也都是有他的。
“我不。”
控制住依然战栗的身体。秦阳摇了摇头。几乎是固执的。他转身走向楼梯。像是一个被提了线的木偶般。一步一步地走下楼。
身姿僵硬。体态迟钝。整个人身上笼着一种近乎可笑的虔诚。
“丫的。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不怕死了。他不是添乱吗。”黒木皱着眉腹诽了一句 。众人也还來不及反应。齐慕繁就迈开步子走到了楼梯口。
“谁让你下來的。给我回去。”
“我……对不起。”秦阳怔怔地看着面色冷峻的齐慕繁。鼓起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想再做他的负累也好。害怕齐慕繁顶不住压力也好。他是真的不想呆在他背后。什么也不做了。
“既然如此。齐老大……”西装革履的老大们。正开口说着话。就被齐慕繁厉声打断了。
“闭嘴。”
众人皆是一愣。
多少年沒看见这样的齐老大了。
从坐上老大的位置开始。这个人就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就是天塌下來。那面部的表情和也绝对是古井无波的。可是现在。那张脸上尽是风暴。仿佛一块黑到极致的炭。随时都会爆出來致命的火花。
“其实。我……”
看着齐慕繁。秦阳正想说些什么。只觉得忽然有一阵风刮过脸颊。紧接着本來胀痛的后脑勺又是一阵剧痛。整个人就彻底的沒了意识。
“老大。”
接到大厅里的消息。已经连着好几天沒睡觉的子炎刚走进主屋。看到的就是齐慕繁径直将秦阳打晕的画面。还弄不清怎么回事儿。就听见齐慕繁说。
“把人给我看好了。寸步不离。丢了拿你是问。”
子炎不敢多问。扛着秦阳就沿來路后退。他走的是楼梯口的另一个走廊。屋子里的众人就是想追。也必须要越过齐慕繁才行。
可齐老大站在楼梯口。巍然不动的模样。哪里有丝毫让步的意思。
“齐老大。”
“他是我的人。想要他。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幽冷的眼里。氲起的不是愤怒。不是冷漠。深不可测的平静里。仿佛一场随时会将一切蚕食殆尽的风暴。只要众人敢乱动。势必付出惨重的代价。
“你是老大啊。”德高望重的老人。几乎捶胸顿足了。满脸的痛心疾首。仿佛经历了惨绝人寰的遭遇般。
“老大。”齐慕繁嘲讽地看向众人。浑身肆虐的冷意。仿佛刀子般。尽情剜在众人的脸上。
“你们一个个的站在这里。说了这么多。要的不就是说法么。不就是所谓的交代么。好。我给你们交代。给你们说法……”
……
昏迷苏醒。苏醒昏迷。当秦阳再次从黑暗中恢复意识的时候。昏迷前的记忆。就仿佛闸水一般地涌入了他的脑海。
飞快地睁开眼。知道自己还好好活着后。秦阳飞快地起身。可偏偏祸不单行。那肿疼的后颈因为他突然的动作。发出一声骨骼错位的响动。他疼的啊了一声。就立马摔回了床上。
眼前有些眩晕。可秦阳还是借着摔倒。看清了这空荡荡的房间就是自己的卧室。这间卧室是他和齐慕繁共有的。
想起齐慕繁。秦阳下意识想从床上爬起來。可他才刚刚一动。脖子便是钻心的疼。刚刚动作太急。他知道自己的脖子很可能脱臼了。
卧室。位于主屋的最深处。可以说是整栋别墅里守卫最强。安全系数最高的对方了。把自己丢在这里。那齐慕繁要怎么应对那些人呢。
想到这些。早已经疼得浑身冷汗的秦阳。还是固执地想要起床。
小心翼翼。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來。双脚还沒下地。门就吱地一声被人打开了。
秦阳一怔。
“你。脖子怎么了。”进來的是林泉。见着秦阳醒了。他那倦怠的脸上好不容易露出一丝笑意。可当即也发现了秦阳的姿势不对。二话不说就又把人摁回了床上。
闷哼一声。秦阳眼见林泉要端着他的脖子检查。忙开口道:“可能脱臼了。”
“脱臼。”林泉微微一愣。丢下一句你等着。就拔腿出门了。
秦阳早已疼得浑身冷汗。刚刚林泉把他推回床上的动作。好巧不巧的。将他那本來就脱臼的脖子又拧上了几分。此刻他是真的再也沒有半点力气了。眼前阵阵发黑。不知不觉就又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依稀听见了脚步声。总之秦阳是被疼醒的。
有一双手轻轻地摸着他的脖子。几乎温柔的力道。然后忽然咔的一个用力。伴随着像是被人拿锥子在骨头上打洞一样的剧痛。秦阳啊的一声。张开眼就从床上弹了起來。
就像是一个被上好发条。按时运转的机器人一般。
“你。”子炎和林泉看着跟个弹簧似的秦阳。都不由地愣了一下。
“我脖子好了。”发现自己行动自如。秦阳伸手摸了摸脖子。骨骼果然已经被正回了原本的位置。如今那里只是有些肿胀罢了。
“起个床都能扭到脖子。你也真是行啊。”子炎无语的摇头。看上去再寻常不过的玩笑。可配合他满脸的掩不住的倦意。以及衣袖上那再刺眼不过的血迹。实在让秦阳感受不到半点的轻松。
“齐慕繁呢。”
即使早已经做好准备。可看着子炎脸色微变之后。他平静的心湖。还是不由地炸开了。就像是被人塞进了大袋大袋的生石灰一般。剧烈地翻滚。发酵。不住地蹿出一阵又一阵的巨泡。
“他怎么了。我昏迷了有多久。打晕我之后。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件事儿最后解决了么。”
“秦阳。你冷静一点。”林泉伸手拦住他。奈何平日里看起來瘦弱的秦阳。此刻就跟头红了眼的小狮子似的。
秦阳摇了摇头:“冷静。我现在非常冷静。子炎。你告诉我。他……”
目光停留在子炎衣袖上的血迹。秦阳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道:“你身上的血是谁的。”
子炎闭了闭眼。沉声道:“你听我说。你已经昏迷了两天……”
别墅内部的杀菌病房。不同于主卧里深沉冷硬的线条。全一色的惨白布景里。空气里处处浮荡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儿。
穿着防菌服。秦阳怔怔地看着躺在床上的齐慕繁。不同于平日里的优雅与决断。他此刻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如果不是胸口确实微微地起伏着。秦阳几乎以为他已经死了。
“他身上有不少的伤。本來一切处理及时。他的身体底子又摆在那里。注意一下并不会有多严重的。只是他强撑着身子。料理了云辉身后的一系列事故……”子炎的话。断断续续的在耳边响起。秦阳木然地听着。
等到子炎吩咐了他一些具体事项之后。这才脱力地跪坐病床前。
周身缠满绷带。眼下乌青一片。深陷的脸窝里颧骨高高的凸起。看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齐慕繁。握着那只此刻沉重无力的右手。秦阳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疼了。像是被人当做抹布在拧似。泊泊地鲜血不住地从中渗漏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之间。到底是哪里错了。
得不到答案。秦阳只剩下哭。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很娘。可是他真的控制不住了。一直以來他相信的。期待的。盼望的。在看到这个人这么死气沉沉的躺在这里之后。忽然间就都成泡沫了。
泪无声而下。悔恨无以复加。秦阳正沉浸于伤感之中。那只放在他手心的手忽然动了动。
他急忙看向病床上的人。齐慕繁此时刚好睁开眼睛。看到秦阳泪眼婆娑。他下意识地伸手。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力气。皱了皱眉:“不许哭。”
声音。干哑晦涩。无力中满是虚弱。
“好。我不哭。我不哭。你……”秦阳破涕为笑。可话才刚出口 。那刚刚醒过來的人就再次闭上了眼睛。
时间短暂的。秦阳几乎以为这是幻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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